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十二月額外冷, 然而H市的冬天并不下雪, 干冷的天氣伴隨著寒風, 吹得人瑟瑟發抖。
孟聽練了將近一個月的琴, 往往都是放學后悄悄過去練,竟然一次也沒有遇見江忍。他們學校不是同一所, 江忍心中有顧忌, 也不敢直接去找。公車通行了,孟聽上下學不必再騎車, 往往是一放學以后就找不到人。
平安夜前某一天, 江忍想想得不行了。
他這段時間很騎山地托車了, 也很開車。
沒再穿破牛仔, 發長出了真正的黑發。連賀俊明也嘖嘖稱奇,忍哥好像煙也沒了。
雖然江忍在學校還是名聲不怎麼樣, 然而江忍確實是在潛移默化地往好發展。
平安夜前一天晚上,江忍從自己公寓出來,他在H市的房子住在臨海,這邊后面一帶都是新開發的地盤。H市不下雪,倒是下起了雨。
他很久沒有好好和說過一句話, 晚飯也沒吃, 就去了孟聽家小區等。
他開著車去的。
小雨一瞬變大雨, 車窗被雨刮不斷洗滌, 卻依舊落下綿的雨點。
孟聽家在三樓, 舒爸爸還沒回來, 孟聽也沒想到大雨說下就下。舒蘭關在房間玩游戲, 舒蘭自己用舒爸爸給的錢買了一部手機。而舒楊在房間練習理題,兩耳不聞窗外事。
孟聽趕去臺收服關窗。
踮腳用撐桿收服的時候,樓下那輛銀的跑車開始瘋狂按喇叭。
雨聲淅淅瀝瀝,反倒是沖淡了喇叭聲。
孟聽抱著一摞服往下看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悉的車。
抿抿,心跳飛快,卻沒有打算搭理。
孟聽把服都收完,怕打雷,又把電的頭拔了。最后去關窗戶。
然而喇叭聲一直不停。
仿佛如果不肯見見他,他就不會離開。
孟聽回到房間,把自己的門也關上,喇叭聲總算小聲了。
孟聽在房間整理自己的舞蹈服裝,既然決定了重新彈琴跳舞,這些東西總能用得著。有些是十三四歲用的,放在現在的年齡已經不合適了,然而有些卻依然能穿。
喇叭聲停了下來,仿佛它的主人放棄了。
孟聽松了口氣。
其實上輩子江忍大多數時候是遠遠看著自己的,這輩子他喜歡太早了,在眼睛不好的時候,他就已經進了的生活,而上輩子更多的時候,是他們那群人說說笑笑從邊走過去。
那個年會回頭,目落在的上,等發覺,他又若無其事地離開。
本來上輩子就沒什麼集,孟聽對他的記憶停留在自己被大火燒傷毀容,江忍回了江家,再也沒有回來。
他的喜歡,其實也就那麼淺。
舒志桐晚上十一點多才回來,最近研究所有新項目,還來了幾個令人頭疼初出茅廬的研究生,他總是忙得腳不沾地。
孟聽知道,舒志桐接了很多不屬于他的活。杜棟梁過來討債,讓這個老實人不過氣,不知不覺舒志桐還是在開始拼命賺錢。
所以贏得更多的比賽迫在眉睫。
十一點多舒楊和舒蘭已經睡了,畢竟高中生活繁重,學生又在長,老是覺得困。
舒志桐小聲進門,放下雨傘,打算簡單洗漱下就去睡覺。
客廳的燈被按亮一盞,孟聽沖他打了個手勢,然后用氣音道:“舒爸爸,我給你留了晚飯,吃了再睡。”
忙忙碌碌去加熱,然后端上桌子。
舒志桐很疲憊,半夜也很,他吃完才覺冰冷的手腳有了點溫度。
明天是周六,他本來這天也要加班。然而此刻他眉眼慈祥,眼角的細微也溫:“明天是我們聽聽的生日,爸爸不用上班,我陪你去玩玩吧。”
他把先前護在懷里的禮口袋拿出來給孟聽,有些局促道:“同事說兒喜歡這種,聽聽看看喜不喜歡。”
孟聽打開一看,是一條的圍巾。
其實過于稚了。適合十三四歲的孩子,舒志桐那個同事的兒估計不大,孟聽笑著點點頭:“喜歡,謝謝舒爸爸。”
舒志桐松了口氣,讓趕去睡覺。
孟聽收了碗筷,舒志桐疑嘟囔道:“樓下那車誰的?這是豪車吧,哪家來親戚了嗎?”
