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飲酒的顧修并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只能坐在床頭暫緩不適。

“殿下，飲盞羹吧。”韓墨初將一早溫好的蜂盛了一盞擱在顧修手上：“現下時辰還早，殿下不會誤了前請安的。”

顧修端著盞子一飲而盡，溫熱的羹緩解了頭的焦灼，神志也跟著清明起來。

神志清明的顧修漸漸回憶起了昨日，他原本在院子里和韓墨初賞月，為何如今會睡在屋里？不由得出言問道：“我昨日是怎麼了？”

“殿下醉了。”韓墨初邊說，邊低頭與顧修套上靴子：“今日夜宴，殿下便不要飲酒了。”

歸云宮中的寶德是個憨憨的半傻，每日只知灑掃跑，顧修又執意不肯要再多一人服侍，因此顧修近之事，一切皆由韓墨初親力親為。

顧修雙腳落地，韓墨初便將準備好的赤祥云蟒袍與顧修換上。

今日是萬國來朝的日子，顧修為皇子，是為皇家面。

哪怕素常再不講穿戴，今日也要錦華服，以彰國威。

更梳洗完畢，寶德在跟前輕叩門扉：“七殿下，公主殿下的轎輦在門前了。”

顧修應了一聲，又與韓墨初告辭一句便轉出了門。

顧修走后，韓墨初也自行更梳洗。換了那他那四品公服，前往含元殿前，候領夜宴。

領宴前百皆候于含元殿前，京兆府尹姜籬也在其列。

自京兆府中一別，已是數月未見，姜籬一見韓墨初便忙不迭的上前寒暄：“賢弟這些日子在宮可還習慣？仕途可還順遂？”

“勞世兄記掛，一切安好 。”

“聽聞這些日子，賢弟將七殿下教養得很好，連陛下也夸贊了？”

“殿下原本天資便不錯，在下只是稍加點撥罷了。”

韓墨初與姜籬二人一言一語的閑談。

直至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隨著宮總管崔尚的一聲通傳，宮宴正式開始。

韓墨初隨著百的腳步，進了那個氣勢恢宏的含元殿。含元殿是為大朝所用的正殿，縱深極大，容得下數百人同時飲宴。殿，一百二十八盞琉璃宮燈華非常，將室照得恍如白晝。一十九級階高臺之上，君王顧鴻著大裘冕，頂戴通天冠，正襟危坐于九龍金椅上。寵臣南曦穿著一極盡奢靡的孔雀翎，宛如正宮一般的與君王并肩落座。顧鴻對這個南曦公子的寵，已經到了毫無避諱的程度了。

龍椅左右兩側設著四張高桌，分別坐著忠勤宰輔韓明，鎮國將軍丁玉，以及宇誠，康盛兩位親王。

韓墨初的目在那位宰輔大人的上停留片刻，沉默的挪開了眼神。過往十六年，韓墨初終于將這個活在生母口中的父親看在了眼里，記在了腦子里。

畢竟，母親原本只是往侍郎府中送菜的農。因為樣貌實在麗，所以被當時還是兵部侍郎的韓明用十兩銀子的聘禮抬進了家門，幸過幾次便拋諸腦后了。

這個只一心謀求高位的宰輔大人，起初都不知道那個他強娶回來的農什麼時候為他生了個孩子。在知道后也只是吩咐人用一塊雜玉刻了一塊韓府的家佩，天恩一般的賜給了凄涼的韓墨初母子，算是給了個名分。

韓墨初在韓府的時候連名字也沒有。墨初這兩個字，是后來易先生取的。

那時候母親他小六，其余的人他野種。

今時今日，他韓墨初這個野種竟然是他府中第一個與他同殿飲宴的臣子。他其余那些出高貴的兒子，還是一樣的一文不名。

階正中的平臺上同樣設著四張高桌，坐著貴麗淑賢四個一品宮妃。階之下左側正位之上，依次坐著二皇子顧值，三皇子顧，晴昭長公主顧錦，四皇子顧偃，六皇子顧攸，顧修年紀最小，坐在末位。接著百，宗親，命婦，使臣等皆依次落座。

