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記憶’,不會再用那些虛禮規矩束著自己,譬如,不再自稱‘本宮’。
“我,我——”吞吞吐吐的收了扇子,起,囁嚅道,“這里太冷了,連炭火都燒不旺,夜又深了,我不想麻煩別人,就學著以前府里嬤嬤燒火的樣子,添了些織進盆里,該是能讓炭火燃得旺一點罷。”
銀碳是宮里才有的東西,銀碳和普通碳火的區別,就是它不會有太多的白煙,看上去就像沒有燃著一般。如果嫌殿里不溫暖,是由于銀碳看上去,好像沒燃著一樣,也是無可厚非的。
織易燃,加上扇風,再好的銀碳都能扇出白煙來。而要的,就是這些白煙。
倘若他留意著,一定會第一時間發現。
這般說著,配合臉上的神,與以往的矜持、穩重的夕該是完全不一樣的。
要的,就是‘失憶后’的不一樣。只用這份不一樣,才能讓不至于陷進疏冷的僵局里。
畢竟,之前的夕,哀聲求過他,都換來他絕的話語。這,始終是橫在彼此心里的障礙。
而,失去記憶,有些事,可以不清楚,可以不明白。
但,心里,想要知道的事能弄清楚,明白就好。
人,只能活一輩子,不相信,還有下輩子的許諾。
長生殿的盟約如是,不過是后人完的想象。
這一輩子,有些事一旦錯過,就真的錯過了。
,不要!
從初八那晚后,整整五日,即便,額上有傷,臉上有傷,又剛剛早產,不曾恢復,但,除了張仲每日按時請脈換藥外,他好像了這個人一般。
縱是太后也只來瞧了一次,但太后和他,對來說,終究是兩樣的意味。
雖然,海兒每日,都會在固定的時間由張仲抱來陪,可越是這樣,越是無法做到不去計較。
好吧,無所謂,現在的,不是有記憶的納蘭夕,再怎麼樣,都是無所謂啊。
如果,這是他演的戲,偏要將這戲,還原本來的真實。
于是,才有了今晚這一幕,如所預料的,他來了,可,只是來了。
他還是這麼地淡漠,看著這樣可笑的舉止,都這般的淡漠,仿佛和他無關一樣。
“你,”蹙了一下眉心,輕聲問,“聽們說,你是我的夫君,是當朝的皇上,是麼?”
‘夫君’這兩個字說出,本想在他的深幽的眼底,再辨到些什麼,只是,那里,平靜如一潭深池,一的波瀾,都是沒有的。
蹲坐于塌前的氈毯上,即便是不冷的,按他以前,也會把抱起來送回塌上。
現在,他只是隨著問出的一句話,稍稍走近幾步,近到,手就可以及的地方,但,這些距離,卻不會再近。
他冷冷的掃了一眼地方被打翻的擱在炭盆上的香爐,里面,有些蘇合香的香灰散落出來,順著香灰去,瑩白若玉瓷的足尖,微微的探了出來,有著貝殼一樣的澤。
貝殼,記起旋龍谷的海邊,他曾予的貝殼,于現在,于將來,只會為一種憑吊。
“扶娘娘回去休息。另外,把銀碳換六盆普通的炭火。”他并不回答問的話,僅是吩咐完這句返,就要離去。
普通的炭火,會有夕所要的白煙,加上六盆的數量,白煙很多,也會很暖。
但,誰都知道沒那樣的白煙是傷的。
“皇上,這使不得吧,娘娘的子如今得起這普通炭火麼?”李公公不怕死的稟道。
萬一,皇貴妃被這炭火熏出什麼事來,這皇上可不會怪自己下的這道吩咐,第一個怪的,一定是他沒當好差。
即便,皇上和皇貴妃的關系看上去現在很是微妙,不過,有一點,李公公是確定的,那就是,皇上心里,記掛著皇貴妃,只這層記掛,就夠讓李公公識眼的說出這句話的。
未帶軒轅聿再開口,夕在他后,囁嚅道:
“我知道錯了,但銀碳真的不暖和,您——”有些猶豫,低下頭,然后,鼓起勇氣般的復抬起臉來,道,“我可以去您的殿安置麼?您是皇上,您的殿里應該是最暖和的吧。”
軒轅聿的心被的這句話,重重震了一下,果然,失憶的人,連說話都無畏了。
李公公的,隨著夕說出的這句話,也來不及合上,皇貴妃娘娘的話,真是夠大膽的。
“我保證,我不會打擾到您。我可以安置在小鋪上的。”
出手,想去夠他的手,卻被他袍袖一拂,邊含了冷笑的道:
“皇貴妃失憶失得連規矩都忘了不?這話,可是為貴妃該說的?”
