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得不是時候,局里六位主任都不在家,接電話的是破軍。我把事和他說了一遍,看看他能不能找到郝文明報告一下。
回了爺爺家沒有耽擱,將眾人在河床上撿到的元寶都收集起來,扣除了分給村里和族里的那部分,剩下的分給了全村每家派來撿金子的代表(還真讓孫胖子猜對了)。差不多每家都分到九金二十銀,二十九個元寶。
眾人拿到元寶后一哄而散,爺爺在后面還千叮萬囑,財不可白,千萬不能讓村子里以外的人看見。
自打進了爺爺家,蕭和尚一直都是愁眉不展,在低著頭想事。就連他撿的半袋子金元寶,都沒興趣拿,還是三叔替他拿出來的。
“老蕭,別想太多了,一會兒大壩的機修好了,開閘放上水,淹了那個大坑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你還是你的凌云觀影視娛樂公司的董事長,你現在有了金子,也去拍幾集電視劇去。咱們就找明星拍,誰有名找誰。沒有名的找上門爬上炕都沒用……”爺爺和他幾十年的朋友,知道這老貨平時好什麼,一個勁兒地勸他。
沒想到蕭和尚只是不停地嘆氣,這在以前只要開個頭,他就能說個沒完沒了的話題,現在對他已經完全沒有吸引力。
爺爺還想說點什麼,院子里的大門突然打開,我們村里的民兵小隊長沖了進來,“爺爺(村里姓沈的年輕人幾乎都喊他爺爺),出大事了,我們的人沒看住,有人進大坑里去了!”
事倒霉就倒霉在剛才分了元寶的一個人上,論起來我還得管他三表叔(不算太遠,是我爹沒出五服的表弟)。他回家時正趕上他住在鄰村的小舅子來他家喝酒,其實酒都不用喝,剛才分到元寶時,他就已經醉了。
見到他小舅子時,一口酒沒喝,已經是滿口的醉話了。當著小舅子的面,我這位三表叔將他今天的勞所得一腦地倒在酒桌上,“你姐夫我有錢了!”
滿桌子的金銀元寶,他的那位小舅子一下子就傻了眼,一個勁地向他姐夫刨問底,加上我的三表嬸在旁邊摻和,我這位三表叔一點都沒瞞,將在河床上見到元寶的事說了一遍,臨了還加了一句自己的演義:“你別看河里的元寶沒有了,可是在河里有個大深坑,里面有的是金元寶,我看得真真的,數都數不清。”
他小舅子一聽,酒也不喝了,穿上服就回了鄰村家中,左鄰右里找了七八個和他關系不錯的小伙子,帶上家伙就往河邊趕。他們村子在下游,沿著河道一直向上走,沒多久就看見了那個大坑,遠遠地還有兩個民兵在看守著。
這七八個小伙子也不客氣,直奔大坑沖過去。看坑的民兵看見還攔了一下,他倆說是民兵,一人手里也就是一子,對著七八個大小伙子,沒過一會兒,就被打趴在地上。兩個民兵還勸了幾句:“別下去,這坑里有妖怪。”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人聽他倆的話了。
這些小伙子綁好繩子,一個膽大的拿著手電筒先從繩子上了下去。沒多久就聽見他喊道:“下邊都是金子!下來!都下來拿!”
有了他這一句話,剩下的小伙子一個接一個都順著繩子了下去。結果卻沒有一個人上來。上面兩個民兵看出事不好,互相攙扶著起來,向村長和爺爺來報信。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爺爺的頭都大了,對我爹吼了一聲:“快跟壩上說,機修好了也別放水!”回頭披上服就往外面跑,跑到門口想起來蕭和尚還在,又回頭對蕭老道說道:“老蕭,你不去看看嗎?”
沒想到,到了這時候,蕭老道突然鎮定下來,剛才他臉上還有一點惶恐不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你先去吧,我去觀里拿點東西。小辣子和孫廳長跟我走一趟,幫我搭把手。”
爺爺這時也顧不上他了,“那你快點。”說完轉向河邊跑去。
看著爺爺越走越遠,蕭和尚這才起說道:“走吧,跟我去拿點東西。”
“拿東西?老道,你不是想溜吧?”孫胖子皮笑不笑地說道。
蕭和尚也不生氣,只是慢悠悠地看著我和孫胖子,看著看著突然來了一句:“你們那兒現在誰主事?是高亮還是肖三達?”
我和孫胖子被蕭和尚這句話嚇了一跳。孫胖子眨眨眼睛問了一句:“肖三達是誰?”
蕭老道看了孫胖子一眼,他眼中的芒有些暗淡了,“你們不知道肖三達?看來做主的是高亮了。對了,現在應該不‘特別案件理辦公室’了吧?當初高亮就主張是要改名字的。”蕭和尚說這句話的時候,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好像在回味當年的時。
眼前的這個邋遢老道,我從小就認識他,差點就做了他的徒弟。還是他教我用黑狗洗頭來遮住天眼的。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他就是一個好財好的邋遢老道士,沒想到,他好像還和民調局有著相當深的淵源。
我說道:“現在民俗事務調查研究局了,我和大圣都是一室的人。”
“呵呵!”蕭和尚一陣輕笑,“我就知道你們倆不是什麼廳長、長的。還是當初‘特別辦’的老法子,也沒見高亮有什麼高招。”
蕭和尚沒有的意思。看著爺爺已經去了河床那邊,我待不住了,“高亮怎麼想的,以后你去問他吧。你在坑里到底看見什麼了?現在能說了吧?”
