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嗎?……”
玄龍一直在抖,蒼白的臉缺乏生氣,燕鳶著子鉆被褥中抱著他,在他耳后聲安。
“抱著就不冷了。”
“乖,聽話。”
玄龍不太聽話,惹他生氣就算了,這時還是不聽話,牙關打咯咯作響,嚨深微不可聞地出模糊的字眼。
“娘……”
燕鳶湊過去聽了半天,以為他在喊疼:“疼?肚子疼?”
玄龍眼角出淚,混著臉上的冷汗,便不太像哭了,因為他這時候仍然是安安靜靜的,說著糊涂話。
“別打了……”
“我知道……錯了……”
“嗯……”
“知道……錯了……”
夢里,容姿艷麗的子手拎長鞭,狠狠在小的男孩上,口中罵著不堪耳的臟言穢語,神扭曲。
那時男孩頭上的龍角還是對的,穿著洗得發白的黑布衫,抱著頭蹲在地上悶悶著疼,被得奄奄一息了,才有勇氣抓住娘親的,求不要再打了,自己以后會乖的。
他常被打,有時是單純得是因為娘親心不好,有時是因為他肚子拿了廚房里的食吃。
娘親是龍族的族長,每日都有族龍奉上新鮮的獵,家中是從來不缺吃食的,但他從很小開始便被勒令不準家里的一分一毫,必須自己出去狩獵。
那時山里的野鹿站起來比他高兩倍,玄龍頂多去河中抓些魚充。然而那從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族中比他略大些的龍經常明目張膽地欺負他,在他捉魚的時候故意搗鬼,將魚群趕跑,或者在他獲得獵的時候奪走他來之不易的食。
沒有人愿意站在他這邊,沒有人愿意幫他。
包括他的兄弟姊妹。
小孩子最是不住的,小龍亦是,明知道去自家廚房拿東西吃,被抓到定會被打得很慘,可他實在太了,連續幾日沒有吃東西后,終于忍不住下了手。
原以為至可以在吃飽后再教訓,沒想到,他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往里塞食的時候,娘親拎著鞭子就來了,后跟著二姐。
是二姐發現他東西,向娘親告了狀。
玄龍很小的時候就不太明白,為什麼吃自己家的食,為什麼同是家中的龍子龍,唯有他像個外人一樣被苛待。
在他短暫的年里,一刻都沒有在那個家里到過溫暖,即使是這樣,在無數次滿傷痕地被趕出家門,瑟瑟發抖地蜷在門外時,他仍會在冬日的黎明到來之前幻想,會不會這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噩夢。
其實娘親是他的,其實他沒有那麼惹人討厭,等他醒過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每個冰冷的夜晚過后,天空中升起的太,散發出的熱度與暖意,從來不屬于他。唯有漫漫長夜,冰冷的謾罵,同族的排斥,不斷不斷地提醒他,他是多余的,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是個錯誤。
那場噩夢做了太久,到現在也未醒。
在離開家的不久之后,玄龍就不太會想起以前的事了,他獨自住進千年古潭,最開始的時候看到附近的村莊里有人族孩在一起玩耍,還會嘗試融他們。
然而對方見到他臉上的疤和妖異的眼瞳,便嚇得哇哇直哭,玄龍逐漸發現,不僅僅是龍族,就連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生靈,也是容不下他的。
于是他終年躲在幽暗的潭底,不愿去打擾任何人,更不再奢能從這世間得到溫暖。
事實證明,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是會付出慘痛代價的。