這句話,說的真是刺人心啊,差一點,的臉上就要容,若一旦容,該會讓他立刻就瞧出,是裝的。
不過,一定不會在他之前,出自己的底限。
“皇上恕罪。”
失的站起,想自個回到塌上。
指著一盞,恬來不及發出驚呼時,的裾恰被炭盆被生起的火星子燎到。
棉質的中,很快就被火星吞噬,驚嚇得想要拍滅那火,鼻端問道龍誕香近時,他用自己的袍袖迅速地把燎到的火星子拍滅。
咯咯回眸,驚惶的眸子對上的,仍是他淡漠的眸底。
這麼演,他不累麼?
明明是在乎的,確偏是這樣?
難道,疏遠,讓死心,最后,送出宮就是最好的?
其實,從愿意隨他返回宮里的那一日開始,就放棄了自由。
自由,是珍貴的,可,這世上,終有什麼是值得一個人去放棄這份珍貴。
一如,陪在他邊,對于來說,就是最珍貴的事。
旋龍的欺騙,本來,讓覺得是無法接的殘忍。
可,他不做任何解釋,也不做任何的挽留,一反常態的選擇更為殘忍的拒絕,終是讓心里,早就有了疑。
因為,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
心底,知道孩子是他的時候,其實,何嘗不該是欣喜的呢?
畢竟,并不是真的失貞,哪怕,他曾經對說出絕的話,可,仍想要他一個解釋時,他就知道,是信他的。
或者,應該說,一直不敢,但,一旦上的那刻開始,則,不會容許自己后悔。
哪怕,現在,他再冷漠,偏是不會放棄的。
這當中,能察覺到,并不是如他所說的那麼簡單。
,那日旋龍的形,是有些什麼不對的,可,一時,又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對。
現在,對上他淡漠的眸子,看到,他玄黑的袖邊被火灼得連手腕都有些許的痕跡。
“皇上,您的手,沒事吧?”繼續囁嚅地道。
他沒有回答這句話,眸冷冷地睨了一眼:
“小李子,將娘娘的用度職務移到偏殿。”
“諾。”
這殿,本就被熏得煙急火燎,加上方才的火星子濺出,萬一這些濺到哪里的死灰燃著的織,復燃的話,他終究做不到定心。
于是,讓他不得不做出讓步。
不過,是一點讓步罷了。
李公公傳來肩攆,恬替取來厚厚的披風暫裹于,并取來錦履替穿上。
做著一切的時候,軒轅聿早出殿而去。
這種肩攆可以徑直抬進殿,這樣,就不用移任何步子。
而待到肩攆將抬至偏殿時,驀地發現,那里,空無一人。
殿置了兩個銀碳盆,其中一個靠在塌旁。
塌上,鋪了兩床的錦褥。
只有這些,卻,不見他的人。
由恬扶著,坐到塌旁,恬碎碎的道:
“皇上對娘娘真好,把這讓給娘娘,自己還是歇于書房。”
真的很好。
是啊,讓覺到一點希時,不過是隨之而來的疏離。
還要堅持麼?
