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咎覺自己呼吸都停住了。
江隨舟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向他,道:“回來了?”
兩人目一接,霍無咎的腦中便不合時宜地冒出了今日江隨舟被按在他懷中,面泛紅,眼含水的模樣。
他清了清嗓子,有點挪不腳步,片刻之后才醉翁之意不在酒地上前去,坐在了江隨舟的對面。
“嗯。”他說。“忙完了。”
江隨舟見他一進門便在棋盤前坐下,垂眼顧著看棋局,當霍無咎對這個興趣。
他抬手讓孟潛山給霍無咎上了茶,繼而道:“你也喜歡這個?剛好,這一盤局我尚沒有頭緒,你來幫我看看。”
霍無咎盯著棋盤。
他當然對這個不興趣。當年他父親為了他學棋,能把他揍個半死,就這,都沒功。
他盯著那棋,純粹是因著不能看江隨舟罷了。那人勾人得要命,又是霍無咎剛嘗了兩口葷腥的時候,多看一眼,都要出事。
但是,不看也沒用。
霍無咎眼看著棋盤上糾纏在一起的黑白玉棋,腦中浮現的,卻是厚重的黑袞服下,江隨舟潔白如玉的頸項。
霍無咎的氣息沉了沉。
而他對面,江隨舟眼的眼中,卻是盯著棋盤陷了沉思的霍無咎。
霍無咎眉眼本就生得鋒利,此時面嚴肅,眼神專注又認真,在燈影之下,滿是凌厲肅穆,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他認真的樣子向來好看。江隨舟心道。
便見霍無咎沉了半晌,手落在了黑子的棋盅里,拿起了一子,噠地一聲,落在了棋盤上。
分明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卻自有一種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氣度。
一時間,那盤上的黑白子在霍無咎的手下,像是了兩軍對壘的塞外山河一般。
一子落下,宛如陣前的將軍揮起了帥旗,立時,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江隨舟忙看向那盤棋。
黑子白子已呈膠著態勢,雙方咬在一起,像是互相扼住了對方的嚨一般。此時的每一步,都是極其關鍵彩的一步,往往一子之差,便可取對方命,定下勝局……嗯?
江隨舟一愣。
見棋盤上原本氣勢洶涌、狠厲兇蠻的黑子,因著霍無咎落下的那一子,勢頭一轉,竟一頭扎進了白子的包圍圈里,繳械投降了。
江隨舟懵了。
他抬眼看向霍無咎,卻見霍無咎也抬起頭來看他。
見霍無咎一手挲著棋子,神平淡,目沉靜,出口的話,卻讓人極不著頭腦。
“該睡了。”霍無咎道。
江隨舟愣了愣,接著往窗外看了一眼,夜的確深了。
“是。”他說著,看向霍無咎。
卻見霍無咎仍坐在那兒,八風不的。
江隨舟更不明白了。
這人怎麼回事……催他去睡,卻又賴著不走?
第105章
江隨舟有些疑地看向霍無咎,卻見霍無咎坦然地看著他。
江隨舟似是明白了霍無咎想干什麼。
他道:“可是你……”
卻見霍無咎看著他,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你要趕我走?”
