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早就想過孩子像誰,生下來才知是個男孩兒,丫鬟們都說孩子長得像謝玄辰。
謝長安剛出生力氣就比同樣的新生兒大。洗三那天許多人過來觀禮,徐家幾個娘子也紛紛到場。徐五娘逗孩子時被孩子抓住手指,當即就驚嘆:“哎呦,小子力氣不小啊,是個學武的料。”
唯有慕明棠,幾乎已經預料到未來的日子,頭疼地嘆了口氣。
果然,這個小子像極了謝玄辰,才三個月就破壞力驚人。慕明棠被他惹得一肚子氣,每天晚上回來都要罵謝玄辰:“你看看你,都怪你不省心,長安都學了你。”
謝玄辰心說謝長安不聽話,怎麼挨罵的是他?
謝玄辰不敢惹慕明棠生氣,說什麼都應著。慕明棠雖然上嫌棄,其實十分寵孩子,連謝玄辰也一得空就往家里跑,就算謝長安在睡覺,他也能默默看許久。
他們兩人小時候都是獨生,從來沒哄過弟弟妹妹,如今有了小孩子,稀罕的和什麼一樣。今日夜深人靜,慕明棠把娘和丫鬟都打發走,自己抱著孩子坐在榻上,和謝玄辰一起逗弄。
慕明棠今日帶了紅玉耳鐺,小孩子喜歡鮮亮的,看見耳鐺晃來晃去,就忍不住手抓。謝長安力氣隨了謝玄辰,又不懂得控制,一抓住什麼東西就不放。他突然手拽住耳鐺,可讓慕明棠吃了苦頭。
謝玄辰看到立刻握住謝長安的手,控制著力道一一掰開謝長安的手指。謝玄辰把耳鐺從謝長安手里解救出來后,立刻把這個魔星抱開,懲罰地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背:“我都不舍得,你倒敢欺負你娘親了?”
慕明棠獲得自由后趕耳垂,自己疼還沒散,看見謝玄辰打謝長安,立刻不高興地打了謝玄辰一下:“你干什麼呢?”
謝玄辰把那個和他爭寵的混小子放到塌上,自己湊過去給慕明棠耳朵:“我教他日后怎麼和媳婦相呢。”
謝玄辰完后,還輕輕在耳垂上吹了吹:“還疼不疼?”
慕明棠耳朵是敏地帶,耳垂尤甚。突然被他吹了口氣,慕明棠后背電流都竄起來了。
“我沒事,孩子還在呢,你別。”
“這簡單。”謝玄辰立刻站起來,把孩子給外面的娘丫鬟,回來結結實實把慕明棠按到塌上,“現在孩子不在了,就可以了吧?”
慕明棠許久沒經人事,被他的氣息吹的渾發:“你不正經。”
謝玄辰說著就把慕明棠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床鋪:“我還沒開始不正經呢。”
這個冬天謝玄辰過得安穩,南北都安安分分,幽州各項生計漸正軌,軍隊經過一冬天的訓練總算有了些樣子,在正月時,還喜得麟兒。
他這里安逸滿,其他地方卻正在劇烈。東京城里皇帝病重,開春前后染了一陣春寒,才撐了幾天就病逝了。謝玄濟最終在一眾皇子中穎而出,登基為帝,立正妃蔣明薇為后,立塔煙公主完朵為貴妃。
可能是謝玄濟有意沖散晦氣,取年號為清平。
謝玄濟登基后,拳掌,想要解決“造反”的堂兄,于四月征討謝玄辰。謝玄辰終于找到了機會,帶兵迎戰。
這一仗謝玄辰直接打到黃河邊,瞬間近都城東京。北戎一見覺得自己有機會,靠近邊界,想要趁機把幽云幾州搶回來。徐家軍陳列在北方,很快就攔住他們。謝玄辰聽到消息后,放下唾手可及的東京,直接班師回朝,回來收拾北戎人。
北戎一聽謝玄辰回來了,嚇得馬上撤兵。另一邊東京也嚇得不輕,這兩年東京風水不好,頻頻到這種驚嚇。謝玄濟被屢次三番的圍城風波嚇到了,趁著謝玄辰回北方解決北戎人,匆忙下令遷都。
