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長公主給賀顧完了,賀顧穿好鞋,忍不住道:“姐姐這般好的手帕,卻給我腳,白白浪費了,回頭我一定送姐姐一塊更好的……”
裴昭珩搖頭道:“不必,一塊手帕而已。
賀顧心中卻越發過意不去,死活都要拉著磨泡:“姐姐,那我……我幫你洗個手吧。”
瑜兒姐姐堂堂一國公主,何等尊貴,定然是自小十指不沾春水的,他賀顧何德何能,竟然讓這雙手給他腳?
剛才心里歸,眼下卻忍不住心中難安,直嫌棄自己的腳丫子臟起來。
裴昭珩心知他在想什麼,有些無奈,道:“你已在湖水里洗干凈了,沒什麼臟的。”
賀顧卻犟得很,堅決要給瑜兒姐姐洗手。
裴昭珩擰不過他,也只得被他拉回去,在湖邊讓賀顧仔仔細細把手洗了一通,這才回到了剛才那方長凳上坐下。
本來想剝蓮蓬給瑜兒姐姐吃的,眼下一攪和,賀顧也完全沒心思了。
他還惦記著剛才瑜兒姐姐那雙微涼的手,抓著他腳丫的,心中不免有些心猿意馬,此刻長公主又坐在他邊,他想要分心也不行。
賀顧越想越心思浮,念頭難抑,索手就去剛才那個放在石凳上的青玉小盅,準備往里倒酒。
但旁邊的裴昭珩,其實心中也不比他淡然。
今日他在席上,聽了眾眷閑談。
往日里,陪著陳皇后在這種宴飲場合,裴昭珩都不甚在意,這些眷閑談了些什麼,今日卻鬼使神差的留意了起來。
這麼一留意,就發現這些夫人,多是議論家中夫君如何、兒如何。
能和陳皇后一齊進宴的,都是高門之家的正室夫人,不還有誥命在,然而盡管是這些正兒八經的夫人,言談之間,也不免會流出那麼一兩句抱怨。
多是抱怨家中老爺,近日又如何納了新妾,樂不思蜀云云,這等戚戚然之言。
裴昭珩不免想到了賀顧。
他們二人同為男子,卻差錯婚,賀顧與他之間,當然不會、也不可能有子嗣,賀顧為駙馬,便是要納妾,也只能是他這個“公主”同意,并且主為他張羅,否則便是不敬皇家,不敬天子。
這些事他早就知道,也早就有替賀顧添妾的打算,畢竟長侯府的爵位在賀顧上,他家的香火本不應斷在賀顧這里。
可是,直到此刻,裴昭珩卻忽然發現,他不想那麼做了。
盡管這些日子來,他有意不去細想,然而時至今日,他終于不得不承認,也不得不在心中唾棄,質問自己。
裴昭珩——
方才湖邊月下,你看著子環,腦子里生的是什麼齷齪念頭?
他簡直難以啟齒。
一旦發現自己了念,再去看賀顧,就再也和以前不同了。
便是月下,年那雙白生生的腳丫子,都仿佛帶上了另外一種,難言的寓意。
裴昭珩越想越覺得頭干,然而心中這些個又齷齪的念頭,卻又仿佛原上芳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他心煩意,見賀顧帶了一盅酒放在旁邊,索拉下面紗,拿起那壺酒,抬頭就喝。
于是賀小侯爺手去自己帶來的酒,便了個空。
他愣了愣,抬頭去看旁邊的瑜兒姐姐,只見抬著自己的小青玉盅,一反往日嫻靜、嚴正神態——
正姿勢十分豪邁的往里倒。
賀顧:“……”
等長公主噸噸噸完了,放下小盅,賀顧拿起來晃了兩下,不由得震驚道:“姐姐,你都喝完了?”
裴昭珩:“……”
心緒煩,也沒太在意……好像是喝完了吧?
