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頓了頓,道:“醒了。”
蘭宵問:“那可要奴婢們把洗漱盆子和換洗裳拿進來?”
賀顧道:“……進來吧。”
蘭宵便推開了門,了幾個小丫鬟一一將東西拿進來。
賀顧問:“什麼時辰了?”
蘭宵遠遠躬行了一禮,道:“回駙馬爺的話,已經午時了,對了,駙馬爺,長公主殿下已啟程離京了。”
賀顧愣了愣,道:“什麼?”
蘭宵疑道:“爺不知道麼,殿下帶著蘭疏姐姐,說是去宗山蓮華寺小住,今早卯時初刻便起了,早早收拾好了箱籠行禮,眼下都走一個多時辰了。”
賀顧瞳孔猛然一,半晌才反應過來,蘭宵說了什麼,他抬手就想掀被子下床,卻又忽然想起,眼下他被子下面,什麼也沒穿,一時只能急的五指拳,在床上猛錘被子,怒道:“什麼?!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不是說兩日后麼!殿下走了,你怎也不我起來,讓我睡到現在,征野呢,人呢!!”
他忽然發這麼大火,蘭宵也給嚇了一跳,道:“不是奴婢不,是……是長公主殿下吩咐了,說駙馬昨晚累了,不讓我們,等爺醒了再伺候呢。”
賀顧一愣,道:“姐姐不讓的……?”
蘭宵道:“是啊,且主院畢竟是殿下居,征野不能進的,駙馬爺忘了麼?”
蘭宵問完了,那床帳里卻忽然變得一片死寂,等了半天,也沒聽床帳里的駙馬回話,正想開口再問,卻只聽得一聲低低的嘆息。
賀顧低聲道:“姐姐…………這是惱了我麼?”
他終于一點點想起來了昨晚,失去意識前的事,他也不知道那時候自己怎麼,喝了酒便失了理智,很是對瑜兒姐姐放孟浪了一番,若是昨晚,他和瑜兒姐姐真的發生了點什麼……
賀小侯爺想及此,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可……可別是他酒后,把瑜兒姐姐……給霸王上弓了吧?!
所以才會惱,提前啟程跑了?
越想越覺得是,越想越害怕。
蘭宵忙道:“殿下怎會惱了駙馬爺呢?今早奴婢還見了殿下呢,長公主殿下神如常,不似生氣呀。且殿下說了,此去宗山,路途甚遠,這幾日天兒好,日頭晴朗,索趁著這時候走,免得后面趕上雨天,路途泥濘,不好行路呢。”
賀顧怔了怔,道:“姐姐……姐姐當真這麼說的?”
蘭宵道:“是呀,而且……”
忽然低低笑了一聲,頓了頓,才著嗓子道:“殿下昨晚上才和駙馬爺,有了夫妻之實,若是殿下真的惱了駙馬爺,又如何肯呢?”
賀顧一怔,道:“你……你怎知道?”
蘭宵便將清晨,瞧見長公主手上守宮砂沒了的事,告訴了賀顧。
這下,不說還好,一說了,賀顧便更確定了,他昨晚的確與瑜兒姐姐,有了夫妻之實,一時心中簡直百味陳雜。
又是酸、又是甜、又是擔憂、又是期待。
酸的是,昨晚他們才有了夫妻之實,今日姐姐竟就能狠得下心去那鳥不拉屎、千兒八百里遠的宗山,獨個兒扔下他一人。
甜的是他終于熬到了這一日,雖然記不太清昨晚經過,但……但也終于和姐姐,了名正言順的夫妻。
至于擔憂的,自然也是去了這麼遠的地方,期待的便是見的下一面了。
賀顧遣退了蘭宵和其他婢仆,草草把上收拾洗凈,洗漱更。
收拾的時候,看見自己上痕跡,便不由得就紅著臉,琢磨起來——
既然蘭宵說,瑜兒姐姐沒生氣,那想必昨晚也是你我愿,并不是他強來,那……
那也不知,咳……昨晚他表現的,可還姐姐滿意麼?
