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稱呼,他招呼的那個大臣,肯定就是龐紹了。
那龐紹是龐太后的兄長,拜大司徒。史書上記載,他在前朝尚且收斂,待將江舜恒拱上皇位后,便原形畢,只顧著圈錢奪權,對于江舜恒,便是一位的縱容討好。
因此,景后主也極喜歡這個舅父。
果真,聽得景后主這話,員的前排傳來幾聲低沉的淡笑幾聲,不置可否,分毫沒有約束勸諫的意思。
江隨舟甚至從他的笑聲里聽出了幾分愉悅。
他漸漸清楚了。
原來,不他家里有個早晚要殺他的祖宗,在朝堂之上,他的境遇也十分差勁。
江隨舟心下有多苦,他已經不想再贅述了。
他便站在那兒,淡淡聽著后主肆意嘲笑挖苦,時不時應一聲。后主越說越興,一看便知,他費盡了他那點得可憐的腦子,想出的這門絕妙的親事,等的就是這一天呢。
江隨舟懶得反駁,任由他鬧。
就在這時,員的前排傳來了幾聲微弱的、清嗓子的聲音。后主頓了頓,立馬往那個方向看去。
接著,他便立刻出了意會的神,大笑了幾聲。
“五弟,朕昨日就想好了。”他說。
江隨舟抬起頭,就見后主瞇著那雙小眼睛,笑得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你府上那位霍夫人的爹,當年不是咱們大景的定北侯嗎?如今兜兜轉轉,又了一家人,咱們大景,也算是霍夫人的娘家了。”他說。
“既然如此,三日回門的規矩可不能廢。朕做個主,三天之后,你帶著霍夫人來宮里回個門,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后主”算是對歷史上亡國之君的法,因為是從江老師的視角來寫的,所以文中大部分時間就這麼喊他啦!
類似于李煜為南唐后主,不過我們景后主跟他不一樣,不會寫詩,只是一個討討厭厭沒有腦袋的大昏君!
第6章
回門?
霍無咎滅了后主的國,后主殺了霍無咎的爹。都到了這般地步,還能說出這兒是霍無咎娘家這種話呢?
上說著什麼回門,但是那不加掩飾的語氣,分明就是想找個借口,再把霍無咎弄來奚落辱一番。
隔著千年的史書,江隨舟對這昏君也算多有點了解。
他,要多蠢有多蠢,這個讓霍無咎回門的損招,肯定不是他能想得出來的。
江隨舟看到他和龐紹的眼神流了。
十有八九,是龐紹和后主沆瀣一氣。后主想拿霍無咎出氣,龐紹要討他的高興,于是,龐紹就替他想出了這麼個主意。
他們二人一拍即合,求仁得仁,各自歡心了,到頭來苦的可是他江隨舟。
休管要侮辱霍無咎的是誰,在霍無咎那兒,他江隨舟都是跟他們蛇鼠一窩的。后主欺負完了人心里爽了,這賬,記在的可是江隨舟的頭上。
他江舜恒不想要命,大可以去作,但不能拿他江隨舟的腦袋做籌碼。
江隨舟咬牙。
他必須得替霍無咎拒絕,且要拿出個合理的理由來。
他頓了頓,致得近乎秾艷的面上出了兩分反和為難。
“皇兄,這便不必了吧。”他垂下眼,纖長的睫擋住了他眼中的緒,恰到好地擺出了一副拒絕的姿態。“一個殘廢,難登大雅之堂,憑白惹皇兄厭惡。”
他語氣很慢,嫌惡之溢于言表。
話說得漂亮,似乎句句為后主考慮,但周圍人一聽便知,是他自己嫌丟人,說幾句漂亮話。
自然了,他怎麼說也是一國親王,跟個戰俘一同宮“回門”,想來也過于稽,太丟人了。
不朝臣面上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神。
而后主聽到這話,更神了。
“怎麼,不愿意帶出來?五弟,昨夜才跟人家房花燭,怎的今日就這般無?”
