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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賀顧沉默了一會,道:“姑娘這書名……甚為大膽啊。”
之雅干笑了一聲,道:“書名嘛,我寫的又不是什麼經義策論、時文雜集,也不講究文雅高深,就得這麼一目了然,讓買主看一眼,就知道是說什麼的,人家才愿意翻開看呢。”
賀顧心道,這倒的確,賣東西講究的,可不就是第一眼,便能吸引住金主麼?
他方才見了這書名,雖覺得這名字多有些犯忌諱,但只要容的確有趣,回頭讓之雅改個書名,也不是什麼難事。
賀顧看了書名,本能的就覺得,這大概是一本講君王賢明任用、將軍保家衛國,最后君臣相得,就一段佳話的故事。
雖然話本子,也有這類以家國大義為主要調子的,但賀顧覺得,應該還是書生鬼、才子佳人、荒郊狐妖報恩之類,更為喜聞樂見和地氣,之雅的話本子,題材倒還算的上見。
只是賀顧一想到什麼君臣相得之類的,他自己親歷了一回,死無全尸,心中難免哂笑一聲,暗覺姑娘雖已是閨閣子中,較為特立獨行的,卻也還是有些天真。
哪兒有那麼多君臣相得的傳世佳話?
更多的還是鳥盡弓藏,卸磨殺驢罷了。
然而賀小侯爺心中給這話本子定了調,翻開看了幾頁,卻越看越不對勁兒——
這書里的皇帝怎麼回事?
怎麼有事兒沒事兒,就將軍秉燭夜談、宮中過夜?
一個征戰沙場多年的武將,何等手,皇帝便不怕他起了異心,在他酣睡之際,心生不軌麼?
這心也忒大了。
……還有這后面,將軍有意把自己的妹妹,送宮中給皇帝為妃……這倒是尋常事,如此一來,借著這個妹妹,君臣之間的關系,更進一分,武將在外有所倚仗,皇帝著他妹妹,也有了武將的肋……
像如今的陛下、威寧伯、和聞貴妃,不就是如此麼?
只是……為什麼,之雅這話本子里的皇帝,這樣的好事,不僅不答允,還要對將軍然大怒???
這皇帝的心思也太古怪了,他究竟生的什麼氣?
再看看這皇帝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
書中的皇帝怒道:“你便是這樣想朕的?朕對你有多信任,你心中不知曉嗎?你一定要這麼傷朕的心嗎?”
嗯???
把妹妹嫁給他,怎麼就傷他的心了?
賀小侯爺看的,簡直不著頭腦,十足十的費解。
更詭異的是……
這書中將軍,竟然莫名其妙紅了眼眶,跪在皇帝面前,磕了個響頭道:“陛下!您畢竟是九五至尊,如今后位虛懸多時,朝野爭議不休……眼下,后宮中一位娘娘都沒有,誰來給陛下延續脈?陛下……陛下的上,擔著江山社稷,擔著天下子民,臣……臣庸碌之,豈能耽誤了陛下,陛下日后,因為臣,負后世罵名啊……”
賀顧:“……”
這都是啥啊?
這將軍說啥玩意呢?咋的他就覺得是自己,耽誤了皇帝延續脈呢??
皇帝生不出來,關他甚事?
賀顧越看越覺得莫名其妙,半晌,終于看不下去了,正想跟之雅說說,這話本子寫的實在有些不對頭,抬頭卻發現,旁邊蘭宵也正看著他手中箋紙,竟還有些紅了眼眶。
賀顧抬頭看,也沒察覺,估著是兒沒發現,直到察覺賀顧半天沒翻頁,這才抬起頭來看著他,顯然十分迫不及待,正等著駙馬爺翻到下一頁。
賀顧:“……”
“……很好看麼?”
