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鳶角勾著，那雙桃花眼也勾著，燭火躍在他面容上，一龍袍，華貴冷清，卻也令玄龍覺得陌生。

初見時，人族男子纏著他撒，說喜歡他、執意為他取名的模樣赫然在眼前出現。

短短的時日過去，便已這樣遙遠了。

玄龍笨拙，可旁人若對他有惡意，他不是不能覺出來的，如今燕鳶不就已經厭惡極了他麼。

相視片刻，垂眸，低低道。

“你若容得下我，人間便有我歸屬之地。”

“你若容不下我……”似乎便沒有了。

殿靜了片刻，燕鳶笑著拍起手，眼譏誚：“不錯、不錯，說話的功力見長。”

玄龍視線定定落在床沿，忽得喚他。

“阿鳶。”

“那日。你說的，是真的吧。”

燕鳶沒反應過來：“什麼？”

玄龍抬頭看了他幾息，又垂下視線：“無事。”

燕鳶最煩的便是他這八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子，沉悶至極，誰能曉得他在想什麼，好在燕鳶本也并不很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單純覺得煩。

“有話直說。”

玄龍沉默片刻，聲音仍是低低的：“你……近日可好。”

燕鳶容淡漠：“尚好。”

“你呢。”

玄龍頓了頓：“還好。”

接著便無話可說了。

若讓玄龍找話題，是很艱難的，如果不是燕鳶主招惹，他們萬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仔細想來，除去燕鳶想要龍鱗的時候會對玄龍撒說些好聽的，其余的流便是在床上。

他們之間的聯系其實寡薄又平淡。

燕鳶開口：“你沒什麼對我想說的？”

玄龍想了很久，才道：“……你莫要生氣了。”

“做不到。”燕鳶皺起眉，跟個孩子似的與他發脾氣。“你這般便是哄我了？”

玄龍抬頭看向燕鳶，輕問：“你要如何。”

燕鳶開門見山：“邊關有妖作祟，挖我士兵百姓心臟，殘忍至極，你替我去除吧。”

“你本為龍，飛得極快，應該幾日便能回了。

玄龍抿，沉默。

燕鳶見他這副反應，火氣騰得一下就不住了，冷笑道：“怎麼？”

“不愿意？”

“丹不愿意給，連這等小事都不肯幫忙？”

“原來說什麼喜歡我，終究只是上說說罷了。”

他說得每句話都是極傷人的，玄龍搖頭，本就低沉的嗓音如吞過沙礫：“不是。”

“分明就是。”燕鳶冷哼，一甩袖子轉想尋張椅子坐下，估計玄龍以為他要走，便急了，后傳來那龍拙悶的話音。

“我替你去除。”

“莫要生氣。”

燕鳶心下松快了，臉上便有了笑意，回道：“早如此便好了，為何非要讓我不高興。”

目的達，明日一早玄龍便要出發去邊關伏妖，夜已深，燕鳶今夜在此留宿，算是為他踐行。

睡之際，燕鳶聽到邊的玄龍開口，聲如墩石般低厚，更似喃喃自語。

“你知我拙，總惹你不悅，你大人有大量，便不要老是生氣了。”

玄龍看著上方明黃的帳頂，冰綠的眸中綴著難以言喻的緒，燕鳶回看了他一會兒，湊過去抱著他，著他耳畔說：“那你事事順著我，讓我高興了，我自然就不會生氣了。”

玄龍了：“我其實……”也不是同你想得那般刀槍不的。

燕鳶見他話說一半便停了：“怎麼？”

“沒有。”玄龍合了，終究還是不習慣將自己的弱展現在別人面前，即使這個人是燕鳶。

起初是不愿讓他難過，后來發現，燕鳶或許并不會難過。

那就更沒有多說的必要了。

今日為國事忙得焦頭爛額，燕鳶此時已很疲憊，難得沒有纏著玄龍折騰，親了親他臉頰：“快睡吧，明日早起還要趕路呢。”

