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親手做的這盤貴妃餅是以梅花做餡兒,清甜微苦,食之齒留香。不多時顧修便吃了四塊。
“殿下,事有節制才能長久。”韓墨初擱下已經吃到碗底的粥碗,朝著即將拿起第五塊貴妃餅的顧修溫聲說道。
顧修聞言,毫不猶豫的將手收了回去。
這一幕,很明顯的引起了正在欣賞弟吃相的顧錦的強烈不滿。他這個弟弟素來對什麼都是淡淡的,今日難得喜歡一樣東西,還要被掃了興致。
顧錦為國朝嫡公主,自也是讀書明禮,飲食有節這個簡單的道理不是不懂,但對于顧修的偏疼足矣讓拋開一切所謂的道理,只要這個弟弟喜歡,那便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不過是兩塊點心,韓師也太認真了。”顧錦說著又拿起一塊貴妃餅送到顧修邊:“乖,吃吧。”
“長姐,我想留著明日吃。”顧修抬手將點心從邊隔開。
“罷罷罷,明日吃。”顧錦嘆口氣將手中的點心擱回盤子里,手掐了下弟弟的臉頰:“瞧你瘦的,皮都掐不起來了。”
“長姐。”顧修言又止。
“嗯,你不是瘦了是壯了。來年就要比長姐高了是不是?”顧錦笑著了顧修的發頂:“小東西,長那麼快做什麼?長姐連服也趕不及給你做,不是袖子短了便是擺短了。”
“所以,韓師教我吃些。”顧修的話將對面的顧錦逗得笑出聲來,邊笑邊對一旁的韓墨初道:“那還真是多謝韓師了?”
“回公主,臣不敢當。”
顧錦走前又囑咐了韓墨初幾句要與顧修添的話,還有很多韓墨初沒有聽清。
看顧錦如此,大約就是長姐如母的狀態了。
顧錦走后,顧修松了口氣立馬坐回了習字的小桌之后,韓墨初也將在書堆底下的戒尺了出來,在小桌上輕輕敲打:“殿下,把昨日未完的書拿出來吧。”
“嗯。”
對于顧修這樣一個從小皮實到大的狼崽子,他還是更喜歡韓墨初這般不縱,不放任的方式。
臘月之前,宮中鬧了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六皇子生母麗妃于府司瞧上了一匹供緞,要來裁制宮宴所用的,不想宮中那位份尷尬的南曦公子也瞧上了,二人同著府司的奴才便爭執起來。
麗妃以宮嬪份抬手便給了南曦公子一掌。這一掌下去,竟然打得龍大怒。直接將麗妃足宮中。
麗妃金氏,原本是蘇州鹽道家的獨,祖上從前朝之時便掌控著鹽道這一差。而今傳了六代,家境殷實可見一斑,幾乎到了富可敵國的地步。
麗妃其人雖從不曾專寵,但怎麼說也生了六皇子顧攸,與君王是有實實在在的夫妻恩的。
而那位南曦公子,卻是個樂出。
永熙十二年被銀州刺使趙明齊送宮中,一夜之間便得了君王恩寵,且從此寵眷不衰。
君王對他的偏,誰也說不清緣由。史言呈書奏表,哪怕以死納諫,君王也是無于衷。
私下里,眾人皆將那位南曦公子歸類為鬼魅妖邪一類。
這樣一個人,本該與韓墨初扯不上任何關系。
偏偏就在那一日,一個穿得如同撣子一樣雍容華貴的妖嬈公子出現在了歸云宮門前,將小太監寶德嚇了一跳。
瞠目結舌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通傳。
南曦公子則不以為意,攏著前夸張的風,繞過了小太監寶德走進了歸云宮的院落,立在院落正中,毫不客氣的開口喊道:“韓師可在此?在下有事相求。”
韓墨初正帶著顧修謄抄一本字跡不甚清晰的古籍,一面抄,一面背,在韓墨初那柄紅木戒尺的督促下,顧修背書的本事也比先前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
聽到院落中的人聲,韓墨初將手中的狼毫停了下來,又指教了顧修一筆,才道:“殿下,臣出去看看。”
韓墨初起,未披外袍便走了出去,行到院中立在那位南曦公子面前,與人頷首行禮道;“南曦公子,在下正在授課,不知您今日有何貴干?”
