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王爺睹思人呢!
他只覺自己這提議妙極了,笑嘻嘻地也不等江隨舟的后話,便轉替他尋來了出門要穿的袍,遞到了江隨舟的面前,打算伺候他穿上。
江隨舟的目落在了孟潛山的手上。
片刻,他在心底地勸了自己一句。
算了,不就是去霍無咎那里看看嗎?這可是自己的地盤,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用不著瞻前顧后的。
這麼想著,他站起來,穿上了孟潛山遞來的外袍。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這裳的料子穿上后的確服帖,他一早上不知為何云籠罩、空落落的心,在穿上袍的那一剎那,似乎便退去了不。
江隨舟看向窗外。
果真應該出去曬曬太了。他心想。
——
李長寧將藥箱中的針灸一樣一樣擺放出來,便請霍無咎在床榻上躺了下來,替他卷起,出了傷口未愈的雙。
霍無咎這雙已經算恢復得不錯了,但表皮的傷痕看上去依舊駭人。只一眼,魏楷便紅了眼眶,艱難地將目轉向了旁邊。
李長寧替他檢查了一番,道:“將軍,您這上的傷勝在尚未痊愈,因此治療起來也要容易一些。若是等個一年半載,恐怕即便治好了,也會落下病。”
霍無咎沒有出聲。
他知道,對他來說,這是他欠靖王的。
若不是靖王做戲裝病,給了李長寧和魏楷府的機會,他們雙方若想面,可謂難上加難。即便李長寧有本事治好他,那也遙遙無期,也絕對達不到眼下的效果。
他父親早教過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虧欠他人。欠得越多,日后的糾葛便越多,就會越不由己。
欠人,不是件好事。
霍無咎閉了閉眼。
不過他現在欠靖王的,已經比他想象之中多了。這點人,于他而言,日后輕而易舉便能償還,反倒是之前,他所以為的單相思,才是最還不清的東西……
他應該高興的,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
像是有一團捆縛住他的、令他心煩意的線,忽然收走了,驟然給了他太多的自由。他不覺得放松,反而莫名覺得空落落的。
這種輕飄飄的緒,撥得他心煩意。
而床邊的李長寧,還在兀自說道:“只是您這傷若要治愈,要吃不的苦頭。小人今后每日會給將軍施針用藥,施針是為替將軍疏通經絡脈,所用的藥,則是替將軍重塑經脈的斷。”
頓了頓,李長寧接著道:“只是這重塑經脈,會使得將軍經絡劇痛,自用藥起,恐怕要接連疼三五個時辰。小人思慮再三,還是打算減半藥量,雖說速度會慢些,但多不會那麼折磨……”
卻聽霍無咎出言打斷了他。
“不必。”他說。
李長寧一愣。
接著,他匆忙解釋道:“將軍,重塑經脈的劇痛與旁的皮傷大不相同,其疼痛程度無異于刮骨。將軍即便是鋼鐵塑的骨,每日這般挨下來,也是要人命的!”
卻聽霍無咎問道:“若正常用藥,多久能治好?”
李長寧道:“則二十日,多則一月。”
又聽霍無咎問道:“減半呢?”
李長寧說:“需要大約三月。不過將軍放心……”
霍無咎出言打斷了他。
“那不就行了。”他抬眼看向李長寧,說道。
“哪有這麼多閑工夫耗在這里。”他說。“只管治,不必減半。”
李長寧有些不解。
這……雖說靖王府不是什麼好地方,不過如今看來,也是風平浪靜。
將軍是在急什麼?
