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蘭宵攔住,道:“爺,既要找殿下,還是換裳,收拾停當了再去才好呀。”
賀顧愣了愣,直道自己真是昏了頭,他現在這頭發睡得一夜如窩,又還穿著大婚喜服,確實不統,去見了瑜兒姐姐,怕是要被笑話。
便道:“洗漱盆子和裳,放在屋里吧,我自己來就得了。”
長侯府雖也是勛爵人家,不缺婢仆伺候,但賀家太爺當年也是從軍、憑武職發跡,算的上將門人家,所以當初太爺才會給兒子定下言家小姐,因為著實門當戶對。
將門人家,養孩子便不似尋常高門那般,千萬寵,呼奴使婢的整日團團圍著,就怕子孫沾了太多脂氣,養得里氣,拿不刀,那便斷了傳承。
是以賀家除了賀容,畢竟是小姐,院里婢仆要多些。
而無論是賀顧,還是賀誠,院子里都是小廝伺候,不用一個婢的。
眼下門口這一群婢,都是十五六歲花一樣年紀,好的更是有好幾個,聽蘭宵那意思,這麼多姑娘都要看著他更洗漱,賀小侯爺哪兒見過這般陣仗,當即就拒絕了。
蘭宵卻面有難,道:“這……爺若是覺得人太多,那要不就只奴婢一人,帶兩個丫頭伺候,如何?”
賀顧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這個蘭宵,每次他“爺”時,那尾音拉得實在人頭皮發麻,他皺了皺眉,道:“我說不必便是不必,把洗漱盆子端進來,裳留下,你們自去罷。”
婢仆們面面相覷,蘭宵也只得答應。
賀顧關上門,作麻利的換好裳,洗漱完,打開門就想去找長公主,誰知那蘭宵竟然還在門口候著。
別的婢都走了,只剩一個。
賀顧道:“你怎麼還在這?”
蘭宵聲道:“爺,不是要去找長公主殿下麼,爺剛剛來這公主府,想是也不識得路,奴婢帶爺去罷?”
賀顧愣了愣,仔細一想還真是,他的確不知道瑜兒姐姐在哪練劍,便道:“行,那你帶路。”
心中又道,也不知道征野這家伙跑哪兒去了,不會還沒起吧?
賀顧早就知道,公主府修建的十分大,但直到此刻,才直觀的覺到究竟有多大,他跟著蘭宵穿過假山回廊、穿過姹紫嫣紅的花園,又穿過一道又一道的拱門,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終于看到了前方一片寬闊校場。
蘭宵道:“爺,便是這兒了。”
賀顧“嗯”了一聲,正要過去,卻又頓住腳步,轉頭看了一眼,突然道:“以后別我爺了。”
蘭宵一愣,道:“啊?那,那……奴婢該怎麼……”
賀顧冷冷道:“駙馬可以,駙馬爺也可以,只不許單獨爺一個字,聽懂了嗎?”
雖則只有短短幾個照面,這個蘭宵上的味兒,他卻太悉了——
一萬姝兒的味。
蘭宵也不知道他為何忽然冷臉,只覺得有些心慌。
誠然,早就知道公主和駙馬爺定然不睦,陛下也準許過駙馬爺納一妾,原是普通一等宮,再熬兩年也能發放出宮去,只這次又被安排來了公主府,又得了侍候駙馬爺的活兒,這個機會與其給了旁人,近水樓臺先得月,為何不好好把握?
