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當真低眉斂目,開始泡茶。
果然已經對他心生戒備了。
李歧憾地嘖了一聲,到底還是說與他聽了:“殷承汝是沒有謀逆之心,但他與西煌有往來卻是罪證確鑿的,朱聞前日方才快馬加鞭將證據送了來。”
殷承汝是殷嘯之的嫡次子,位至冀州刺史。位高權重,也頗有能耐。但只有一點,他十分癡迷于訓隼。
渭州盛產獵隼,而冀州又與渭州相鄰,往年殷承汝常常會尋機會親去渭州搜羅品相好的獵隼。彼時李歧與殷家之間并無仇怨,對此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偶爾朱烈還會與之比一比,看誰捕到的隼最好——被葉妄轉贈給葉云亭的獵隼阿青便是如此來的。
但如今兩方起了沖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從前任何一個紕,便都可以拿來做文章。
坐鎮北疆的朱聞本意只是將他私自離開冀州、潛渭州之事拿出來做文章,卻沒想到順著查下去之后,卻發現殷承汝竟與西煌商人有所往來。
朱聞抓住了那商人,自商人手中拿到了殷承汝與之來往的書信。書信大多是談論獵隼買賣之事,大多都不名,唯有時間最近的一封,涉及一只品相極好的獵隼,易金錢數額巨大,殷承汝似無力一筆付清,方才加蓋了私印,以作保證。
“其實這本也沒什麼,以殷家的地位,李蹤不會輕易殺他。”李歧笑了一聲,嘆息道:“可惜他運道不好,朱聞派出去的探子探到,就在殷承汝囤兵邊界五日后,西煌軍中也有異,有一小支銳陳兵兩國邊界。”
私自調兵囤兵,與西煌商人往來,而偏偏在這個時候,西煌軍還有了作。
三件事加在一起,這回殷承汝就是有一百張,也洗不清通敵叛國的罪名。
李歧眼中掠過狠意,冷然道:“殷承汝這回,必死無疑。”
殷家既敢與李蹤合謀,除玄甲軍取而代之,那就要做好被反撲的準備。
“殷承汝一死,殷家猶如斷了一臂,對皇帝必然也會心生怨懟。”葉云亭接著道。
殷家是為李蹤做事,結果事敗,皇帝卻保不住人,殷家必不會輕易揭過這樁事。
“沒錯。”李歧笑:“這回還要多虧了王且,不是他作如此之快拿到了調兵書信,殷承汝和冀州軍上下齊心抵死不認,也沒那麼快能定死他的罪。”
“王爺是有意拉攏舅父?”葉云亭聞弦歌而知雅意,他語氣有些遲疑:“只是我與舅父實在不親近,恐怕幫不上忙。”
舅父大約是記恨父親的薄寡義,連帶著對他也并不喜歡。
聽娘說,他母親年失怙,與舅父相依為命長大。長兄如父,后來舅父考取功名,至大理寺卿,對唯一的妹妹十分寵呵護。當年他父親已經襲了齊國公的爵,卻上門求娶,舅父覺得門第相差太大并不太同意,但無奈母親心儀父親,加上父親多次保證,才迫于無奈同意了這門親事,
結果婚不過三年,母親便難產去世。不出一年,父親續娶殷氏,又一年,殷氏有孕,而后生下了葉妄。
而王家至此與齊國公府,幾乎斷了往來。
第37章 沖喜第37天 拈酸吃醋(補二更)
李歧確實有意拉攏王且。
王且是個人才。他出小門小戶, 背后并無氏族支持,卻靠自己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且這麼多年來辦了不大案, 得罪了不權貴世家,卻至今未有人能搖他的地位。
若能將人拉攏過來,確實于他有益, 只不過他從來沒想過借助葉云亭的面子去拉攏王且。
是以葉云亭遲疑著說出這一番話時,他怔楞了一瞬, 而后才挑了眉,面不悅道:“我在大公子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他要拉攏王且,必定是以自實力他自愿站隊,而不是借著葉云亭的面子。況且就葉云亭進了王府這些日子, 王家卻沒來一人探問, 便是葉云亭從沒提過, 他也知道王且對這個外甥必然是不甚關心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云亭被他反問,又見他面似有不虞,便知是自己想得狹隘了。李歧與他提起王且, 恐怕當真是隨口一說,并未存著其他的心思。
