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心道,這可不是微不足道的小本事,要知道,便是像今日來的侯府新管事這般,在帳房里干了不知多年的,見了這些賬冊都要喊頭大,蘭宵倘若真的只是看看張貴人的食月俸,便能練就這般本事……
那只能說,真是天賦異稟了!
管事也在旁邊贊嘆道:“原來姑娘是宮中貴人們,邊出來的,無怪有這般的好本事,方才聽姑娘一說,這賬冊問題在哪兒,一下就變得一清二楚,真是好毒辣的眼力,便是小人也要心服口服。”
蘭宵的臉頓時更紅了,正要再謙虛,卻聽賀顧忽然道:“蘭宵,你想不想以后做掌柜,也能管著一家……甚至十家,百家鋪子?”
蘭宵頓時呆了,轉頭看著駙馬爺,卻見他神肅穆,竟然不似作偽。
賀顧認真道:“這樣,劉管事,今日我便帶著蘭宵姑娘,你跟著,咱們先去一趟這個……這個……”
他低頭看了眼賬冊名字,這才抬頭又道:“……文盛書坊,咱們去跟那賬房對簿公堂,蘭宵,你看出什麼問題來,別害怕,當著他的面問他,最好問的他啞口無言,回頭我把他解了,你要是愿意,我就讓你以后去管這家書坊,若能管的好了,以后我手上的鋪子,都給你管。”
蘭宵頓時傻了。
雖往日里,也常有鉆營的心思,畢竟見過貴人們錦玉食的生活,自然不甘心以后年限到了,便要發還家去,繼續做普通人家的兒。
宮中出去的,如這般到了年紀的宮,盡管已經能比尋常人家兒,嫁的好一些,但再好也不過是些家境一般殷實的人家、若想再往上,那就難了,除非愿給那些個小紳做妾。
是以蘭宵才會打起賀顧的主意,要過好日子,總歸都是做妾,與其給那些個糟老頭子做,駙馬風華正茂、生的又好,也不傻,自然知道哪個香了。
但此刻,賀顧的話,卻忽然給蘭宵指出了一條新的路。
一條從未想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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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珩回了主院,在書房里閑坐著,只翻了幾頁書,也不知為何就有些心神不寧,蘭疏仍然站在一邊垂首不語,他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去問問,駙馬在做什麼。”
蘭疏應是,轉出門打發了一個丫鬟去問,回來道:“奴婢已遣人去問了。”
裴昭珩“嗯”了一聲,又心不在焉的翻了兩頁書。
不知為何,這本游記,前些日子他本來很喜歡,今日卻覺得索然無味。
只滿心都在惦記,琢磨著,那個去問話的丫鬟,怎麼還沒回來?
等了半天,那丫鬟還是不來,裴昭珩終于忍不住了,正要把書往案上一扔,站起來,想蘭疏和他一起去偏院看看——
剛才去問話的那小丫鬟,卻在此刻小步跑著回來了。
蘭疏見回來,皺眉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丫鬟在書房堂下,對著裴昭珩行了個禮,這才道:“回蘭疏姑娘的話,奴婢方才去了偏院,沒找到人,問了半天,才知道駙馬爺半個時辰前,已經出門去了。”
裴昭珩一愣,道:“出門去了?”
丫鬟答道:“是的,駙馬爺帶著邊的蘭宵姑娘,出門去了。”
裴昭珩:“……”
“……帶著蘭宵?”