再看向霍無咎,卻見他已經閉上了雙眼,開始閉目養神了起來。
李長寧只得應下,轉去整理銀針了。
卻沒看見,床榻上閉上了雙眼的霍無咎藏在袖中的左手,有些煩躁地握了。
他自然沒什麼急事要做。
南景一時半會不會殺他,北梁初建朝廷,國庫空虛,除他之外又沒什麼良將,短時間沒有將他救回去的能力。
但是他就是想快一些將靖王的人還了。
他只當自己現在心煩意,全是因為與靖王有些虧欠和牽扯。想必等將這些還清了,他霍無咎便仍是原來的霍無咎,不會再被一個不相干的人每日牽扯心思,煩得總想殺人。
——
日頭漸漸高了,魏楷守在小泥爐邊,正幫李長寧看著藥。
他打著扇子扇火,時不時往床榻上看一眼,便見他們將軍的上,漸漸上了銀針,一的,在日下微微泛著。
他單從遠看著,都覺得有些骨悚然。
這麼多針,扎在上得是什麼覺啊?想象一下這些玩意招呼在自己上,魏楷就覺得有點骨悚然。
不過,他對他家將軍,向來有種盲目的自信,像信奉神明一般。
從他跟隨他們將軍開始,有什麼事是他們將軍做不好的,又有什麼坎是他們將軍過不去的?
從來沒有。
即便這次他們渡江被俘,也是因著北梁的軍隊出了問題,全不是因為將軍。
想到這兒,魏楷的心有些凝重。
吳千帆。
他與吳千帆二人,從前一直是老侯爺的人。侯爺陣亡之后,他們兩個便一同追隨了將軍,可謂是將軍的左膀右臂。
他人笨些,吳千帆卻比他聰明的多,給他們的事,向來吳千帆做得更妥帖。
也正因為如此,此番渡江,他跟在了將軍側,而后續的數十萬大軍,則給了吳千帆。按著他們的計策,他們率部先連夜渡江,埋伏在南景城外,此后再由吳千帆率軍,待大部隊渡過大江之后,再由將軍指揮發起進攻。
但是,南景卻不知為何提前有了布防,將他們圍困在了大江以南。而原本應當率部跟來的吳千帆,卻一直沒有音信。
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魏楷與吳千帆都是老侯爺在關收養的孤兒,從小一起長大,對吳千帆的人品半點都不懷疑。他力保住命,領著所剩無幾的部眾四打聽消息時,也在一直探聽著來自北梁的信息。
許是渡江時遇到了伏擊,或是江水漲落,使得他們出了什麼狀況?
卻是半點消息都沒有得到。
魏楷對著藥爐漸漸出起了神,一直到一道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房中的安靜。
“靖王殿下來了。”那侍進來報道。
魏楷一愣,忙看向李長寧。便見李長寧的針已經施得差不多了,此時也在看他。
他看見李長寧沖著他擺了擺手。
魏楷連忙朝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便見爐上的湯藥已經開始沸騰了。
他連忙將湯藥從爐上端了下來。
他們忙碌的功夫,已經有腳步聲到了門口。幾人抬頭,就見那靖王雍容地裹著深的披風,徑直走進了房中。
魏楷忙跟著李長寧沖他行禮。
卻不等他們二人跪穩當,就見靖王略一擺手,道:“起來吧,該做什麼做什麼,本王不過閑來無事,過來看看。”
魏楷眼去看他。
便見那靖王行到了床榻邊,只看了一眼他們將軍的,便匆匆收回了目。短暫的一眼,便讓魏楷看見,這靖王顯然是被他們王爺上的銀針嚇到了,以至于不敢直視。
魏楷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哼,這種南景的權貴向來如此,心狠手辣,卻又膽小得很。自己都不知道害了多人,實則連點腥都看不得。
實是最惹人討厭的紙老虎了。
哪兒像他們將軍?傷在他上,針也扎在他上,卻面不改,還一直閉目養神著呢……
嗯?將軍?
魏楷心中正得意著,目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們將軍臉上。
卻見一直靜靜閉著眼的將軍,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他的臉雖遮擋在錦帳下,但魏楷恰好站在角落里,正好能從錦帳的隙中看見他。
便見他們將軍,隔著厚重的錦帳,竟是在看靖王。
魏楷從沒見過,那般冰冷又目空一切的黑眼睛,居然……居然會出這樣的神。
他似乎很盼見到對方,同時又很想掩飾住這種緒一般。他雖面無表,魏楷卻約覺得他似乎有些愉悅,但卻又似乎夾雜著幾分怨懟,百轉千回的,使得他的目特別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