他抿了抿, 誠心表示歉意:“是我想得狹隘了, 還請王爺恕罪。”
李歧見狀, 終于繃不住臉,眼里泄了笑意:“逗你玩的,這又不是什麼值當生氣之事。況且……”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睛凝著葉云亭,拖長了語調道:“我也不會與大公子生氣。”
倒是葉云亭這些日子對他是能躲則躲, 晚上沾榻便睡,他難得抓到人。
他就是真要生氣,也該氣這個才是。
葉云亭對上他的視線,不自覺地挪開了眼,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默了默,才又找補道:“王爺不生氣便好。”
李歧見他瞧也不敢瞧自己,就越發想逗他,只是又擔憂逗弄過頭遭罪的還是自己。最后只能愁苦地嘆了一口氣,自袖中拿出一封信來:“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府時門房那有人來給你送信,我便順道給你帶來了。”
“給我送的信?”葉云亭看著那封信將信將疑,這個時候誰會給他送信?別又是李歧想出來捉弄他的新法子。
見他遲遲不來接信,李歧就“嘖”了一聲,心想難怪不好騙了,對他的戒備心竟這麼強。便作勢要去拆信封:“大公子不要,那我可就替你拆了。”
葉云亭這才手去接信,接過一看,卻見信封之上乃是一片空白,沒有寫任何信息。
“送信的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有些黑,左邊臉頰上有一道疤。看著有幾分匪氣。”李歧在一旁道:“他同門房說是你的舊識,大公子可認得這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葉云亭的表。
那年輕人瞧著與葉云亭差不多的歲數,雖然穿著布裳,但看那姿氣度,絕不是尋常百姓。
聽他這麼一形容,葉云亭臉上果然閃過明悟:“原來是他,他竟然已經回了上京?”
他撕開信封,眉眼帶笑地看信。
李歧咂了一下,不神,等他看完信,才似隨口一問:“當真是大公子的舊友?早知如此方才該請他府一敘。現在再去尋,怕是已經走遠不見蹤影了。”
“確是我的舊友。”
葉云亭從看了信后,臉上笑意就沒淡過。他也沒有藏著掖著,而是大大方方解釋道:“先前我不是同王爺說過,我有一位啟蒙先生,名喚常裕安。當初在國公府之時,先生邊還帶著個年歲與我相仿的徒弟,越長鉤。便是今日給我送信之人。”
先生對他恩重如山,離府四云游也不忘常常同他書信往來,教他開闊眼界。而越長鉤自小被先生帶在邊,在國公府那幾年,兩人一同隨先生讀書習文。也能互稱一聲師兄弟,關系十分融洽。
這些年來先生四方云游回上京,只有越長鉤偶爾會回來巡視一番鋪子田地,因此他與越長鉤的關系并未生疏。
“越師兄信中說,先生此次也回了上京,想邀我一敘。”
葉云亭眼睛閃閃發,李歧從未見過他如此期待向往的模樣。
他捻了捻手指,神間看不出半點異樣,實則心里已經打起了鼓:“既然如此,不若請他們過府一敘。”
這又是師兄師弟,又是自小長大的。還是在葉云亭最困難無依時相識的,便是說一句共患難也不為過。那些戲曲故事里,多愫都是由此而生,聽著就人覺得十分不放心。
“他們于你有恩,便是于我、于永安王府有恩,于于理都該謝。”
李歧一番說辭大義凜然,看不出半點拈酸吃醋的私心。
但葉云亭還是拒絕了,他抿了抿道:“多謝王爺好意,不過先生與師兄都是中人,不喜拘束……況且先生的產業里便有一酒樓,我們便在那里小聚即可。”
那酒樓從前季廉常去送信取東西,反倒是自己從未去過。如今終于得了自由,他還是很想親自去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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