他忍不住問蘭宵,畢竟他也實在沒明白,蘭宵怎麼就忽然紅了眼眶了。
蘭宵這才回過神來,察覺自己一時有些忘形,赧然道:“姑娘……真是寫的太好啦,奴婢只看了這麼幾頁,便覺得,這書中人……實在是太可憐了。”
賀顧茫然道:“哪里可憐了?”
蘭宵惻然道:“或許……或許奴婢在宮中待了多時罷,看了這故事,便也心生,吳將軍心慕的,是個注定不可能與他白頭廝守的人,這一輩子,想必也只能可而不可及了。”
賀顧撓頭道:“……哪里寫了他的心上人了?我怎麼沒看見?”
蘭宵:“……”
之雅:“……”
之雅無語凝噎了片刻,又和蘭宵對視了一眼,這才緩緩道:“看來……還是我寫的太晦了。”
又道:“小侯爺翻了下一頁,便懂了。”
賀顧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果然將箋紙,翻到了下一頁。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賀顧瞳孔驟然——
書中皇帝怒道:“什麼后世罵名,朕不在乎,朕只在乎……只在乎……”
在乎什麼,卻沒說出來,話本子只寫到,皇帝兩步行到將軍面前,將他打橫抱起,轉便步了重重疊疊的明黃宮幔之中——帝王榻之上。
后面便是一段,極盡香艷之能事的描寫。
雖然只瞥了兩眼,但賀小侯爺畢竟還是個雛兒,且這又是兩個男子之間的床事描寫,更是他嚇的不輕,一時猝不及防,險些將手中箋紙扔在了地上。
他像是扔燙手山芋一樣,把那箋紙扔回了之雅端著的匣子里。
這下便是再傻,賀顧也看出來了,之雅寫的這皇帝和將軍,有斷袖之癖!!
他沉默了一會,看了看之雅,聲道:“真是看不出來啊……姑娘竟然還有這種好……”
之雅干咳一聲,道:“一看小侯爺您這反應,便知小侯爺定然不常看最近時興的話本子,如今這龍話本子,雖然不大上的了臺面,誰都不承認看過,但賣的卻好的很哩。”
賀顧一怔,半信半疑道:“當真麼?”
他話一出口,就想起了方才蘭宵的反應,蘭宵才看了兩頁便懂了,還看的紅了眼眶,顯是十分,這麼一想,定然……也不是第一回 看這種話本子了。
見賀顧忽然扭頭看自己,蘭宵也回過味來了,十分尷尬,只紅著臉小聲道:“奴婢……奴婢也是偶爾無聊,才看看打發打發時間。”
賀顧:“……”
好吧……看來這些個講斷袖的話本子,在京中應當還是眾頗廣的,否則也不能連蘭宵這樣,久居深宮的宮婢都看過了。
只要能賺錢,上不得臺面一些,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
賀顧道:“你這話本子,談及君臣、帝王、將相,又扯了龍,難免有些犯忌諱,若是宮中貴人見了,怕是要惹麻煩,有沒有別的題材的?”
之雅聞言,神明顯有些憾,訕訕道:“其實來之前……我也想到,這本怕是有些犯忌諱,但這本也是我最為得意之作……唉,那我便回頭再改一改好了,別的題材,也不是沒有,只是香艷歸香艷,未免不如這本真意切……”
賀顧道:“什麼題材?”
之雅低頭在匣子里翻了翻,出另一疊箋紙,遞給賀顧。
這次賀顧沒仔細看,只大略掃了一眼。
只是萬萬沒想到,之雅無論哪個話本子,帶給他的沖擊,都是前所未有的……
賀顧翻完了,角微微搐了片刻,道:“你這話本子里的睿哥兒,不是男子麼,為何……為何能生孩子?”
之雅嘖了一聲,道:“小侯爺這麼較真做什麼,總之他生了便是生了,這本總不犯忌諱了吧?”
賀顧:“……”
忌諱倒是沒犯,只是……還是有些過于獵奇。
他又看了看署名,沒忍住問了一句,道:“姑娘這署名……一顧先生?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