賀顧：“……”

“行吧……總歸你看好了，就自己支賬，盤鋪子吧，這事我已省的，把賬做好便是。”

賀小侯爺這邊，在為了一顧先生的話本子如何賺錢心，而裴昭珩那邊——

他正坐在馬車上翻著“一顧先生”的大作。

《我做哥兒那些年》。

說實話，若不是見了這話本子，將男子之間的床第之事，寫的那般靡麗，極近香艷之能事……

看著昨晚上，子環那幅純模樣，還真猜不出來，他竟懂這麼多。

雖說這話本子，寫的男子生子一事，有些荒誕，但倒也裴昭珩知道了，原來兩個男子之間……竟也能……

正此刻，蘭疏在馬車外面道：“殿下，到了。”

裴昭珩“嗯”了一聲，把那話本子往車廂里的小幾上一扔，開車簾跳下了馬車。

此，是汴京京郊的一個小院子。

蘭疏道：“咱們在此修整，等過個幾日，圣上的旨意傳下去，殿下便可恢復男裝打扮……”

“……回京了。”

第44章

三日后，皇宮，攬政殿。

皇帝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筆，這才把手里的朱筆，扔到了筆架上，他站起來，手里拿著剛才批過那本奏折，又看了兩眼，最后鼻腔里發出一聲幾不可察的低哼。

皇帝把奏折合上，往案上一扔，抬步走到殿前空著的那片空地上，來回踱起步來。

王忠祿伴駕多年，只是眼角余，瞥見了圣上三分神，心中便已知曉，陛下這是正煩心著呢，自然是大氣不敢出一下，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是個死，不出一點聲響。

然而皇帝的怒氣，卻顯然沒有那麼容易平息。

攬政殿里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天子極力抑著緒的低斥，聽起來格外人心驚。

“今年初夏，江慶、陵二地水患不息，朕五月便已撥了銀子，撥了人，前去治災平患，眼下已經八月初了，卻忽然冒出一窩人，聯名上書直諫，怪氣、旁敲側擊，話里話外無非是怪朕不夠上心罷了！”

“朕還要如何上心？自五月以來，朕每日四更起，批折子要批到快子時，連頓囫圇飯都沒好生吃過，直到上個月災稍緩，朕才得了幾日安歇，眼下，連屁都沒坐熱乎，他們倒又開始數落起朕的不是了！”

王忠祿垂頭聽著，越聽右眼皮子跳的越厲害，此刻攬政殿中除了皇帝和他，再無第三人，他心知肚明，帝王這是在跟他吐苦水。

皇帝心思深，甚有這般模樣的時候，他會這麼失態，定然不可能，僅僅是因為這些從來沒過的諫言，肯定還有別的緣由。

便是王忠祿伺候他這麼多年，亦不敢說，能完全清皇帝心思，自然不敢胡言，可寬卻又必須寬，便只低頭恭聲道：“陛下勤勉，憂心國事，臣工們卻畢竟不能整日與陛下呆在一，未必盡皆知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是，如今二地災緩和，百姓可得休養生息，誰又敢說，這不是陛下夙夜勞的功績呢？”

皇帝道：“災究竟如何，朕亦不是沒有派遣欽差前往，心中自然知曉。上個月龔文虎、余亦才從江回來，將二地民告知于朕，如今，他們卻非要說，江二地災后重整、所需人手、錢糧都還不夠，要朕再撥，好，撥錢糧，倒也是理之中，不必他們多言，朕也已免了江二地三年賦稅，更是一再下撥賑災錢銀！”

“然則，如今他們卻非要朕，再派一個欽差下去，主持重建，又說什麼欽差最好是皇室脈，能表朕之儀德，說了那麼多，不就是想讓朕，太子去做這個欽差，下這趟江嗎！”