江隨舟聽著他那怪里怪氣的口氣,難免心生反,卻不得不接著演下去。
他頓了頓,似乎因著和對方有過之親而難堪至極,片刻后才低了聲音道:“皇兄,這不一樣。”
后主哈哈大笑起來,整個朝堂上彌漫著一歡快的氣氛。
龐紹又清咳了兩聲。
后主看向他,便見龐紹在下頭沖他眨眼睛。
后主意會。
早在上朝之前,他舅父就告訴過他,雖說提議讓霍無咎回門,可狠狠辱江隨舟一頓,但是,這說說也便罷了,更重要的,是要拿這件事做籌碼,換取江隨舟手里的好東西。
雖然他對江隨舟手里有什麼好東西并不興趣,但是,能從他手里奪走些什麼,終歸是件快樂的事。
即便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被父皇忽視、只能看著父皇如何寵江隨舟的可憐嫡皇子,即便如今,他已經是皇上了。
但他的好,依然沒有變過。
后主清了清嗓子,換了個更為舒適的坐姿,一抬,踩在了龍椅地坐墊上。
“也罷,既然五弟不愿,非要金屋藏,朕也不會強迫你。”他拉長了音調,笑著道。“不過呢,五弟既要把佳人藏起來,總歸要拿什麼來換,你說對吧?”
江隨舟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果然,他猜得沒錯,后主這損招兒,是龐紹提出的。他既哄了后主開心,自然不會不拿報酬。若這報酬,后主沒想著給,那龐紹定然是要自己來拿。
只是……自己如今看來,不過是個領個閑差的閑散王爺,有什麼值得他們圖謀的?
江隨舟頓了頓,試探道:“皇兄請說。”
后主清了清嗓子。
“朕思來想去,宮中要蓋宗祠,還是應該工部去做,不應該給禮部。正好,鸞昭儀這幾日還求著朕,想要父親來替你分憂。五弟,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傷心,你說對嗎?”
江隨舟眉峰跳了跳。
原是如此。
南景到了景幽帝這一朝,因著龐紹掌權,朝廷的腐敗已經達到了一個巔峰。自古員貪腐,最容易手腳的便是興土木。而在這里面,油水最大的,肯定是興建宮室了。
也正因為如此,后主鬧著要建新的皇宮,龐紹便由著他建。反正皇宮蓋起來,銀子便會從國庫流到他龐紹的口袋里了。
如今看來,定是皇宮的修葺還沒有完全完,所以龐紹才會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個差。可是……江隨舟不大明白,這麼一塊顯而易見的,是怎麼落在他的手里的。
他一時沒有言語,目不著痕跡地在朝堂里逡巡了一圈。
有好整以暇看戲的,還有冷著臉不言語的。甚至還有幾個員,神張,直往他這里瞟。
暗洶涌之下,涇渭分明,儼然似在暗中存有兩個派系。
江隨舟心里忽然升起了一個不妙的猜測。
看這勢……似乎自己在朝中也暗藏些許勢力,這差事,就是那些人想方設法塞進他手中的。
龐紹縱后主說出這些話,想來,也是在同他博弈爭搶。
這樣的話,況就復雜很多。此時他退后一步,傷及的,便不只是他自己的利益了。
只是……
一則,自己如今眼前一抹黑,朝堂中事,他分毫不清楚,甚至連自己手下是誰都不知道,即便將這差事接下,恐怕也會生出事端。
二則,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個二選一的題目。要麼放棄這份靖王得來不易的好,得罪一眾同僚,要麼把霍無咎帶進宮來辱一番,得罪霍無咎。
江隨舟嘆了口氣。
簡直是將他放在火上炙烤。但兩相對比下,還是腦袋要些。
龍椅之上,后主還在怪氣地催他:“五弟,怎麼不說話?這人和差,總得選一個呀?”
江隨舟抬眼,這次,他面上的反和怒意,再不是裝出來的了。
“皇兄所言極是,臣弟的確不應越俎代庖。”他開口,緩緩道。
他看到,后主笑得愈發得意了。
——
天大亮,窗外樹影婆娑。日頭過綠的枝杈,明地照進來,在的深地磚上鋪開斑駁的亮。
纖細的塵埃在中靜靜飛舞,使得線顯出幾分紗樣的實質。
一片亮堂堂的靜謐。
周府醫癱跪在地,腰背得筆直,額上沁出了細細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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