玄龍近日時常夢見小時候的事,夢見娘親猙獰的面孔,夢見燕鳶獰笑著對他冷嘲熱諷,兩張最親近的人的臉融合在一起,了他最深的夢魘。
怎麼都無法掙。
燕鳶捕捉到幾個無厘頭的字眼,結合起之前發生的事,以為玄龍是在與自己道歉,從后抱著他,抬手抹他額角不斷滲出的冷汗,心道。
“知道錯了就好了。”
“你早乖些不就行了嗎。”
“肚子疼的話,我替你,像上回那般,就不疼了。”燕鳶抬手覆上玄龍隆起的腹部,掌心著冰涼的皮,邊邊道。
“你看看,我都說了這孩子不能留,你還非要留下,將你折磨得這般痛苦,你就是自找的。”
玄龍口中不斷呢喃著燕鳶聽不清的話,燕鳶安靜替他著肚子,許久,低低開口道。
“我也想與你好好相的。”
“你別惹我生氣,我就不折騰你,好不好?……”
第七十六章 要一百片
到了后半夜,懷中男人終于歸于安靜,在他懷中睡了。
燕鳶嗅著玄龍上那冷香,覺得心中舒服得不得了,抱著他竟是不舍得離開。答應了阿玉來取龍鱗回去,結果折騰到這時,想來阿玉肯定睡了。
玄龍方才痛得那樣厲害,好不容易安穩了,再將他弄醒要他拔鱗,這事兒燕鳶不太做得出來。他雖然對他沒有,但也不想刻意他不好過,兩人若能相安無事,他是愿意待他好些的。
想著想著,燕鳶將人往懷中撈了撈,陷安眠。
鸞殿。
深夜燭火未熄,寧枝玉披著薄衫靠坐在床頭,被褥蓋到腰間,著殿口發呆。
外頭忽有腳步聲,寧枝玉回神,眼中出喜,見進來的人是自己邊的宮青梅,神徐徐暗淡下去。
青梅悄聲走到床榻邊。
“……他還未來嗎?”寧枝玉著別輕問。
青梅搖頭,暗自嘆了口氣:“皇后娘娘,四更已過,再過幾個時辰就天亮了,您趁著夜早些睡吧。”
“皇上近月日日都來見您,今夜忽然食言,定是有繁冗事糾住了,您莫要多想。”
“這樣熬著,子熬不住的……”
寧枝玉眼底映出不遠跳躍的燭火,因未按時服摻了龍鱗的藥,面分外慘白,一頭青披散在前,清雅不俗。
旁人都以為燕鳶極了他,連朝政都要搬到鸞殿來理,不愿離開他半步。唯有他自己知道,那都是魔蠱的功勞,若沒有魔蠱,燕鳶這時怕早已深深上玄龍了。
即便服了魔蠱,燕鳶潛意識里還是離不開玄龍的,多個夜晚,他聽到燕鳶與玄龍在隔壁偏殿云雨。他睜著眼躺在床上,指尖幾乎摳破下床褥。
燕鳶寧愿與玄龍纏,也不愿他一下。就如魔尊所說,他都暗示得那般明顯了,燕鳶仍是無于衷,他真是失敗極了。
“青梅……”
“嗯?”
“你明日去司局,人做幾玄袍來。”寧枝玉輕聲說。
青梅愣道:“做玄袍做什麼?……”
他分明一向穿白的。
寧枝玉緩緩垂眸,不語。
青梅想起被養在乾坤宮那個男人便穿一襲玄袍,皺眉:“娘娘……”
“去吧。”寧枝玉低聲打斷。
青梅準備退出去的時候,聽到后榻上的男人自言自語般喃喃開口。
“你說……若我有了阿鳶的孩子,他會不會我深些?……”
青梅形頓住,回去看,寧枝玉笑容慘然,眼角泛紅。
“皇后娘娘定是病糊涂了,皇上現在便您如命了,怎會因孩子對您另眼相看。”
寧枝玉搖頭:“你不明白……”
他原以為只要燕鳶人在自己側,便能心滿意足了,實際上真正深的人,眼中怎能容得下半點沙礫。
青梅的確不懂寧枝玉心中所想,便不說話了。
良久,聽到那人很疲憊似地說。
“你去問宗太醫,討些生子藥,與合歡散來吧。”
青梅驚詫抬眸,喃喃道:“娘娘……”
寧枝玉后腦靠著古雕床架,輕笑道:“你是否覺得我很可悲,要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與心上人親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