的手扶住,深深吸進一口氣,抬眸凝向恬,道:
“下去罷。”
“娘娘,奴婢伺候您換下臟了的中吧。”
恬并不知道為什麼娘娘聽了這句話,反而看上去,很不開心的樣子。
“我自己換就好了。”
手,恬把中奉上,僅能躬退出殿外,手里握著中,卻不想換上,臥于榻上,今晚,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象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呢?
他是不是只會覺到,越來越讓他討厭?
不知道,但,不會在疼痛了。
或者該說,從那天,喊出那一聲后,的心,就再不該有任何的疼痛了。
閉上眼,錦褥上,仿似還有著他淡淡的味道,在這些味道中,有幽香漸濃,于是,開始睡的迷迷糊糊。
迷迷糊糊中,是誰輕輕地抱起的子,替輕褪中,隨后,悉心地再將溫暖的中替換上。
想睜開眼睛,然,不知為什麼,眼睛,確是睜不開的,僅能那個懷抱,汲取那些許的溫暖。
昏昏沉沉中,再醒,已是日上三竿。
略了子,發現,上,真換了一件干凈的中。
“恬。”輕喚。
“娘娘,奴婢在。”恬應聲進殿,看到一臉的困,甜甜一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這中,是你替我換的?”
“是啊,難道昨晚娘娘忘記了,臨睡前,您讓奴婢給你換上的?”恬說出這句話,心里咯噔一下,娘娘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說來也奇怪,娘娘歇下了一個時辰,皇上竟又來了,進殿一會出來時,就吩咐,明日娘娘若問起,就說,是換的,不必提他來過。
伺候宮里主子這麼些年,雖然不是很長,但第一次,看到這麼怪異的事呢。
兩個主子似乎再躲迷藏般。
夕蹙了下眉,不過是裝作失憶,怎會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好像記不清了呢?
分明,是昨晚睡著時,有人替換上,而,睡得那麼沉,連睜眼都是不能了。
這一日,臥于偏殿,海兒用完早膳后就由張仲抱了過來,抱著海兒,縱失去記憶,卻在此事上,不必有過多的忌諱。
母子天,哪怕,疼溢于言表,又如何呢?
晚膳時,海兒仍是被張仲送回育嬰殿,由于水不是很足,最終,也只能請了兩名媽一并哺。
就在送海兒出殿,宮開啟殿門的剎那,看到殿外,有儀仗行來,不問道:
“恬,皇上回殿了麼?”
恬本伺候在旁,見這麼問,忙喚了小宮出去瞧一瞧,待到小宮回來,附耳于恬耳邊時,恬的神終是一變。
“怎麼了?”看的明白,追問道。
“娘娘,是皇上回殿了,您早點用完,先歇息吧,皇上名人收拾了主殿,今晚會歇在主殿。”
話語甫落,突聽得殿外傳來子清脆的笑聲。
宮中,除了嬪妃,宮人是不得擅自言笑的,尤其,還是這麼大聲。
恬想喚宮人把殿門關上,卻輕聲道:
“再開一會,殿里,乖悶的。”
向殿外瞧去,手在錦被下,稍握了一下,只一下,不過是無力的松開。
儀仗停,軒轅聿明黃的影出現在殿外的甬道上,他的旁,一個子俏地笑著,隔得有些遠,看不清是誰,僅知道,這裝扮,該是宮妃無疑。
軒轅聿隨著那子俏的笑聲,以及可以撒地避過,打橫抱起,大踏步往正殿行去。
夕的臉上沒沒有毫容的神,僅是看似好奇的問了一句:
“皇上這是干嘛呢?”
“回娘娘,皇上昨晚召了宮里的幾位娘娘來行宮相伴。”恬皺了一下眉,還是據實稟道,“今晚,皇上翻牌的,是這位秦夫人。”
記得這名子,和同一年應選宮,彼時說用香去迷皇上的子——落霞宮的秦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