主要是賀顧這小青玉盅,實在也裝不了多酒。
賀顧搖了兩下酒盅,見竟然真的一滴都沒有了,不由得十分挫,心道看來他和那壺味道人的酒,是真的沒什麼緣分了。
……真是好想知道它的滋味。
不過喝了酒的是瑜兒姐姐,賀顧自然也不會怨,別說是一壺酒,就是長公主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肯摘的。
倒是姐姐今晚是怎麼了,竟然忽然想喝酒?
這一日姐姐都不大對勁,今晚還噸噸噸了他的酒,果然不是他的錯覺,賀顧有點擔心,忍不住問道:“姐姐,你今日是心不好嗎?怎麼突然……”
裴昭珩卻不知怎麼,忽然覺得眼前有些眩暈,燥熱,口干舌燥起來。
……下腹仿佛燒了團火。
賀顧在他眼里,也逐漸變了樣子。
賀顧道:“我常聽人說,子出嫁那日,因為是長大后頭一次離家去,都免不得要哭一頓的,但是那日咱們婚,瑜兒姐姐卻沒哭,難道是今天回宮,景生,這才又難過了麼?”
裴昭珩:“……”
他本沒聽清賀顧在說什麼。
只是里那團火,燒的更旺了。
聰明如他,立刻反應了過來——
賀顧那盅酒不對勁。
他閉了閉目,半晌才聲音沙啞的問:“……你這盅酒,哪里來的?”
賀顧一愣,忽然想起了這盅酒本來是贓這回事兒,瞬間心虛了,支支吾吾的瞎編道:“呃……是,是……方才宴飲時,從席上倒的……”
裴昭珩袖下的修長五指,卻已經扣拳,指甲甚至掐進了里,生生掐出幾道淡淡痕。
然而他面上,也只是眼尾微微泛紅,沒出一點異狀。
但裴昭珩生的何等好?
雖只是眼尾一點緋,暈染在他那張白玉一般、的不分別、驚心魄的臉上,便好似是純白宣紙上,暈開了一團上好的松煙墨,霎時鋪就一幅千姿萬態、驚艷絕倫的江山圖。
賀小侯爺頓時看的傻了,那目直勾勾的,想挪都挪不開,簡直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粘在了長公主的臉上,口里愣愣道:“姐……姐姐,你……你怎麼忽然這麼好看……”
長公主沉默了一會,不知是不是賀顧的錯覺,今日瑜兒姐姐說話,音調格外低沉些,帶著種莫名、難言的意味,低聲問:“……忽然?
“子環覺得……我往日不好看嗎?”
賀顧頓時傻了,萬沒想到,一向嚴正、古板、不茍言笑的瑜兒姐姐竟然會問他這種俏皮話,他紅著臉,舌頭打結道:“自……自然不是了!姐姐每天都好看的,只是……只是今日要更好看些……”
裴昭珩沒答話。
賀顧這幅面紅耳赤,連連辨白的模樣,此刻落在他眼里,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幅天真爽朗的年神態了。
年那睜得圓圓的、烏黑水潤、明亮如點漆一般的眼眸,說話時輕微發、不易察覺的尾音,都帶上了點別的意味。
裴昭珩忽然閉上了眼睛。
他在自己保持清醒。
……這是母后那酒效力所致,他是把子環當弟弟的。
裴昭珩這麼告訴自己。
賀顧卻不知他的掙扎,他聞到了那長公主上的檀香味,不知為何,此刻這味道,竟然仿佛比往日,濃烈了許多。
裴昭珩常年泡在書房里,不是日日的臨帖,便是日日的看書,慶裕宮書房中又常年點著檀香,時年日久下來,他上便也帶了這味道。
此刻裴昭珩自己都能察覺到,他上發熱,溫升高,那氣味便如同被小火溫過的醇酒一般,逐漸在這一方小小天地,揮發開來,變得無法讓人忽視。
賀小侯爺不由得聞得心馳神,忍不住又說了句:“姐姐……你好香啊。”
他這句話一說,裴昭珩的的理智,霎時間分崩離析,他袖下的手,也再沒辦法繼續老老實實、一不的垂著了。
賀顧正在聞著瑜兒姐姐的味兒,看著出神,卻見忽然睜開了眼睛,一瞬不錯盯著自己,那眼神幽深的簡直有點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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