他自己沒察覺,然則他手里握著的那本可憐游記,卻已被他一個用力,給的變了形。
第39章
小丫鬟點頭道:“是的,奴婢已打聽清楚了,駙馬爺沒回過偏院,回府后只在茶廳,和那位侯府來的管事坐了一會,便帶著蘭宵姑娘和征野小哥,出門去了。”
裴昭珩聞言沒說話,面上神晦暗,也不知在想什麼。
蘭疏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那小丫鬟行了一禮退出門去,蘭疏這才轉頭,看著裴昭珩,笑道:“既然是侯府來的管事,想必是有正事,駙馬爺肯定是著去理了。”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道:“他……他為何要帶著蘭宵去。”
蘭疏怔了怔,想起前兩日的事來,以為三殿下這是還在掛心給駙馬納妾的事,關心那邊駙馬和蘭宵進展如何了。
便開口寬他道:“既帶著蘭宵去了,想是這些日子相下來,駙馬爺已和蘭宵親厚起來了,蘭宵畢竟正是好年紀,生的也不差,雖說有些小心思,倒還算是順,駙馬爺會了念頭,也不奇怪,今日既是做正事,都要帶著去,想來是已經看對眼了,正是稀罕的時候,若真如此,也不枉費殿下一番苦心了。”
裴昭珩:“……”
他手里的那本游記,書脊都已經被生生摁的彎了下去,蘭疏這才注意到,連忙道:“哎,殿下,小心這書,可是孤本,弄壞了怕是找不到第二本了。”
裴昭珩站起來,面無表的把那書往案上一扔,他看了看窗外滿庭碧,沉默了一會,道:“這麼快……便看對眼了?”
蘭疏聞言,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汴京城中,似駙馬爺家這般的將門人家,家中養兒子,和尋常人家不同,院里都是不用丫鬟的,至于通房,那更是統統沒有,咱們駙馬爺,如今也不過堪堪十六歲,奴婢估著,弄不好還是子之呢。”
裴昭珩:“……”
蘭疏又道:“若真如此,似駙馬爺這般形,又是這樣年紀的年人,不正是竇初開的時候麼?他頭次得了侍婢,又整日同一室,可不就是這麼快麼?”
蘭疏不說還好,越說裴昭珩聽得越火大,到后面,幾乎覺到口堵著一團悶氣,上不來又下不去。
公主府書房所在的這個小院子,有個很風雅的名字,致芳齋。
只是,再風雅的名字,一個小院子,畢竟也只是一個小院子。
裴昭珩沒說話,只從書案前站起了來,走到了書房門前,他抬起頭,看了看致芳齋上空四四方方的天空,不知在想什麼。
蘭疏看著他的背影,卻愣了愣。
殿下似乎……又長高了。
也是,十八歲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且男子長得又慢,有些能長到二十三四歲,都不是稀奇事,三殿下還在竄個子,倒也正常。
只是……
如今,畢竟殿下只有十八歲,盡管生了副好容貌,如今雌雄莫辨,便是扮作子,看上去英氣了些,也能糊弄小侯爺,但在等兩年,殿下形定然會長開,到那時候,真不知該怎麼瞞著駙馬了……
蘭疏心中有些憂心,看著三殿下的背影,不知為何也覺出了三分落寞來。
裴昭珩卻忽然道:“蘭姨。”
蘭疏走上前去,應道:“奴婢在,殿下……怎麼了?”
“前日晚上,我說……要給子環挑良家子,蘭姨挑過了麼?”
蘭疏答道:“挑過了,昨日早上進宮前,我便挑了幾個府中年貌合適、家世清白、爽快的,先送去顧嬤嬤那里學一日規矩,今日也該學完了,若是顧嬤嬤作快,應該也已送去駙馬爺院兒里了。”
裴昭珩道:“都回來。”
蘭疏一愣,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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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另外一頭,賀顧帶著蘭宵、征野、連同著那侯府的劉管事,出了公主府大門。
賀顧自昨日和長公主,在慶裕宮有了那番談,心中便也警醒了起來,自覺他這些日子,也差不多舒坦夠了,是時候干點正事了。
還好,如今他才十六歲,那邊的裴昭元、裴昭臨二人自然也是羽翼未,現下還有的是時間,讓他替三殿下準備。
賀顧雖然頭腦算不得多靈,不敢說能替三殿下做到事事籌謀周全、算無策,但有一個最基本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正所謂,三軍未,糧草先行——
別的且先不說,但甭管要做什麼,銀子總是第一位的……至是前三位的。
上輩子二王爭儲,裴昭臨會落敗,很大一個原因,便是二皇子的靠山——聞家,雖為將門,二皇子的舅舅聞修明,也的確手握兵權,但聞家畢竟不似太子后的陳家,不僅世代簪纓,在朝中基深厚,家底也頗為厚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