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一個。

阮思嫻盯著這句話看了很久，覺心里有一灼熱的膨脹, 撐得口悶悶的。

這男人直白起來還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當然阮思嫻也不知道他在打字的時候是不是真的一點波都沒有。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機組的人已經走遠，只剩一個人還在大廳。

手指在屏幕上輕敲了一會兒, 阮思嫻打下幾個字。

[阮思嫻]：吃晚飯了沒？

發出去的那一瞬間，阮思嫻有一點小小的張。

這兩天跟傅明予沒見過面，也沒說過話，覺得兩人之間有一種類似“冷戰”的覺。

但是現在算是主求和了吧？

阮思嫻等了半分鐘, 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阮思嫻]：傅總？

沒等到傅明予的回應, 反而等來了董嫻的一條短信：阮阮, 接電話, 有急事。

收到短信后不到一分鐘, 董嫻就打了電話過來。

看到來電顯示不是傅明予，阮思嫻有一陣輕微的失落, 接起電話的時候, 語氣也有些無奈。

“怎麼了？”

董嫻：“你姨媽病了, 剛做完手，你來看看？”

阮思嫻抬手看了眼時間, “在哪兒？”

“市三醫院。”

阮思嫻的姨媽是董嫻的親姐姐, 董靜。

原本是一個小學招生的主任，后來董嫻再婚后, 也辭去了小學里的職務, 去鄭家的酒店集團做起了市場。

董靜以往在招生就混得好, 但到底廟小, 等去了更大的平臺才真正展現實力，混得風生水起。

阮思嫻到市三醫院的時候已是傍晚七點，秋天夜來的早，醫院的熱鬧在這靜謐的夜里顯得格格不。

阮思嫻據指引到了心外科住院部，董嫻在病房門口等。

算起來兩人幾年沒見面了，看見阮思嫻穿著制服走過來的那一瞬間，董嫻眼睛有些酸。

朝走去時，腳步也有些虛浮。

“阮阮……”

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阮思嫻直主題的話打斷。

“姨媽怎麼樣了？”

董嫻原本想說的話卡了一下，指指病房。

“還沒醒。”

“嗯。”

阮思嫻繞過走進病房，看見董靜躺在病床上，手背上還掛著水，護工在一旁忙碌著雜七雜八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應，阮思嫻一走到床邊，董靜就醒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阮思嫻的那一刻，還有些懵。

“姨媽。”阮思嫻俯靠近，“好些了嗎？”

董靜是凌晨因為心臟塞進的醫院，立即安排了手，早上已經醒過一次，這會兒神恢復了一小半。

“阮阮來啦？”

笑了笑，打量著阮思嫻上的制服，笑道：“聽你媽媽說你現在是飛行員了，還真是。”

阮思嫻小時候沒去董靜家里玩兒，那時候還沒結婚，也沒孩子，把阮思嫻當做自己的親兒看待。

后來董嫻離婚，阮思嫻一個人跟著爸爸過，跟董靜的接就淡了下來。

畢竟不愿意去，董靜也不好總上家來。

到后來董靜去鄭氏集團做市場，常年在國外待著，兩人幾乎就沒見過面。

“怎麼好好的進醫院了？”阮思嫻問。

“好什麼呀好。”董靜揮揮手，讓阮思嫻靠近一點，“這些年日夜顛倒跑業務，早不行了，你也不說找時間來看看姨媽。”

阮思嫻和董靜聊天的時候，董嫻就一直站在后，也不說話，默默地看著兩人。

十來分鐘過去，阮思嫻覺董靜說話有些力不從心，便打算走。

董靜看出來的意思，連忙拉住的手，“阮阮，姨媽再跟你說些其他的。”

“嗯？”

董靜看了一眼后的姐姐，嘆氣道：“你看當初你爸爸媽媽離婚，你不愿意跟著媽媽走，后來你爸爸去世，你媽媽讓你過去一起生活，你也不愿意。姨媽知道爸媽離婚對孩子有心理影響，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長大了，應該能理解你媽媽當初的選擇。婚姻啊有時候由不得自己，沒了就是沒了，再過下去也是互相折磨。但父母總是自己孩子的，你就別再拗著了，媽媽就這一個，你還上哪兒去找另一個呢？”