終于,蕭和尚把懷舊的思緒收了回來,看著我又笑了一下,“坑里是什麼東西,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好了,不說了,跟我去拿家伙吧。”說著不再理會我和孫胖子,拔腳離開了爺爺家的院子。
我和孫胖子互相看了一眼,這老道士和民調局那幾個主任一個病,說完話拔就走,不帶理會其他人的。沒辦法,我們倆只得跟在他后面。
孫胖子問我:“辣子,看不出來這花老道還不簡單,他說的‘特別案件理辦公室’是什麼?還有那個肖三達,你聽說過嗎?”
郝文明以前講過民調局的歷史,不過孫胖子不興趣,本就沒往心里記。不過我對民調局的由來還是很興趣的:“‘特別案件理辦公室’好像是民調局的前,民調局是八幾年才改的名字。至于那個肖三達嘛,我也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可能是以前‘特別案件理辦公室’的老人吧。”
蕭和尚的凌云觀影視娛樂有限公司就在村子的邊上。小時候我還來玩過幾次,現在看起來,除了觀前的招牌變了,剩下的也沒有多大的出。
蕭和尚直接把我們倆帶進了大殿,在元始天尊的塑像下面翻出了一個大皮箱子。蕭和尚倒也不避諱我和孫胖子,當著我們的面,打開了箱子。
箱子里的東西我和孫胖子看著就眼,各式各樣的老式證件,幾千斤全國糧票(沒有現金,應該是已經被蕭和尚花了),一把黑漆漆的匕首。幾個油布包,包的是手槍零件和子彈,還有幾捆符咒。
蕭老道很練地將手槍組裝好,別在了后腰上。我看得清楚,是一把軍用的五四式手槍,槍上面也雕刻著和我腰間手槍一樣的符文。最后,蕭老道將箱子里能用的東西都揣到了懷里,突然轉頭對我說道:“當初你要是拜我為師,這些東西就都是你的。”
孫胖子眉弄眼地拉著箱子里的全國糧票,“辣子,你賠大發了,這能換多副手套……”
等我們趕到河邊時,大坑的周圍已經滿了人。不我們小清河村,就連下游幾個村子都來了人。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幾個村子都得到了消息,這個大坑里有金元寶,小清河村的人派了民兵看著不讓別的村子的人去撿。
這幾個村子都不干了,派了人馬過來,等爺爺趕到時,幾百人里三層外三層將大坑圍了好幾層。場面已經有些失控,幾個村長已經開始互相推搡起來。外圍幾個村的村民已經抄上了家伙,鐵锨、鎬把、爬犁都舉了起來,眼看著就是一場械斗。
爺爺連說帶嚇唬,說得滿臉通紅,可惜現場除了我們村自己人外,再沒有一個人聽他的。要是平時,爺爺說句話,這些人立馬就得住手。可現在聽說這個大坑下面有金子,別說我爺爺了,就連玉皇大帝來了都不見得好使。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槍響,眾人嚇了一哆嗦。熊所長帶著派出所的幾名警察和聯防隊員趕過來了。熊跋趕來時,外圍已經有人手了,熊跋的人本拉扯不開,眼看著事態就要惡化,熊所長無奈之下,只好鳴槍示警。
“熊跋!你敢開槍!你這就是明向著他們小清河村了?”下游的那幾個村長不干了。熊所長和我們村長關系鐵不是什麼,他們倆除了媳婦不能一起用之外,剩下的不分彼此,要不然前天晚上,熊所長也不能幾句話就被我們村長勸走。
“剛才是誰說我向著小清河村的?”熊跋咬牙一笑。他是小地方作風,做事簡單暴,話不投機當場就打。但越是這種工作方式在我老家這種小地方越好用,起碼他這句話現在沒有人敢回答。
熊所長瞪著眼環顧了一圈,和他目對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頭低了下去。看到再沒有人出頭,熊所長才走到我爺爺邊,“老沈頭,你這是又整的什麼?你不把我折騰死你是不罷休啊!”
我爺爺苦笑了一聲在熊所長的耳邊將剛才的事說了,等說到已經有人下坑的時候,熊跋眼睛就瞪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了?人上來沒有?”旁邊我們村長說道:“老熊,人多,你小聲點。”
熊所長不顧,瞪了他一眼,隨后對著聚集的人群喊道:“散了,散了,你們幾個村長留下來,剩下看熱鬧的都散了。”這幫人還惦記著坑里的金元寶,不舍得走。熊跋最后急眼了,大吼一聲,“再不走就算你們擾治安,老子派出所今年的任務還沒完,你們誰想湊個數!”
他這聲吼就像晴天打了個霹靂,膽子小的都能嚇得一個哆嗦。熊所長惹不起,眾人扛著自己的家伙,不不愿地離開了河道這一片。
外圍的人都散了,我、孫胖子和蕭和尚這才能走到大坑的邊上。熊跋到又有人過來,一瞪眼就要罵人,等剛張開時才看清是我們三個走過來。他有點尷尬地笑了一下,“兩位領導,還驚你們了,我們這兒出了一點小事。幾個村子……爭水。事已經解決了。”
孫胖子看了一圈禿禿的河道,“你管這個爭水?怎麼不說爭空氣?”蕭老道笑了一聲,“老熊,算了吧,兩位領導都知道了,這瞞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