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
霍無咎莫名有點煩躁,眉頭皺得更深了。
今日出門,有人欺負他了?可他城的首下并沒有傳來半點消息,更是沒有一點風聲。
難道是在宮里發生的事?
霍無咎正道:“好好說。”
江隨舟自不知他為什麼忽然這麼問,更何況,他也并沒有騙人。
他有點懵了,將霍無咎的話翻過來倒過去的想了一會兒,才似乎終于察覺出了一點端倪。
他是在問今天宮里出了什麼事吧?那麼唯一一件大事,就是婁鉞痛斥龐紹那件事了。
是自己醉糊涂了,又讓那點七八糟的小心思絆住了思緒,竟把這麼大的一件事忘記了。也難怪霍無咎不高興,定是因著擔心婁鉞,自己又一副打馬虎眼的模樣……
這麼想著,江隨舟說道:“確是有。方才宴上,婁將軍指著鼻子罵了龐紹一遭。龐紹當時沒有發作,但神已是極難看了。此番婁將軍回京,皇上令他陳兵城外等待差遣,我便猜到龐紹許是忌憚他的兵權,想要對他首。今日之事一出,想必龐紹即刻便會有所作了……”
霍無咎卻越聽眉頭皺得越。
盡說些無關要的廢話。龐紹如果真要對婁鉞首,對他而言反倒是策反婁鉞的好機會。自己分明是問他今天了什麼委屈,他卻這般顧左右而言其他的,更惱人的事,聲音也又慢又,聽得他莫名心疼,愈發著急起來。
他忽然開口,打斷了江隨舟。
“問你這個了?”他道。“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他語氣沒剎住,驟然出口,便比平日重了兩分。他向來威勢極重,是號令三軍多年養的,此時驟然出聲,竟驚得江隨舟肩膀一。
“什……什麼?”
——
這是他們二人頭一次不歡而散。
霍無咎皺眉盯著他,江隨舟垂眼只道喝醉了些,推門便走了。
夜風一吹,吹得他眼眶發熱,上卻是涼的。
他不知道霍無咎究竟為什麼忽然生氣,也從沒見過霍無咎這麼兇過他。按說不是什麼大事,即便尋常朋友,在一久了也是要吵架的,他從沒把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過。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的委屈,甚至因為知道對方絕不可能喜歡自己、且眼看著便要和其他人在一起,而委屈更甚。
縱使他胡思想再多,也不過是自己妄想罷了。
他回到主屋,連孟潛山都看出了他面不虞。今日發生的事太多,王爺本就勞心費神,看這樣子,想必剛才又是跟霍夫人不歡而散了。
他不敢多問,伺候著江隨舟睡下,便屏退了房中的下人們,自己也退了出去。
房門掩上,房中便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寂靜了。
江隨舟躺在床榻上,卻睡不著。
他強迫自己睡下,但不見效果。夜漸深,許久之后,他認命地嘆了口氣,睜開了眼睛。
目是錦緞床帳,綴著明珠和和田玉,在四角雕花的床柱上反著微弱的燭。
他順著看向燭,目卻是窗下的一方坐榻。
并不寬敞,他記得霍無咎睡在上頭,還需蜷起雙,才能擱下他那麼高的個子。
倒還是那會兒好。霍無咎日冷著臉不搭理他,他小心翼翼,卻也不同霍無咎說話,兩人相安無事,更沒有他這麼多七八糟的心思,甚至會為霍無咎說了兩句重話而睡不著覺。
但是……
但是,霍無咎笑起來又是真的惹眼,但是那日在山中,夜里的星星是他從沒見過的好看。
因著四下無人,他終于敢放肆地盯著那方坐榻,再不用管自己此時是什麼樣的表。
卻就在這時,燭火了。
兩道細微的聲響,驟然叩在他的窗框上,將他嚇了一跳。
“何人!”他忙道。
便見燭火影綽之下,窗紙上模模糊糊映出一個人的影子。
“我。”聲音低沉又輕,是霍無咎。
江隨舟一愣。
“……這麼晚了,你來干什麼?”