“若你功將那狐妖除去，保我大冗江山安穩，到時我真該好好謝謝你。”

玄龍：“我會盡力。”

燕鳶難得對他起了幾分憐惜：“阿泊，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

玄龍搖頭。

他只想與燕鳶相守相伴，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世間榮華、富貴，對于一頭妖來說，都是虛的。

比起浮華的皇宮，他倒更喜歡與燕鳶一同住在那幽暗的潭底，至無人打擾，可以日日朝夕相對。

燕鳶似是看了他心中所想：“我答應你，等你回來，我便放下政務好好陪你幾日，好不好？”

玄龍微怔，眼底很快出現一種名為高興的緒：“嗯。”

看，他就是這般容易哄。

“睡吧。”燕鳶親了親他的臉，圈著他腰部，枕在他頸窩間睡了。

良久過去，玄龍忍不住喚他。

“阿鳶。”

“嗯？”燕鳶沒睜眼，懶洋洋地應了聲，

玄龍躊躇許久，方道：“我有一事，想要問你。”

燕鳶：“你說啊。”

又是許久過去，玄龍道：“若龍族能與人繁衍子嗣，生出來的孩子，你如何看待。”

“怎麼忽然問這個？”燕鳶睜眼，目疑。

“只隨便問問。”玄龍有些不自在，結鼓。

燕鳶困得厲害，閉上眼睛，隨口道：“若是漂亮的龍與人族生出的子嗣，理當也是很漂亮的。”

玄龍心臟忽得不平靜起來，間發：“你真如此想嗎。”

“嗯。”

等燕鳶睡沉了，玄龍扭頭看他，小心翼翼地抬手，了燕鳶白皙的臉。

這人生得這般好看，孩子若隨了他，應當也是很好看的。

剛才燕鳶那般回答，想來應當不會介意他腹中胎兒的存在，不介意他腹中胎兒的父親是妖，此行若平安歸來……他便告訴他。

……他有孕了。

第三十四章 狐妖（上）

清早，燕鳶安安穩穩地陪玄龍吃了頓早膳，沒有爭吵，也沒有冷臉相對，這是一場還算溫馨的踐行宴，燕鳶給玄龍夾食，玄龍低頭默默地吃。

飯后，燕鳶宮人送了些新鮮的魚餅進來，他取了牛皮紙，將魚餅和其他幾種剛才未吃完的點心分別包起，裝在一個錦繡包袱中遞于玄龍：“拿著路上吃。”

“嗯。”玄龍手接過。其實他完全有能力在途中狩獵，但燕鳶的好意和周到還是令他覺得很溫暖，舍不得拒絕。

燕鳶：“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嗯。”玄龍應下，轉要走。

“等等。”燕鳶住他。

玄龍回看向燕鳶，便見燕鳶走進他，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玄龍下意識閉了閉眼，燕鳶的吻順著他的鼻梁緩緩下，落在他上。

玄龍的腰被扣，結隨著燕鳶纏綿的吻微微，燕鳶難得這樣溫，以至于分開時玄龍心中忽得生出不舍。

“去吧，我在宮中等你。”燕鳶道。

“嗯。”玄龍背著包袱轉，還未踏出一步，又回向燕鳶。“若我平安回來，日后能否……和平相。”

燕鳶知玄龍在擔心什麼，眼中沒吝嗇笑意：“我答應你，若你平安回來，日后我會控制著自己的脾氣，與你好好過日子，不會再老是那般同你發脾氣了。”

玄龍點頭，往殿門方向走了幾步，形消失燕鳶視線中。

殿外，通玄黑的巨龍在空中盤旋著疾沖向云層，一路向北而去。

……

自從邊關出現妖肆，附近的幾個邊陲小鎮一到傍晚便不大有人出門了，玄龍花了三日到了出過命案的小鎮，此時走在街市間，天空灰蒙蒙的，半個人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