恨只恨,他這漿糊一般的腦子,竟然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那杯酒肯定不對勁。
賀顧將門出,上輩子更是軍營里打滾,區區一杯酒,豈能放倒他,現在想起來,那杯酒效力甚猛,不止后勁兒大,似乎……似乎還有催效果。
賀顧想及此,心中忽然一驚——
這……不會是姐姐安排的吧?
……會不會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日要走,所以昨天那壺酒,和昨夜……都是有意安排?
可姐姐為什麼要走呢……
……分明也是有意于自己的吧。
不過,姐姐厭惡男子多年,便是如今了心,忍不住與他有了夫妻之實,一時小兒態,難以直面,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等想清楚了,不別扭了……
會回來的吧?
一定會的。
賀顧這麼想著,卻忽然在桌上那白瓷酒壺底下,瞧見了一封信。
他愣了愣,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封信,拆開一看——
竟然真的是長公主臨行前,留給他的。
大概容便是如方才,蘭宵所言,說此去小住,有人護衛,蘭疏隨行,賀顧不必為擔心,也不要去宗山找……
不得不說,長公主實在太了解賀顧了。
賀小侯爺不由得嘆了口氣。
怎麼知道自己想追著去的?
只是,眼下姐姐既然都留下書信明言了,再追著去,搞不好還要惹怒……
真是好難。
他打開門,吩咐馬房小廝備了馬,飯也不吃,便策馬離開了公主府。
賀顧馬甚佳,從西大街公主府,前往汴京城北城門,也不過跑了一會兒,最后他勒馬停在城門外一個小山包上,遠遠看了看往北地的那條路——
車馬紛紛,浩浩茫茫,唯獨看不見他的長公主了。
其實賀顧早知追不上了、看不到了,卻還是忍不住,要來這一趟。
回公主府的路上,就不由得有些喪氣。
雖然心中已經接了,但是姐姐才走了一個多時辰……
賀顧卻已經開始想了。
回了公主府,膳廳用飯,也用的沒什麼胃口,賀顧見蘭宵在,隨口問了一句,道:“今日怎麼沒去書坊,回來了?”
蘭宵一邊安排侍婢布菜,一邊道:“本來今早,有些鋪子里的事兒,想問問駙馬爺的意思,只是今日爺沒起,我就索等到了現在。”
賀顧一邊拿起碗筷,一邊問,道:“噢?是什麼事?”
蘭宵道:“是這樣,書房那條街上,有家賣筆墨的鋪子,他家東家缺錢,說往后不做了,如今門面也打算盤出去,正好咱們現在那個門面,仄了些,我就想著來問問爺,要不要換個店面?到時候再把咱們現在這個盤出去。”
“當然了……奴婢只是問一問,怎麼做還是聽憑駙馬爺安排。”
賀顧沉默了一會,仔細一想,那日他去文盛書坊時,鋪子門面,的確有些仄,且線也不大好。
不過城南那塊地方,寸土寸金,這樣不完的門面也已是難求了,如今聽蘭宵的意思,顯然那家不做了的筆墨齋,位置更好,只是要換新鋪子,便免不得添錢進去……
說實話,賀顧于經商一道,天賦實在有限,他想了想,沒想出什麼名堂,問蘭宵道:“只為著寬敞,和線好,換個新門面,是不是花費大了些?”
蘭宵答道:“倒也不全是為了寬敞,那家鋪子,比咱們臨著國子監,近了起碼半條街,從國子監出來,沒兩步便能走到,奴婢想著,監生都是京中家子弟,雖然以前咱們也做他們的生意,但畢竟隔了半條街,奴婢這些日子瞧著,就是這麼半條街,他們便逛不到這邊來了,所以……自然是近些更好,其他不論,至時文集、經義釋論,都能好賣不的。”
“而且……”
賀顧道:“而且什麼?”
蘭宵干咳一聲,小聲道:“而且據奴婢觀察,這些監生……還蠻喜歡買一顧先生的話本子哩!靠近國子監,另有家書坊,翻了咱們的話本子賣,竟比咱們這拿了先生一手稿子的,賣的還好,賺了個盆滿缽滿,實在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