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然只是在同自己說氣話……
定然是氣話……
萬里外的地,裂痕遍布的紫霄帝星閃爍的芒愈加晦暗,待那徹底熄滅之時,便是帝星隕落之日。
燕鳶的神與帝星共生,如今帝星氣運薄弱,被天煞孤星所克,越靠近玄龍影響越大。
晝夜之中,紫霄帝星的裂忽得變深,燕鳶到心臟萬箭穿心般疼,他悶哼一聲,捂著心口彎下腰去,口中涌出的匯細流淌到白玉石地上,他跪伏在,撐不住暈厥在玄龍殿外。
恢復意識的時候,燕鳶已于東極殿的床上了,他神智不清,看見曳靈在床邊守著他,雙眼泛紅地說著什麼,聲音忽遠忽近怎麼都聽不真切。
燕鳶努力過手去,抓住曳靈神君的袖,氣若游地問道:“母后,你告訴我,阿泊為何不要我了……”
曳靈回了他什麼,燕鳶聽不清楚,執拗地反復問著為什麼,淚劃過銀白的鬢角。
他那染發的料也不知是仙娥從何尋來的,才洗過幾回,便褪盡了,一頭銀發如同枯草一般暗淡無。
“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好起來的……”
曳靈握燕鳶的手,指腹溫地抹去燕鳶眼角淚痕,看著燕鳶再次陷昏睡,那話像在安燕鳶,又像在安自己。
然而一切都沒有好起來。
燕旌遲遲找不到修補帝星之法,數次無功而返,‘從頭來過’的藥效發揮到極致,燕鳶昏睡十日后醒來,了名副其實的傻子。
傻子的喜怒都掛在臉上,高興便笑,難過便哭,思念人,便要跑去見。
玄龍唯恐他靠近自己,他越靠近,遭的反噬便越重,到時不等尋到修補帝星的法子,燕鳶恐怕就早早斃命了。
生平從未說過的,最惡毒的話,幾乎都對燕鳶說了一遍,燕鳶聽了便癟下無聲地哭,黑白分明的眸看著玄龍,眼尾的皮紅紅的,淚懸在眼里,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玄龍哄哄他,他便不會哭了,但玄龍從來不哄,回回都摔門把他關在門外,任由他杵在那里。
每每被曳靈神君領回宮去,隔天又屁顛屁顛地跑來,在玄將殿外等。
今早趁曳靈不注意,又跑來了。
蹲在殿外的參天神樹下,銀白的長發和袍拖在地上,手中拿著樹杈百無聊賴地在地上畫圈圈,邊放著一個棕的手提式食盒。
他來的時候總會帶禮,每回都不一樣,有時是一包麥芽糖,有時是一串糖葫蘆、一束風車……
都是曳靈神君派人去凡間弄來的,哄燕鳶開心的小玩意兒,一塊兒麥芽糖能讓燕鳶多喝一碗粥,一串糖葫蘆能哄得燕鳶乖乖把苦得舌頭發麻的藥全部喝完。
燕鳶喜歡的東西,便覺得玄龍也會喜歡,于是他喝了藥,把糖葫蘆藏起來,獻寶一樣拿來送給玄龍,然而玄龍看都不看一眼,還他滾。
能送的東西都送了,燕鳶不知還有什麼能討得玄龍歡喜,他昨夜睡前苦思冥想,想破腦袋才想起玄龍似乎喜歡吃魚羹,今早溜到廚房去,憑著模糊的記憶勉強做了一份。
原先來的時候都是直接去敲門的,玄龍嫌他吵,他便不敲門了,安靜地等在外頭,待辰時一過,玄龍準會出來。
為將軍,每日都要去神校場巡視的。
玄龍晨起之時,邊的阿執還在睡,知到外頭那抹悉的神息,他掀被的作頓住,用傳音喚了憐璧進來,隔著羅帳道。
“他又來了……”
“將軍,可要憐璧將他趕走?”
