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顛簸得厲害,玄龍捂著腹部靠在車壁上,瞌著雙目,昏昏睡。
燕禍珩皺眉:“哪里難?”
“可是腹痛?”
玄龍閉著眸搖了搖頭,倒不難,只是腹中孩兒不太安生,有些頭昏腦脹。
燕禍珩抬手近玄龍額頭,剛到便到反常的灼熱。
“你發了高熱。”
玄龍腹間的束帶已拆掉了,換了件未系腰帶的灰麻長袍,肩上披著黑狐裘,長發垂散著,在臉邊,腹部高高隆起。
意識模糊地回道。
“無事的,忍忍,便過去了。”
燕禍珩著男人被冷汗浸的英氣眉宇,低啞道。
“你在他邊的時候,都是這般的嗎。”
忍忍就過去了。
玄龍心神恍惚,未聽清。
燕禍珩想起那些飄渺卻很真實的夢:“你從前便這般縱容他……”
出了長安城后,在道上疾馳了幾個時辰,路過一個僻靜的小村落,玄龍燒得徹底沒了意識,若是人族的產婦這般高熱顛簸,定會一尸兩命。
燕禍珩心中慌,不得不停下尋醫,幸運的是那村落里恰好有個老大夫,開了副退熱的湯藥熬了給玄龍灌下,這一來一去就花了整整一個時辰。
他不知道人族的藥對玄龍沒用。
離開村落時天蒙蒙亮起來,窄小的馬車容不下玄龍躺著,他艱難地蜷在車座的墊上,枕著燕禍珩的,恍惚間覺得這般場景曾似乎發生過。
隨著與燕禍珩接越深,便越覺得悉,心底沒來由地肯定他不會傷害自己。
太從地平線緩緩升起,馬蹄揚起的塵埃在金的空氣中飛揚,遠傳來更為沉重的馬蹄聲,聲聲如雷。
燕禍珩有所察覺,視線從玄龍上離開,凝重地抬頭,馬車外傳來士兵促的通報聲。
“王爺,有人追來了!”
燕禍珩目發暗:“沒想到他來得那麼快……”
“加速。”
“是!!”
聽那聲音,估計燕鳶帶的騎兵不于五千,宮中的林軍也不過幾萬人,為了玄龍,他竟是這般大費周章。
不,準確地說,是為了他的皇后……
本就在奔馳的馬車加速到近乎要飛起來的地步,玄龍生生被顛醒了過來,撐著下墊坐起。
那過于沉重的馬蹄聲,他亦聽到了。
“他追來了。”玄龍平靜道。
“嗯。”燕禍珩回他。
走得太容易,倒顯得不真實,玄龍低低問:“我們走得了嗎。”
燕禍珩:“我會帶著你,殺出一條路。”
遼闊的荒野間,燕鳶騎著高大的戰馬行于軍隊前方,他是在宴會上接到消息的,小氈子將玄龍要走的消息告知了陳巖,陳巖悄聲告訴了他。
出來的時候連龍袍都未換,丟下一臉驚訝的寧枝玉和臣子們,調了兵馬便沖出了城,頭上的帝冕早在奔騰間不知去向,一頭黑長發隨風舞,絕面容上著扛不住的戾氣,馬鞭狠狠在馬,憤怒地吼道。
“眾將士聽令!!活捉馬車的人,賞黃金萬兩,晉升三級!!!”
“其余人,格殺勿論!!”
“給朕沖!!”
“沖!!——”后林軍聽令,剎時熱翻騰,快馬加鞭越過燕鳶,卯足了勁兒朝那輛灰撲撲的小馬車沖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馬車后的便侍衛不得不停下來與林軍廝殺纏斗,燕禍珩手底下的人,自是以一敵百,然而對方人數過多,再厲害,也是寡不敵眾。
林軍徹底包圍了馬車,馬車被迫停了下來。
燕鳶坐在高馬之上,冷眼俯視面前殘酷的一幕,再無耐心。他揚起手,后的那隊林軍立刻揚起手中弓箭,蓄勢待發。
“放箭!!”