反倒讓江隨舟后頭的話說不出口了。
江隨舟抿了抿,就見霍無咎抬手,看向了孟潛山。
孟潛山立馬意會,這是霍將軍不讓他們在這兒礙事了。
孟潛山忙將曖昧的笑容憋回去,領著周遭伺候的宮人一并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江隨舟看向霍無咎,便見霍無咎將棋盤上的棋子往邊上一推,跟著,胳膊肘便支在了棋盤上,朝著江隨舟傾過。
“你這床榻寬敞得很。”霍無咎說。“又不是睡不下。”
周遭沒了旁人,霍無咎便放肆得厲害,面上的笑容也染上了幾分勁兒,一副江隨舟本拿他沒辦法的土霸王樣兒。
但其實霍無咎忐忑得很,就是只齜牙咧的紙老虎。
他想留在江隨舟這兒,不惜像個無賴似的拉下臉。但即便他這會兒一副霸道樣子,但若江隨舟要往外趕他,他也本沒辦法。
是故,他這會讓雖笑著,心里卻忐忑得。
他知道江隨舟臉皮薄,惹急了怕是要惱,但孑然一時也就罷了,懷里抱過這麼一個人,獨自過一個人熬過去的夜便顯得特別難熬了。
霍無咎是個急子,最忍不了這個。
他定定地看著江隨舟。
便見江隨舟沉默片刻,瞥了他一眼。
“替我把棋子收拾好。”他說。“拉得到都是,你來撿。”
——
霍無咎總算是得償所愿了。
雖說是他半耍賴半強迫得來的,但怎麼也算他的努力所得,稱得上一句明正大。
這種愉快的覺,言語是難以表述的。他只記得,自己當日攻下鄴城,將霍家軍的旗幟上鄴城皇宮的門樓上時,也從沒有這麼高興過。
奪取天下那種空的熱鬧,可比不得此時的踏實和滿足。
窗外夜沉沉,殿中的燈滅得只剩下幾盞,床帳放下后,便暗沉沉的一片。這種黑暗本該是最不招人喜歡的,但這會兒,卻全然是靜謐和寧靜。
霍無咎愜意得很。
卻在這時,啪地一聲輕響。
江隨舟一把拍在霍無咎手腳地摟上他腰的手上,警告道:“別,我明日還有事要理,又在用藥,經不起你鬧。”
霍無咎的手立馬老實了。
“沒。”他一本正經地說。可一句話沒說完,他卻又低聲笑了起來。
二人躺在一,離得近,笑聲便沉沉地牽著江隨舟的耳朵到了震。這種麻的覺頗為奇妙,讓江隨舟的心跟著皮都在輕。
很難經得住。
他忙道:“笑什麼,趕睡了。”
霍無咎將他摟得近了些。
“也沒什麼。”他說。“我就在想,你這麼乖做什麼?方才分明能把我踹出去。”
江隨舟提醒道:“我現在也能把你踹出去。”
隨著霍無咎幾聲低沉的笑,江隨舟的雙便被他輕而易舉地制起來,再不得分毫了。
“晚了。”霍無咎低聲笑道。
江隨舟只覺這人稚得要死,看了他一眼,便閉上了眼睛。
帳外的燭火靜靜地燃。
這一夜,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頭一次。
頭一次在這樣安靜的深夜里,有一溫暖的熱源依偎在一起,有平靜的呼吸,靜靜織著,糾纏在一起。
——
霍無咎雖功在江隨舟房里賴了下來,了孟潛山和魏楷都要稱贊一聲苦盡甘來,但獨他自己知道,仍是看得見吃不著的。
江隨舟上的傷沒有好全,每日又忙,總是力不濟的,自然遭不住霍無咎怎樣。
但霍無咎已然是高興得尾都要翹上天了。
他從前最見不得那種了家便變了副窩囊模樣的男子,而今卻發現,只需每日都能見到那人,夜里能將他抱進懷里去,即便只是摟著他,替他一腰背,心下也是滿足的。
甚至其余的,什麼都不要都行。
——但江隨舟卻苦不堪言。
霍無咎這人,力也太沛了些!
若是原本的他,許是還能招架的住。但現在他這幅病弱的,尚沒有調理好,上的傷又還沒痊愈,每天到了夜間都昏昏睡的,但霍無咎在旁邊,卻還要鬧他。
手腳地還不夠,他那提不得的孽障玩意還極不聽使喚,沒原因地就昂揚地抬起頭來,又要著江隨舟替他解決。
起先用手便可,但沒兩次霍無咎便不止于此,非要開拓些別的法子來折騰他。
江隨舟只覺自己是引狼室。
但他偏又遭不住霍無咎的眼睛。那雙眼的目又深又燙,要江隨舟幫他如何時,又出兩分敗犬似的可憐,讓人本拿他沒有辦法。
江隨舟只道自己栽得厲害。
如此,他們便靜等著北邊下來的人馬,日子一日日地過,眼看著六月便要過去了。
恰是臨安最熱的時節,江隨舟的神也懨懨的。他虛,又用不得冰,只得由李長寧給他在日常的藥中添了幾味去暑熱的藥材,替他清熱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