“不必……由他去吧。”
如今燕鳶雖傻了,可子卻一如既往的執拗,憐璧是趕不走的,到時鬧起來,又是一番風雨,白費氣力罷了。
想來等久了,他就會自行離開了。
玄龍出門時用了,燕鳶現今神力孱弱,玄龍走到他面前,他也發覺不了,蹲在地上拿著樹杈胡畫著,時不時抬頭往閉的殿門看去,眼的模樣,分明是很想去敲門了,但還是忍著。
玄龍徐徐彎,指尖向燕鳶的臉,風吹過來,銀白的發纏上玄龍指間,燕鳶突然僵住,手中樹杈掉落在地,手指攥上心口的,痛苦地擰眉低咳起來。
曳靈神君日日哄著燕鳶服藥,然而帝星損嚴重,再靈的藥都無法阻止他的神日漸衰弱,他一旦咳嗽便會咳出許多,臉眼可見地蒼白下去,一時連眼神都空了,咳完用白袖子隨便一,沾得角艷紅,上到都是污。
玄龍以為他這樣總會走了,誰知他緩過神后,跪坐起來,著袖子去白玉磚地上的污,認真得仿佛在完什麼重要的儀式。
半空一道白閃過,曳靈神君出現在燕鳶側,他眼神劃過玄龍所在的方向,彎去抓燕鳶的手臂。
“鳶兒,起來,跟父君回去。”
燕鳶紅著眼抬頭:“我把阿泊的院子弄臟了……他會更討厭我的。”
“不會的。”曳靈抬袖一揮,地上便一塵不染了。“父君替你弄干凈了,他不會知道的,走吧,跟父君回去用早膳。”
“可是我想見他……”燕鳶看著殿門的方向,嘟囔著說。
再后頭的話玄龍就沒聽到了,既然曳靈神君來了,他便不用擔心燕鳶在那里傻等了。
出門前特意叮囑過憐璧,送阿執去上學時,莫要從正門走,便不會遇見燕鳶。
日落西山,神樹下傻蹲著的人,不知不覺間靠坐在樹下抱著食盒睡著了,服還是染了跡臟兮兮的那件,毫不尊貴,也不面。
玄龍從神校場歸來,看到的便是這幅場面。
他似乎有些冷,赤的雙腳在袍下,出蜷的腳趾,眉間擰著,顯然睡得很不舒服。
玄龍沒想到燕鳶到現在還未走。
正躊躇著是過去趕他離開,還是直接進殿的時候,那人睡眼惺忪地醒了過來。
“阿泊……”
想離開已經來不及了。
“阿泊!”
燕鳶從樹下爬起來,似乎是坐了太久,腳麻了,跑過來的時候一瘸一拐的,有些稽。
他雙手捧起食盒遞給玄龍,笑道。
“我今日給你做了好吃的,非常好吃……真的!”
晨起只看到燕鳶咳,這時候注意力集中在燕鳶手上,才發覺他指骨有深可見骨的刀傷,以及被燙出來的泡。
劍眉擰起,啞道。
“是何。”
“是魚羹,你不是最喜歡吃魚羹了嘛。”燕鳶看玄龍遲遲不接,往他面前遞了遞。“阿泊,你接呀,你吃了魚羹,就不要討厭我了,好嗎?”
“……”
“阿泊……好不好嘛……”
玄龍抬手,探向燕鳶的手。
燕鳶眼中發亮,雙手用力了,以為玄龍要接了,然而下一息,他手里的食盒就被玄龍拂到地上。
食盒摔兩半,里頭的翠玉盞傾倒出來,魚羹灑了一地。
“我最厭惡食魚羹,你莫要再白費力氣。”
燕鳶盯著地上的殘羹怔了許久,沒想到今日也是和往日同樣的結果,他明明記得玄龍喜歡吃魚羹的。
“那你喜歡什麼呀……”
玄龍低聲開口:“喜歡你…”
燕鳶呼吸滯住,還沒來得及到驚喜,便跌地獄。
“喜歡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帝君到底何時能聽懂人話。”玄龍繞過他走向殿門。
燕鳶停在原地,眼里蓄了水珠:“我能聽懂的……”
回到東極殿時,曳靈神君正坐在膳桌邊等他,味佳肴擺了一桌。
“鳶兒,回來了?了一天了,快過來用膳。”
燕鳶越過膳桌往殿走,那模樣看起來像是靈魂出竅了,整個人蒼白得如同紙扎的。
“母后,我想睡覺了。”
燕鳶沾到床便合上了眼,曳靈神君用托盤端了一小碗粥,以及今日該服的藥過去,在床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