命令一下,無數支羽箭飛向便侍衛的,燕禍珩在此時破車而出,長劍擋掉四躥的箭雨,加了戰斗。
那便侍衛很快只剩寥寥十幾個與燕禍珩并肩作戰,燕鳶的林軍卻是黑的一片,怎麼都殺不盡。不過小半柱香功夫,便侍衛便被屠盡了,燕禍珩獨自拼殺,中數劍,作不見毫慢下,那麼多的人,一時竟是無法近他。
他執拗地守著馬車口,不任何人靠近,將要出來的玄龍擋了回去。刀劍無眼,誰知道燕鳶會怎樣對他。
燕鳶越是見燕禍珩如此,便越生氣,角噙著冷笑,抬手接過后將領遞來的弓箭,瞇眼瞄準他的。
箭在弦上,正要發,燕禍珩腰側忽然中一劍,形頓住的瞬間,圍著他的林軍趁勢涌上前,無數把長劍架上他的脖頸。
勝敗已定。
燕鳶收了手中弓箭。
“來人,將馬車的人,給朕拖出來!!”
小氈子瑟瑟發抖地擋在玄龍前,被林軍一把推開,玄龍被人從座上連拖帶拽地扯了下去,摔在地上沒能站起來,那兩名林軍暴地將他扯起來,拉到燕鳶面前。
燕鳶居高臨下地打量玄龍一陣,利落地翻下馬,緩緩朝他走去。玄龍聞聲抬頭,燕鳶抬手便甩了他一掌,打得玄龍角溢,偏過頭默然不語。
“你個賤 貨!!”
“朕待你不好嗎?!朕都允許你將肚子里的妖生下來了,你還想怎麼樣!!”
“你竟敢同旁人私奔……”
第九十一章 心死
燕鳶咬牙切齒地說完,抬手又是一掌朝玄龍面頰揮去,發出‘啪’得一聲巨響,玄龍形晃了晃,若不是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押著他,恐怕他當即便會摔倒。
玄龍蒼白的臉頰上留下五個清晰的指印,角的跡落至下顎,未定的塵埃彌漫在空氣中,極致的安靜。
誰都不知道他有多疼。
男人未哭,也未鬧,始終安安靜靜的,好像什麼都覺不到。
燕鳶掐著玄龍的下顎迫使他轉過臉,目眥裂:“你將朕的心意,當作雜草般踐踏在腳底,你背叛了朕……”
“你個賤人……”
分明前幾日,他還與玄龍商量著,要他生下腹中孩子,暗地里甚至翻了許多詩集,想為孩子取個好聽的名字。誰知道,轉眼的功夫,玄龍竟然與人私奔了。
他如何不生氣。
燕鳶氣得恨不得將這寸天地都毀滅。
玄龍被迫仰起頭,睫羽低垂,并不看他。
燕鳶最煩的就是玄龍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周戾氣盛得本不住。燕禍珩被林軍用鐐銬鎖了雙手,眼底紅地著這邊,一字一句道。
“燕鳶,他腹中懷有你的子嗣,你莫要欺人太甚。”
燕鳶聞言,低頭看向玄龍高聳的腹部,視線定格在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地方,瞇起眼睛。
“我的子嗣?”
“既是我的子嗣,你這麼張做什麼……”
“這孩子,不會本不是我的吧?……”
燕鳶以掐著玄龍脖頸的姿勢,近玄龍耳畔,低聲哄道:“告訴朕,你們之間行到哪步了,這孩子……到底是誰的……嗯?”
玄龍高熱未退,聲線猶如被火燒過般低啞:“不是你的……”
脖頸間的手驟然收,燕鳶額頭與玄龍額頭幾乎相抵,盯著他雙眼:“你說什麼?!”
玄龍綠眸半合,喃喃回:“……不是你的。”
“不是你的……”
燕鳶額角青筋暴起,幾乎咬斷后槽牙:“人盡可夫的東西……果然是畜牲,你連青樓中最下賤的子都不如……”
玄龍不太能聽清他在說什麼,方才那兩掌,震得耳朵變得不太靈,只約能捕捉到幾個詞,比如‘畜牲’、‘下賤’,全都是辱之言。
早已習慣了。
更痛的東西都過了,這一點小打小鬧,本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