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顧修皺眉不解:“我生我死與你何干?”
“因為臣與殿下一樣,在這宮中無無基。臣并非權臣舉薦,也不是君王授命,臣不屬于這宮任何一方勢力。臣是自揭皇榜,自薦而來。臣為皇子師,殿下的生死榮辱自然與臣息息相關。所以臣對殿下唯有盡心二字,絕無其他。”
“......”顧修沒有答言,冷漠的臉上依舊不帶多表,韓墨初看得出他眼神中的懺。
“殿下,您若愿意,臣愿與您擊掌盟誓,今后無論際遇為何,都與您共進共退。”
韓墨初豎起左手手掌,目堅定的立在顧修面前。
顧修右手握片刻,復又松開。
顧修與韓墨初相識時間雖不長,可他能清晰的覺到韓墨初比先前那些帶著惡意接近他的人絕不相同。
昨夜,韓墨初沒有趁他睡加害于他。
連日來,韓墨初雖行事與他斗氣,可話里話外全是對他有益的教導。韓墨初才華橫溢,他心下敬服卻沒有表。他數次言語沖撞,韓墨初也從不計較。
他不同他,也沒有看不起他,更沒有對他敬而遠之,因為他的不信任而敷衍他。他想讓他長,想讓他變強。
韓墨初自江湖而來,他自蠻荒而來,他二人雖來不同,又都是這宮里的異類。
于旁人是異類,于他們自己卻是同類。
既是同類,便該惺惺相惜。
最終,顧修也緩緩抬起右手,無比鄭重的與韓墨初對在一起。
韓墨初順勢握住了顧修過來的手掌:“今既盟誓,便不再相疑,臣自此與殿下共同進退,不違今日所言。”
第七章 公主
六月三伏,空氣中都帶著惱人的熱浪。
雖說那日與顧修合掌盟誓,可韓墨初對顧修讀書的要求毫沒有放松。
每日晨起小考,錯一字便一記戒尺的規矩依舊未改。唯一改了的便是有了韓墨初的悉心教導,顧修犯的錯越來越。
若是有哪一日顧修功課甚佳時,韓墨初也會破格教他些有趣的旁門左道。比如兵法陣法,機關,海外列傳,舊朝古籍,等等等等,尋常十二歲的年見都見不到的本事。
不過這其中顧修最喜歡的還是拳腳功夫,年的骨強健,一點即通,簡單的招式只要看一遍便能學得有模有樣。
那天,似乎是三伏天最熱的一天。
顧修晨起小考,錯了三個字。
韓墨初依例公事公辦,誰知剛把戒尺出來在顧修掌心上搭了一下,便聽得后傳來一聲清麗的音:“住手!做什麼呢?”
韓墨初應聲回頭,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那頭戴珍珠百蝶冠,著芙蓉百花,生得螓首蛾眉,落落大方。后還跟著四五個提著食盒的宮人,一看便知是宮中貴人。
此時,那貴人清靈秀麗的小臉上此時正掛著慍怒,眼神犀利的盯著韓墨初:“我七弟是犯了什麼錯了,你要這般責罰?”
韓墨初將手中的戒尺放在手邊,恭恭敬敬的朝那行禮:“下臣韓墨初,見過貴人,不知貴人是?”
“吾乃晴昭公主。”正聲言道,臉上慍怒不減:“你就是那個揭榜仕的韓墨初?”