董靜說這話的時候，阮思嫻回頭看了董嫻一眼，擰著眉頭，眼睛紅紅的，和對上目的那一刻，鼻尖一酸，眼睛立刻潤了。

阮思嫻轉回頭，繼續聽董靜說話。

無非也就是勸阮思嫻別跟董嫻賭氣了，即便要賭氣，這麼多年也都夠了。這年頭這麼多離婚家庭，也沒見過像阮思嫻這樣跟媽媽老死不相往來的。

阮思嫻一聲聲應著，不管姨媽說什麼，都說好。

直到董靜又累了，眼睛快睜不開了，阮思嫻才離開。

“姨媽，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說這話的時候董靜已經睡著，沒有回聲。阮思嫻拿著自己的東西出門，董嫻跟了出來。

“阮阮。”走到病房門口，董嫻住，“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阮思嫻轉面對，“還有，以后你也不要來我家外面等我了，這樣很煩。”

聽到那個“煩”字，董嫻才明白，原來剛剛一口口答應地好好的，都是在哄的姨媽。

松的表一點點崩塌。

阮思嫻從包里拿出一張卡，塞到董嫻手里。

“這是這些年你給我打的錢，我一分都沒過，你自己留著吧。”

董嫻沒接，卡落到地上，也沒人去撿。

盯著地上那張陳舊的卡，了十多年的不解與無奈全在這一刻發。

當初離婚的時候不是沒考慮過對孩子的傷害，但一段婚姻走到盡頭并不是一個人的錯，那時候阮思嫻年紀小，不懂事，可以包容。但是現在阮思嫻都二十幾歲了還這樣，實在無法理解。

“阮阮，你為什麼就不能接我跟你爸爸離婚的事實？我承認，當初為了照顧你的心，我和你爸爸從來沒有在你面前吵過架紅過臉，突然說起離婚，你可能接不了，可是那段時間我們的變化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阮思嫻舌尖抵了抵腮幫，沒有說話。

當然不覺得離婚就一定是錯的，可是董嫻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以為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是在阮思嫻十四歲那年離婚的，上初三。

初三下午要比初一初二多上一節課，每天下午六點放學。從學校到家有二十分鐘路程，但還有一條小路，只需要十分鐘，不過中間要翻一道矮墻。

阮思嫻那時候皮，和同行的另一個小姑娘不愿意翻墻，就每天自己走小路。

家在一條老巷子里，面北是朝向大路的通道，面南是一條小徑，平時沒什麼人，翻過矮墻后再經過一片廢棄的工地就是這條小徑。

記不清是哪一天，阮思嫻背著書包跳下矮墻，剛經過工地就看見媽媽從一輛奔馳車上下來。

躲在廢棄的板房后面遠遠看著，直到董嫻拐進小徑，才出來。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阮思嫻陸陸續續見到過幾次那輛奔馳車。

有時候他們會在那邊停很久，兩人在車里不知道說些什麼。

有時候那個男人會下車，打開后備箱拿一些東西給董嫻。

阮思嫻從來沒看清過那個男人的模樣，只覺得是一個有點胖有點老的男人。

還有一次，看見那個男人給了董嫻一個小盒子，董嫻收了，放進包里轉回家。

阮思嫻隨后到家，趁著董嫻做飯的時候去翻了的包，發現是一條項鏈。

阮思嫻家里窮，沒見過什麼珠寶，但憑自己的猜測，這東西應該價值不菲。

所以董嫻不知道，離婚不是阮思嫻的心結，這才是。

過了沒幾個月，董嫻跟阮思嫻的爸爸提出離婚。

離婚拉鋸戰維持了幾個月，期間董嫻搬了出去。阮思嫻不知道住在哪里，也許住在那個男人家里。

后來阮思嫻的爸爸終于同意離婚了，問阮思嫻，想跟著誰過。

阮思嫻想都沒想就直接說跟著爸爸過。

然后兩人面對面坐了很久，沒說話。

最后董嫻起說：“好。”

阮思嫻當時說不上心理是什麼覺，以為董嫻會跟談很多，會勸跟著過，可是就說了個好。

過了好幾天，家里已經沒了董嫻的一事一，阮思嫻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啊，我果然還是被拋棄了啊。

阮思嫻久久地出神，最后被董嫻的一句話拉回來。

“阮阮，我跟你爸爸離婚，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我爸是窮，是沒本事，但至我爸對你一心一意。”

阮思嫻就丟下這麼一句話，轉就走。

董嫻遲遲反應不過來，不明白阮思嫻這句話什麼意思，怎麼就扯到“一心一意”上去了？

等清醒過來時，阮思嫻的影已經消失在電梯里。

走出住院部，天已經全黑了。

阮思嫻站在路邊等車，盯著車流發呆，沒注意到一輛黑轎車緩緩停在了面前。

鄭安搖下車窗，抬了抬墨鏡，確定是阮思嫻后，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阮思嫻回神，看了一眼，鄭安又問：“你生病了？”