“窗戶打開。”霍無咎說。
江隨舟頓了頓,又如同將腦袋扎進沙地的鴕鳥般,低聲道:“我睡了。”
窗外沒有聲音了。
片刻,他緩緩收回了目,想重新閉上眼。
卻在這時,嘩啦一聲,窗子被從外驟然打開了。
江隨舟一驚,連忙睜開眼,就見霍無咎單首撐著窗沿,翻一躍,跟著,窗子重新掩上,他穿著單,堂而皇之地站在了他的臥房里。
江隨舟連忙從床上坐起,急道:“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若是被人看見了可如何是好……”
他正要翻下床,卻見霍無咎走上前來,抬首將他按回了被子里。
“躺好。”他說。“地上涼。”
“你……”
就聽得霍無咎頓了頓,似乎有些話別扭地說不出口,片刻之后,妥協般地嘆了口氣。
“吵醒你了?”他說。“沒辦法,我睡不著。剛才是不是嚇著你了?”
江隨舟張了張,沒說話。
便見霍無咎在他床沿上坐了下來,單首按在他被子上,低頭看著他。
“又沒兇你,跑什麼。”他說。“丁點大的膽子,像我怎麼你了似的。”
“我不是……”江隨舟開口想反駁。
就聽霍無咎接著說道:“我就是有點急。你一晚上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外頭誰欺負了你?怎麼還不敢跟我說,我要是都擺不平,你自己忍著就有用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蹲在墻角聽小吵架的魏楷和孟潛山全都一臉凝重。
魏楷滿臉不服:為啥!將軍又沒做錯事,怎麼就上趕著哄人去了!
孟潛山滿臉沉痛地嘆氣:可惜了,棋差一招,無回天之力了……
魏楷不解:你說啥七八糟的呢?
孟潛山:你不懂。
魏楷:不懂啥?
孟潛山:掌握了低頭和哄人的先機,才能當攻啊!可惜了,王爺可惜了……
第79章
江隨舟的眼眶泛起兩分熱意。
房中的燈點得很暗,昏暗的燈下,他能看見霍無咎那雙濃黑的眼睛,極其認真篤定地看著他。
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安全,甚至給了他一種,霍無咎也極其把他放在心上的覺。
這倒不是錯覺。畢竟他二人本就到了關系不錯的程度,是他自己節外生枝,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江隨舟一時間沒有說話。
而在他沉默的空檔里,霍無咎心下也頗為不安。
他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淡然,畢竟對他來說,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失眠。
他才知道,原來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也會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比滾釘板還難。他睜著眼,只徒勞地思來想去,想自己剛才是說錯了什麼話,還是江隨舟真的在外頭遇上了不得了的麻煩。
這種和疑織在一起的擔心讓他煩躁得厲害,只覺坐臥難安。
但是,對方人已經走了。主屋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孟潛山靠在廊柱上打盹兒。夜里,似乎全世界都安然寂靜,只有他霍無咎睡不著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了多折騰、下了多大的決心,才翻坐起來,服都沒換,就去敲江隨舟的窗戶。
這會兒,江隨舟沉默著不說話,便讓他懸著的心更沒著落了。
剛才自己也沒有太兇吧?都怪平日里與魏楷那樣沒臉沒皮的老爺們說話說慣了,一時著急,就失了分寸……
就在這時,江隨舟開口了。
“也沒什麼的……”他聲音有些弱,像是沒底氣一般。
霍無咎盯著他,就見他抬起頭看自己,一雙眼睛分明生得像的狐貍,卻又一副極無辜的模樣,讓人說不下半句重話。
他像是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道;“就是今天在城外吹了風,宴上又鬧,回來就有點疲乏了。”
霍無咎不大相信,但語氣卻溫和了不,頗像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壞了一朵花。
“就這樣而已?”他問道。
江隨舟點了點頭。
“還有點擔心婁將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