孟聽指尖微頓,好在舒志桐沒有糾結,他累了一天去休息了。
孟聽洗了手干凈水,也鉆進了被窩。
睡到凌晨兩點的時候做了個噩夢驚醒了,夢里是那輛貨車追尾,媽媽下意識抱住了。
睜開眼睛,眼淚流了一枕頭。
窗外雷聲嗡鳴。
孟聽突然睡不著了,干眼淚,看了眼墨黑的天,穿上拖鞋走到客廳往下看。
那輛銀跑車還靜靜在黑夜里。
他為什麼還不走,都等多久啦?
這個天氣晚上是很冷的,家家戶戶都睡了。
孟聽穿上防寒服,撐著傘出了門。
外面狂風大作。黑夜幽深,那輛車熄了火,駕駛座上卻有人。
了臉頰上的雨點,輕輕敲了敲車窗。
江忍愣了愣,轉頭看向窗外,連忙降下車窗。然后他看見了夜幕下的,似乎有些無奈:“你回家呀。”
手機屏幕上出現了游戲人死亡的提示。
——double kill !
他還把隨即組到的隊友害死了,那男生在屏幕那頭狂罵。
江忍關了界面,嗓子有些沙啞:“上車說話,外面冷。”
搖搖頭:“你快回家吧。”
小時候還有小男生跟著回家被媽媽調侃,可是長大以后,年人學會了矜持,要臉的人都不會再干出這種事。
然而江忍是不要臉的。
孟聽代完了打算上樓的時候,江忍推開車門跑了過來。
就這麼一會兒,他上了。
“孟聽。”
“嗯?你還有什麼事嗎?”孟聽抬眸,漆黑的夜里,樓道里靜得針落可聞。
江忍漆黑的眸落在上:“沒什麼事。”
孟聽說:“那你快回家吧。”
因為是夜晚,怕別人聽到,聲音得很輕。像一沒有重量的羽,卻又撓在人的心上。
他突然有些煩躁,拉住的手腕。
孟聽手中的雨傘墜落在地。
暗下四目相對,他突然笑了:“喂,你是不是太沒良心了啊,我來你們學校找過你五次了,你都不搭理我。和你同學說說笑笑。”
孟聽有些尷尬,輕聲道:“我有事呀。”
“那現在呢,現在沒有事,你和我說說話。”無邊的靜謐下,他的緒也抑著,卻帶著笑意,“我很想你真的。”
孟聽咬,耳尖有些紅:“現在要睡覺。”為了增加可信度,還了眼睛,做出一副困倦的模樣。
他抬起的下,眼里含著笑:“孟聽,怎麼這麼可啊你。”
孟聽有幾分惱,低嗓音,忍不住罵他:“大半夜大家都在睡覺,傻瓜才到跑。”
江忍沒忍住,笑得腔輕:“嗯,傻瓜到跑。”
孟聽是真沒睡醒,這會兒反應過來臉紅了。
“小傻瓜,你當我朋友唄。”他眼里全是笑意,“我一定對你很好行不行。”
江忍說:“我沒煙喝酒打架了,你聞聞,我上沒煙味兒。”他笑得有點壞,“只有男人味,試試?”
誰要聞這個!