“沒。”阮思嫻說，“我來看看親戚。”

“哦，我也是來看親戚。”鄭安問，“你那邊怎麼樣啊，沒事吧？”

阮思嫻看著鄭安，不知道該說什麼。

想，如果當時沒看見那輛車，或者董嫻那時候再強一點，可能就跟著董嫻走了，現在跟鄭安或許是好姐妹。

“沒事兒，你快進去吧。”阮思嫻說，“后面有車來了。”

鄭安走后，阮思嫻招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去哪兒，想了想，報了卞璇酒吧的地址。

到了地方后，發現今天是周末，客人特別多，卞璇忙得腳不沾地。

阮思嫻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期間手機一直在響，煩，就關了靜音，還想著什麼時候換一張電話卡。

到名臣公寓時還不到十點，走得很慢，路上還遇到了一個遛狗的老太太。

吉娃娃兇得很，朝著阮思嫻大，把嚇得連連退了好幾步。

老太太見阮思嫻眼睛都紅了，立刻把狗抱起來道歉：“哎呀小姑娘，不好意思，我這狗就是兇了點，不咬人的，你別怕。”

阮思嫻沒說話，一路小跑進電梯。

十幾秒電梯上升的時間，阮思嫻沒來得及整理好表就到了。

拉著飛行箱，一邊朝家里走，一邊眼睛。

聲控燈應聲亮起，一抬頭，看見傅明予站在家門口。

“你去哪兒了？”

“你怎麼來了？”

兩人異口同聲，而傅明予說完這話，看見阮思嫻表不對。

他慢慢走近，俯靠近阮思嫻的臉聞了一下，“你又喝酒了？”

這次阮思嫻沒否認，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后越過傅明予去開門。

走進客廳，放下飛行箱，傅明予也跟在后，就站在電視旁邊。

“我忙完看見你消息，給你打電話沒人接。”

“哦，我沒看手機，對不起啊。”

阮思嫻轉，看著傅明予，嗓子突然了一下。

剛剛只隨手開了玄關的燈，到客廳里，影影綽綽得照在傅明予上，顯得這個人好像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一樣。

可是即便這樣，這個人站在那里，竟然就讓阮思嫻產生了一想要抱抱的覺。

阮思嫻了小腹。

可能是最近于排卵期，催產素分泌過旺才會產生這種覺。

多喝點水加速新陳代謝就好了。

著傅明予，開口道：“傅總，我想喝水。”

傅明予看著的眼睛，試圖從眼里看出些什麼。

幾秒后，他放棄，轉去廚房倒了杯熱水。

出來時，阮思嫻已經了鞋坐在沙發上，蜷著雙抱著膝蓋。

傅明予把水杯遞給。

阮思嫻接過，一口氣喝，最后還嗆了一下。

傅明予坐到旁邊給拍背，兩人之間只有不到一拳的距離。

當他手拍到阮思嫻的背時，手臂形一個圈，環在上。

手掌輕輕落下時，好像把抱住了一樣。

但下一秒又抬起，環繞隨即消失，隨之而來心里空落落的。

每一秒，阮思嫻都想抓住那種轉瞬即逝的懷抱，多想他別把手抬起來，就那樣放在背上。

“你怎麼了？”

傅明予沒等到回答，低頭去看，反而把臉徹底埋在膝蓋里了，整個人像一個在母胎里的嬰兒，“要抱一下嗎？”

阮思嫻：“……”

還沒想好怎麼說，傅明予突然手攬住，把的頭摁在前。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阮思嫻當然無話可說。

現在很沒有安全，想要有一個懷抱去放縱地依賴。

而他的懷抱溫度剛剛好，還有一清冽好聞的味道。

阮思嫻有些貪婪地嗅了兩下，臉在他上，起起伏伏地有些。

屋子里靜謐無聲，窗外又開始飄雨。

秋天的雨比春雨還要來得纏綿，稀稀疏疏地穿過樹葉，發出一陣陣細碎繾綣的聲音，和傅明予的呼吸聲糾纏在一起，難分彼此。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場雨停了，外面的萬家燈火漸漸熄滅。

阮思嫻覺幾細碎的頭發被傅明予的呼吸拂到臉頰旁，有些，于是挪了挪位置。

頭頂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別蹭了，再蹭就要收利息了。”

？

阮思嫻一秒抬起頭，“什麼利息？”

直起腰看傅明予，他的手自然就落到了腰上。

傅明予偏了偏頭，垂頭看著，“比如，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