且不說陛下仁厚,公主也不喜歡駙馬,更不是尋常那等會妒忌妾室的子,以后做了駙馬爺的妾,多半也不會被苛待,反而能過上錦玉食的日子。
便只駙馬爺這般相貌人品,京城里不知多家小姐都牽掛著,自然也未能免俗,見了面便為其春心浮。
只是萬萬沒想到,駙馬爺平日里,看起來是個人、大大咧咧混不吝,此刻卻好似一眼就看穿了的心思,還這麼冷言冷語相對,就差沒明著說,安分些了。
駙馬爺也太過火眼金睛,又不解風了……
可終究是小心思被穿,蘭宵當即便覺得無地自容,憤難當起來,兩片櫻喏喏,一句話說不出來,一張俏麗小臉瞬間慘白如紙。
賀顧卻沒再給一個眼神,只徑自進校場找他的長公主去了。
卻說校場上,長公主已經換回了,平日里那般素凈無任何紋樣的紅,且是束腰窄袖模樣,顯然很方便練劍。
最后一式結束,長劍被劍尖向上、在后提著,走到了校場邊上。
裴昭珩一早晨的劍練完,臉上卻也未帶一薄汗,甚至連氣也沒有一點變化,仍然是面不改心不跳。
就好像剛才他是去散步賞花,而不是大開大合練劍一樣。
蘭疏見他收了劍勢,懷里抱著劍柄,連忙小步跑上前去,將那劍柄恭敬奉上。
裴昭珩臉上又覆蓋回了那薄薄面紗,他接過蘭疏手中劍柄,干脆利落的收劍回鞘。
然后看著天際初升的朝,忽然愣了會神,也不知在想什麼。
蘭疏道:“殿下,差不多也該是用朝食的時候了,咱們回去麼?”
裴昭珩卻道:“賀子環呢?”
蘭疏愣了愣,這才回過神來,子環好像是駙馬的表字,三殿下這是在問駙馬呢,便道:“回殿下的話,蘭宵早早便去侍候了,只是不知道眼下起了沒。”
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麼,一副言又止的模樣,卻始終沒敢開口說出來。
裴昭珩淡淡掃一眼,道:“有話就說。”
蘭疏一哽,心道每次一有話要說,果然都瞞不住殿下,有些小聲道:“奴婢……奴婢這話可能有些多心,只不知道,為何陛下,要選蘭宵到駙馬爺邊伺候,原來在張貴人宮中,便不是什麼本分的人……只怕,只怕……”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道:“只怕什麼?”
蘭疏頓了頓,道:“只怕在駙馬爺邊,也不會安分的。”
裴昭珩卻淡淡道:“不安分便不安分吧。”
蘭疏一怔,心中這才猛地回過味兒來……
這……蘭宵,難道是陛下和三殿下,故意安排在駙馬爺邊的嗎?
也是……若是有個妾室,一則能讓駙馬正常生兒育,為他們賀家留下子嗣,二來也好讓駙馬別整天盯著殿下,改天了陷兒。
正想著,他們后卻遠遠傳來了賀小侯爺十分興的聲——
“瑜——兒——姐——姐——”
“你在這兒呀!”
裴昭珩:“……”
蘭疏:“……”
第31章
若是尋常夫妻婚,第二日是斷斷不會像如今的賀顧與長公主這麼閑的,且不說賀顧這睡到日上三竿的大懶覺,肯定是沒了,長公主也決計不可能這麼優哉游哉的練劍。
普通媳婦,還得給公婆敬茶呢。
但如今婚的是帝,自然沒這種煩惱,整個公主府唯一的主人便是——
在這府中,公主和駙馬夫妻二人就是天,當然誰的茶也不必敬,怎麼舒坦就怎麼過。
如果是以前,賀顧聽說長公主晨起練劍,十有八九會以為,練的是那種輕好看的花架子,大越朝有不子,都把劍這麼練,與其說是練劍,倒不如說是舞劍,更為切。
但有了昨日在喜房中的一番手,他自然也知道長公主上,是有真功夫的,所以知練劍去了,賀小侯爺就免不得犯了老病,想要在如今的妻子面前,好生展展自己的本事,也好早日傾心于自己。
自然是風風火火,趕來找。
蘭疏見他過來,垂首屈膝禮道:“見過駙馬爺。”
賀顧只朝微微一點頭,示意不必多禮,便轉頭看著長公主,笑的春燦爛道:“姐姐這是練的什麼劍?要不要我陪你?”
長公主道:“我已練罷,不必了。”
賀顧聞言,不免微覺可惜,立刻開始追悔莫及起來。
新婚第一日,他竟然就沒出息的睡了個大懶覺,不僅錯過了瑜兒姐姐的頭一回梳妝,眼下匆忙趕來,竟然連劍都已經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