孟聽耳尖都紅了:“你現在腦子不清醒,我不要和你說話,我要去睡覺。”
他見說得認認真真,快被萌死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語調帶著幾分笑:“是不清醒,遇見你就一直不清醒。”媽的怎麼就這麼稀罕呢。
怎麼說都不對,還說不過他!快氣哭了。
孟聽抿抿,撿起傘就打算回去了。
“你別走,我不說了行不行。”他輕輕握住手腕,最后笑了,“等到半夜,只是想給你說生日快樂。”
孟聽抬起雙眸,睫沾了雨珠,他想給抹去,最后卻沒敢。
江忍眼中溫:“你回去睡覺吧,明天我給你帶禮。”
他出門憑著一沖,本來以為今天見不到了。
“明天晚上七點,我在小區外面等你行不行?”
孟聽怔了怔,最后搖頭:“不用,謝謝你。江忍你回家吧。”明天晚上七點,在參加鋼琴比賽。
把雨傘收好,鄭重告訴他:“我不會當你朋友。”握傘柄,“也不喜歡你,你這樣會讓我困擾。”
空氣靜默。
不敢看他的眼睛。
這次要走,江忍沒有阻攔。
半晌,他虛虛握拳,一手的空氣。
江忍黑眸盯著走遠,良久笑了笑,沒關系。不喜歡他,他就喜歡多一點點。再多一點,他會變得溫,變好學生,會變喜歡的樣子。
平安夜這天上午,舒志桐說要帶孟聽出去玩。
孟聽搖搖頭,最后道:“我們去看看媽媽吧。”
舒志桐愣了愣,小心翼翼道:“聽聽可以改天去,生日要去游樂場玩嗎?”
孟聽媽媽出事,當時最傷心到沖擊最大的就是孟聽,舒志桐總是害怕提起母親孟聽會傷心。也總是把當小孩子看待。
孟聽看了眼外面的雨,舒爸爸尷尬道:“這個天氣確實不適合去游樂場。”
他見孟聽眼里確實多了一分釋然,于是帶著去墓地祭拜。
墓地清冷,孟聽買了一束白的小雛放在母親墳前。
指尖了墓碑,心里許多話,都默默告訴了媽媽。如果媽媽活著,最大的愿就是孟聽能過得快樂開心了。
如果知道孟聽因為那件事不愿意再彈琴跳舞,多半媽媽會敲著的腦袋:“你這個死心眼,白費了你老媽的栽培。”
孟聽想著想著笑了。
不會白費您的栽培的。
要讓善良的舒志桐過得更好。
舒志桐見孟聽走出墓地緒都還好,于是松了口氣。這麼多年,他在心里那塊石頭總算放下了一些。
孟聽讓他別買蛋糕。一家人吃頓飯就好,然而吃完飯孟聽就背著包出門了。
解釋道:“我要出去參加鋼琴比賽,會晚點回來。樓上的宋老師負責報名的,舒爸爸你放心。”
舒志桐卻很高興,甚至眼眶一紅:“加油!爸爸晚點來接你。”
孟聽帶著淺淺的鼻音:“嗯。”
舒楊抬起眼睛,眸中也有了波瀾。
舒蘭不可置信地看向孟聽,不是……有心理影了嗎?上次替彈琴都是磨泡來的,為什麼還會再次去比賽。
孟聽出門的時候看見了徐迦。
年穿著利落簡單,他也不多話:“走吧。”
“你也去?”
徐迦語調平靜:“嗯,我媽讓我陪著你。”
孟聽趕說不用。
徐迦眸中帶笑:“沒辦法啊,你沒平安回來我媽不許我進門。我也沒見過世面,想去看看。走吧,快遲到了。”他說話幽默,不帶攻擊,也不帶企圖心,讓人很放松。
孟聽忍不住笑了。
菱彎彎,眸中清澈。笑一笑,空氣都沾上了上的甜意。徐迦說:“我不會這些,就是個外行,所以你別有力。”
時隔三年,孟聽再一次站在了這個地方。
燈閃耀,一瞬的黑暗過后,舞臺上只有一架質地很好的鋼琴。
徐迦看了眼手表,七點十八分。
孟聽去換了服。畢竟是表演。隨帶的包里面,就有提前準備好的鋼琴服裝。起長發,用藍的帶捆起來。
出來的時候,徐迦瞳孔。
時隔多年,他再一次見到了這個模樣。
讓人著迷,讓人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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