皇帝越說，火氣越大，王忠祿也聽出來了，原來鬧了半天，還是因著太子殿下的事。

太子怒君父，被足半年，如今雖然解，當初陛下許他，觀政崇文殿的恩典，卻又收了回去，這一個多月來，也只是太子潛心進學讀書，沒有別的。

……看來，是前朝眾臣，看不下去了，這才想給太子撈個活兒干，卻不想，反倒更因此惹得陛下不快了……

“他們倒是會給太子挑差事，江水患，有龔、余二位欽差打理，如今最要的關頭已經過去了，太子去了也只需要等著重建好了，和朝廷表功，不必擔風險，更不必擔責，民不聊生的水患，落到他們眼里，倒了給太子打的小算盤，真是算的好準，算的好狠啊。”

皇帝說道后頭，聲音漸低，語氣卻更冷三分，王忠祿聽了，心頭不由的一突。

陛下……這是疑心病犯了啊。

“忠祿，你說這事……便真是他們自發而行，背后就沒人攛掇，沒人攪風攪雨麼？”

王忠祿垂首道：“老奴……只是陛下近侍，朝堂之事，還請陛下恕老奴愚鈍，實在是看不明白，只是眾位臣工，想必也是懷著一顆實心用事、公忠國之心的，無論如何，總是為了江山社稷好的。”

皇帝聽他不回答，只打太極，也不和他較真，只瞥了他一眼，哼笑一聲，道：“你這老狐貍。”

王忠祿面上跟著訕笑，手心卻有些出汗。

皇帝道：“他們想要太子去，攬了這樁差使，朕卻偏不要，不僅不要太子去，朕也不要任何一個皇子去，賑災這等事，倒給他們攪和爭權奪利，朕看，既是賑災，便該真正實心用事的人，去給江二地百姓謀福祉，而不是給他們當一塊香餑餑般，扯來扯去。”

王忠祿道：“陛下圣明。”

皇帝緩了兩口氣，他結只是微微滾了一下，王忠祿便立刻很有眼的奉了茶上去，皇帝接過茶，飲了一口，才道：“……不說這個了，召珩兒回京的旨意，你可人傳了？”

王忠祿道：“回陛下的話，五日前，便已人快馬加鞭去傳了，如今也早該到了。”

皇帝沉默了一會，道：“皇后知道了嗎？”

王忠祿道：“知道了，還好知道了，這才高興起來，否則娘娘怕是這會子，還得為了陛下放‘長公主殿下’離京這事生氣呢。”

皇帝聞言愣了愣，半晌才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阿蓉總是這般孩子心。”

王忠祿道：“皇后娘娘赤子之心，正是這樣，才更能證明，娘娘定能千歲無憂，安康，常伴陛下左右啊。”

皇帝頓了頓，道：“那日……珩兒自己來找朕，提了此事，朕還有些驚訝，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有此心，如今竟有心恢復原本份了……這也是好事，畢竟也總不可能，讓他真的做一輩子子，只是阿蓉那邊……就免不得要鬧一番，還好如今‘公主’駙馬已經婚，了卻一樁心事，否則若是‘長公主’就這麼離京，未必干休。”

“阿蓉的病……也不知何時能好，只是……若真的好起來，會想起當年的事，朕倒也不愿要好了……”

皇帝說著，面上神稍帶三分落寞，他沉默了一會，才道：“朕總在想，當初瑜兒沒了……阿蓉了這副模樣，這些年來，究竟是真的全然不記得了……還是心中不愿意記得……”

“這麼多年，始終不愿和朕同房……若說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又何至于如此……”

“心中……定是怨朕的。”

王忠祿寬他道：“陛下多心了，娘娘如今這樣，也不過是因著有病在罷了，等三殿下恢復份回京，母子團聚，說不得，娘娘的病，便會這麼好起來了呢？”

皇帝搖搖頭，嘆道：“若好了，全想起來了，恐怕……只會更怨懟于朕、疏離于朕。”

分明是九五至尊，這話說的卻喪氣，王忠祿聞言，連忙跪下道：“陛下如此憂慮，憂思過度，小心傷及圣啊。”

皇帝他起來，道：“罷了，朕不過是說說而已，又不是你的錯，你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