晴昭公主顧錦,是大周皇朝唯一長大人的公主,也是唯一的嫡公主。生母便是那位離宮修行的孟氏皇后。
大周子在顧錦的年紀基本已經可以議婚。只因顧錦是嫡出之,自生母與兄長又相繼離而去。君王格外心疼偏,議親之事也一直不不慢,滿朝文武也無人甚提。
而顧錦與顧修的淵源則要從上一輩說起。
昔年,君王顧鴻剛被立為太子之時,發妻云瑤便以久不能生育為由自請退于側妃之位。太子顧鴻也因此迎娶定國公孟氏家中貴孟雪芙為太子妃。
母親孟氏府雖為正妃,可自養于宅的溫婉淑,哪里應付得了太子府中的鶯鶯燕燕。
若是沒有那位為將軍的母妃扶持庇護,的母親幾乎要被那一群人生吞活剝了。
從記事起,最記憶猶新的便是那如烈火的云母妃。那位英氣十足的母妃時常抱著和兄長騎馬,教他們認字,將他們視如己出。
還記得那位母妃離宮當日母親還拉著年的去崇寧宮父皇面前跪奏陳,可惜無濟于事。那位云母妃還是走了,帶著肚子里的弟弟一起走了。
那年祖母離世,臨終言是要接云母妃的孩子回宮中時,便暗暗下定決心要將這個弟弟視為同母所出的親手足。
自顧修宮時起一向是疼惜照弗,事無巨細。只是多數時候都礙于宮規,顯得力不從心。
兩月前,那個自小驕橫跋扈的六弟顧攸與顧修手打架時在宮外,事傳過來時顧修已經吃虧罰了。
心里正憋著一口未平的意氣,今日這個韓墨初算是撞在槍口上了。
“是,正是臣下。”韓墨初彎眸笑道:“回公主所言,臣目下正在與七殿下授課,臣為皇子師有嚴教之責,若有沖撞,還請殿下恕罪。”
顧錦并不打算理會韓墨初,而是徑直走到了顧修邊,一把將顧修往懷里一拽:“馳兒,告訴長姐他可欺負你了?”說著又拉起顧修的左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打疼了沒有?若是打疼了,長姐便問他的罪,將他趕出宮去。”
借著顧錦之口韓墨初第一次知道了顧修的表字竟然是云馳,排的是云家宗族的從字,馳兒則是名。
一向不擅與人親近的小狼崽子顧修僵著半個肩膀任由顧錦抱著,輕聲答言:“不曾。”
“韓師,我七弟是最溫和敦厚的皇子了,你可莫要欺他年無母。我這做長姐的是時時看顧著他的。”顧錦一面手持團扇給顧修扇涼,一面無限寵溺的著顧修的發頂,對韓墨初的態度始終不太友善。
韓墨初不大在乎這位公主殿下對他的態度,只是實在不知眼前這位晴昭公主是怎麼將“溫和敦厚”四個字和顧修這個三丈開外生人勿近的小狼崽子扯上關系的。
還當真是“人眼里出西施”?
“是,臣下謹記。”韓墨初溫聲答了一句。
“馳兒,長姐前些日子出宮去陪母后了,所以沒來看你,你這些日子可過得...”顧錦話未說完,看了一眼周遭的環境,整個人都愣住了。
知道弟弟宮沒幾日就教人把宮里搬空了,所以室沒有坐椅,來往幾次也習慣了。加之方才顧著阻攔韓墨初打人,并未細看屋。如今細看一圈方才發現這歸云宮偌大的堂屋里不沒有任何陳設,除了那兩張習字的小方桌,便是一道堆山碼海的書墻,地上還有一堆不出名字的小東西,零散瑣碎,幾乎沒有什麼地方下腳。
顧錦那剛剛緩和的表瞬間又凝重了起來:“馳兒,你這宮里便沒人收拾麼?”說罷眼神有意無意的看向韓墨初:“韓師,您每日便在此與我七弟授課,不難麼?我七弟年省事,不懂得指使奴才,難道您也不懂?”
“回公主,是臣疏忽了。”韓墨初溫聲答道。
韓墨初的確疏忽了,若非今日顧錦來此,他也未察覺這間堂屋什麼時候到了這個地步。
易先生留下的那間巨大的藏書閣常年倍冷落,里面藏書如海,卻不知為何乎無人問津。他便給了那看管藏書閣的老太監幾十兩銀子,隨后就將他和顧修想看的書都搬了回來。
從一卷兩卷,到十卷八卷,借得越多便越懶得收拾。每日翻得也多,書本也都有用,便都未歸還,有時為了能讓顧修更直觀的看見書中記載的東西,他還親自手做了不實,零零散散的都堆在地上。
寶德素常是個憨傻的,讓他做的他才做,堂屋里的東西也不敢,只敢每日掃了浮灰便退下。
顧修與韓墨初又都不理論,每日只管讀書寫字,習武練拳。
所以歸云宮這間巨大的堂屋便開始越堆越。
更為神奇的是,因為寶德的兢兢業業,所以這一堆書墻雖紛不堪,但只不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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