韓墨初與南曦這兩個同樣有著絕容姿的男子終于第一次面對面的站在了一起。
相比之下,韓墨初之容猶如深山寒玉,溫潤清雅,渾然天。
南曦則如工刺繡的百鳥屏風,人雖,卻充滿匠氣。
“一向聽聞韓師六藝皆。今年除夕宮宴,在下想為陛下奏一曲廣陵止息,只可惜年深日久的曲譜殘缺,因此想請韓師您代為修復。”南曦揚著那雙勾人魂魄的丹眼,仿佛所求之事是理所應當。
“南曦公子過獎了,但是在下確實并不懂音律,看不懂琴譜,還請南曦公子另請高明。”韓墨初拒絕的也毫不猶豫。
“呵呵呵,原來大名鼎鼎的逸安公子竟然是徒有虛名啊。”被拒絕的南曦不怒反笑,忽然目一凜,低聲音在韓墨初耳邊輕聲道:“今年宮宴,讓你家的小主子離那位經年無子貴嬪娘娘遠點兒。”
“嗯?”韓墨初皺眉不解。
說起那位經年無子的賀貴嬪,韓墨初有所耳聞,聽說那子七年小產了五次,而至于再也不能生育。還聽聞曾經在顧修搏熊立功的第二日便向皇帝乞求要做顧修的養母,只可惜被君王駁回。對于這樣一個一心求子的宮婦,韓墨初一時還想不到究竟能做何對顧修不利之事。
南曦也沒有出言解釋一句,徑直轉出了歸云宮,留下一片香艷的異香。
第二日,南曦公子口中所說的那卷琴譜還是到了韓墨初手上,這一次讓他修復琴譜的便是君王顧鴻的皇命了。
第十五章 除夕
顧鴻的皇命強,命韓墨初三日將樂譜復原。
得韓墨初不得不挑燈夜戰。
韓墨初不睡,顧修也不睡,就坐在韓墨初邊陪著他。困的急了,才伏在小案上淺眠一會兒,三日期限一到,兩個人都熬紅了眼睛。
《廣陵散》一曲其實早已失傳,南曦給韓墨初的只是其中一片的殘片,好在韓墨初搬回來的那些古書中有不關于《廣陵散》的記載。東拼西湊的熬了三個通宵,總算是能向上差了。
因為熬夜太久,韓墨初反倒沒了多睡意,輕聲醒了在一旁伏案淺眠的顧修。
“又悶了這些日子,臣帶殿下出門走走如何?若是再不出門,公主殿下怕是又要問臣的不是了。”
“嗯。”顧修眼睛從案上撐坐正,極其克制的打了個哈欠,俊朗的臉頰上還掛著淺淺的睡痕。
韓墨初手用指腹抹了抹顧修的側臉,命小太監寶德拿來兩件輕裘披風,一件披在自己肩頭,一件搭在顧修肩頭,牽著人手腕走出歸云宮的宮門之外。
顧修的個子長得很快,像一株見風就長的竹子,沒多日子就竄過了韓墨初的肩頭。大約過不了幾年便要超過韓墨初了。
行過冗長寬敞的宮道,轉角便是花園。
為了迎接新歲,花園已經裝飾一新,灌木禿的枝條上都綁上了絹綢所制的紅花綠葉。樹枝上懸著五十的彩綢,強行將肅殺的冬日裝點得猶如春日一般花團錦簇。
韓墨初拉著顧修找了一和暖的小石桌落座,環顧著四周景致,忽而瞧見不遠一群人正在嬉鬧。
仔細看時方才發現,原是六皇子顧攸在花園南邊的空地上用熱水澆出了一片冰場,正同幾個年紀相仿的宗室子弟在那冰場上冰車。
顧攸裹著新做的狐裘,像個粽子似的蜷坐在冰車上,里不斷的喊著快點快點,后的小太監便賣力的推冰車,一不留神便摔在地上,冰車停住,顧攸立時便不高興了,轉下冰車,對著那摔倒的小太監便連踢兩腳。眾人一見,急忙邊攔邊哄,越哄那孩子便越不依不饒,最后干脆將冰車一摔,哭了起來。
若說年紀,顧攸比顧修大了三個月,可看形,顧修倒仿佛比他大上四五歲。
韓墨初暗想:也不知是他將顧修教得太老了,還是這位六殿下心智不全。不然何以相差至此?又或者說顧修心底也該是這樣的年,但因他日常管教太嚴,而從不宣之于口?于是韓墨初試探著詢問顧修:“殿下,您想不想要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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