韓墨初的座次距離顧修的座次并不算近，只依稀看得清顧修的側臉。

顧修不改往日，依舊是一眾皇子中坐得最端正的一個。

韓墨初的座位正對面，便是那日所見的兩個羅剎使臣。那二人正把玩著一個五彩琉璃盞竊竊私語。

待眾人悉數落座完畢，顧鴻朝老太監崔尚點頭示意。崔尚會意，立于高臺之上，高聲喝道：“陛下有旨,開宴，奏樂！”

宮眾人聞言，皆行禮，齊聲回道：“謝陛下隆恩，恭祝陛下千秋萬歲。”

接著細樂聲起，舞姬翩然，于宮宴正中翩翩起舞。候在宮門之外的侍宴太監提著食盒魚貫而，為參宴的貴人們布菜斟酒。宮宴上的菜肴致奢華，所用也皆是萬金之數，如此種種皆彰顯著□□國威。

韓墨初為不久，一直隨顧修居于歸云宮，夜宴之上左右皆是同僚，韓墨初也不得與之寒暄一二。

韓墨初這些同為師的同僚都是進士出

二皇子時開蒙的師三年前已經去世了，而今新上任的這位姓張名啟，是永熙九年進士出，為人十分健談。才見了韓墨初便異常熱的連敬了三杯酒，又說起來年要隨二皇子離宮府，如何安置個人家眷的事來。

三皇子顧的師名崔崇，時任前朝正五品監查史，是大周開國以來為數不多的在前朝任職的皇子師。永熙九年，三皇子顧在與五皇子顧佑在湖旁玩耍，意外失足落水，五皇子顧佑溺斃而亡，他也落下了終殘疾。一月有半月都在病著。不僅常發咳，出行便要以車代步，不能習武，也不能騎。加上其本資質也極其平庸，君王與淑妃都覺得沒了什麼指，君王便指了崔崇這麼一個與淑妃母族沾親的小掛了個師之名。本職公文理完畢后再與顧授課，講些中庸之道。

四皇子顧偃共有三位皇子師，一位習文，一位習武，還有一位專講公文撰寫的。皆是忠勤宰輔韓明之嫡系親信。這三人對其余同僚向來都是淡淡的，各自圈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六皇子顧攸的師是個須發皆白的老學究，姓白名隨，太！祖朝時曾是翰林院的編修。說起話來溫吞吞的，總覺得過不了一刻人便要睡過去了。六皇子生頑劣跋扈，縱異常，也就只有這位白老先生的好子能的住。

宴席間，韓墨初時不時的看向顧修的位置。因他晨起囑咐那孩子不能飲酒，自夜宴伊始那孩子便沒有過杯盞，甚至沒怎麼過筷子。

其余皇子皆是左右逢源，連那個傳言中弱多病的三皇子顧也是滿面笑容的頻頻舉杯。

獨顧修一個，像是雪花落溫水中，融進去便看不見了。

第十一章 夜宴

酒過三巡，樂聲停止，舞姬盡退，流水的宴席被撤下，個人桌上也都換上了清口解膩的瓜果點心。

夜宴到此只進行了一半。

接下來便到了各國使臣覲獻壽禮之時。

韓墨初沒有心思看那些鄰邦小國覲獻的金銀皿，夜宴到此，他的全部力都集中在了那兩個羅剎使臣上。

那只獻藝的黑羆，總讓韓墨初覺得不安。

該來的總歸要來，當大食國使臣將所攜的明珠覲獻與君王后，那兩個羅剎使臣終于起，行到眾人之前，著一種奇異的口音與君王顧鴻行禮：“臣瓦西，臣末都，見過大周天!朝皇帝陛下。”

君王顧鴻虛抬手臂示意，老太監崔尚即時高呼：“使臣免禮！”

二人起，為首的瓦西又上前一步道：“為恭賀天!朝皇帝陛下生辰，我王特命我二人為陛下獻禮。”

顧鴻略微揚，朝老太監點頭示意，崔尚便又高喊一聲：“使臣獻禮！”

羅剎國今年的歲供在場已有不人有所耳聞，常年居于京中的皇家貴族沒有見過多山貓野，于是都對那傳聞中的巨熊抱以期待。

等待期間，眾人都屏氣凝神，等著那能懂人語，又懂音律的巨熊登場。

不知過了多久，含元殿外，傳來幾聲悶響，接著地面也隨之輕。隨著響聲越來越近，八個壯赤膊的羅剎力士牽著一只巨大的黑熊從含元殿外走了進來。

那巨進殿的一瞬間，眾人都不由自主的驚訝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