蔣明薇跟著船南下時,心十分復雜。這一世明明東京沒有淪陷,可是最終,謝玄濟的都城還是變了臨安。
原書劇分明已經徹底崩壞,可是有些時候,歷史的軌跡還是相似的可怕。
謝玄辰和謝玄濟誰都不肯改國號,誰都覺得對方才是臣賊子。后來謝玄濟南遷,民間干脆以南鄴、北鄴來區分這兩個政權。
過了一年,北戎也發生政變,耶律焱功殺出重圍,登基為帝,立蕭思懿為后。此時一南一北兩對帝后,都是謝玄辰和慕明棠的人。屬下勸謝玄辰也稱帝,謝玄辰卻搖頭,依然說:“不急。”
耶律焱和謝玄濟大概忘了,岐王還有另一個稱號,皇帝終結者。謝玄辰是一個帶著些輕微強迫的人,后晉、后蜀、南唐皇帝都是死在謝玄辰手上,既然已經收集了三個,索他再多當幾年岐王,把天底下皇帝收集齊了,整整齊齊的再稱帝,多好。
北戎、北鄴、南鄴鼎立三年。在謝玄辰正式造反的那一年,他不再用東京的紀年,而是自立年號章武。章武五年,也就是清平四年,謝玄濟遷都的第四個年頭,謝玄辰發兵征討北戎。
耶律焱知道這一戰不會輕松,他駕親征,和謝玄辰決一死戰。
這是自綏和五年后,他們兩人再一次對決。
耶律焱自認文韜武略樣樣不差,他差點為北戎歷史上功勞最大的帝王。然而這一切,都止于謝玄辰之手。
或許天底下的芒是一定的,一個人太過耀眼,其他人就會黯淡無。耶律焱自認也是當世英豪,可是只是因為謝玄辰存在,眾人提起耶律焱,只會想起他被謝玄辰打的落花流水,最后在一個黑夜灰溜溜逃竄。
耶律焱如何能甘心?
南方,謝玄濟和蔣明薇也在切關注著北方的戰局,后來,消息傳進臨安宮城,盛極一時、稱霸草原的北戎,滅亡了。
耶律焱被謝玄辰殺死,蕭思懿在后宮中自盡。聽說蕭思懿死前仰天大笑,喊了岐王妃慕明棠的名字。
蕭思懿時囂張不可一世,跟著耶律焱一起去東京議和,在皇宮里,見到了還是安王妃的慕明棠。
蕭思懿和慕明棠很是投緣,臨走時蕭思懿還對慕明棠說,以后有緣再見。
結果一語讖。
蔣明薇聽到耶律焱死了,不知為何生出一種悵然來。耶律焱和蕭思懿都死了,明明這兩人前世給帶來無盡苦難,但是這輩子蔣明薇聽到他們的死訊,卻一點都不開心。
北戎都亡國了,臨安,還遠嗎?
北戎滅亡,下一步是西夏。太原等地早在謝玄濟南遷的時候,就順理章歸順了謝玄辰。西夏國力完全不能和北戎比,沒過多久,黨項人也亡國了。
至此,北方一統,盡數歸于謝玄辰之手。
謝玄濟和蔣明薇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到他們了。
這種覺可太恐怖了,謝玄濟慌了,不顧面,寫信給謝玄辰求和,試圖呼喚起謝玄辰殘存的手足。謝玄濟提出南鄴、北鄴本是一家,不妨以江為界,共治天下。
謝玄辰接到這封信后,都沒看完,就直接撕掉了。
誰要和你共治天下,他完全可以一個人治。
章武六年,也就是南鄴的清平五年,剛過元日,慕明棠親手取來鎧甲,為謝玄辰一一系。
這些年來,謝玄辰但凡出征,必是慕明棠親手為他披上鎧甲。為君穿戎裝,送君上戰場,穿的次數多了,慕明棠已經非常練。
謝玄辰看著妻子,不期然想起五年前,東京告危,他終于聽到他可以重新接軍權的那個月夜,慕明棠也是如此,親手為他穿上鎧甲。只不過那時候的作還很生疏,沒想到,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他手下的兵馬,從八千人逐漸增加到百萬,慕明棠的作,也從生疏變悉。
原來,已經五年了。
謝玄辰忽然使壞,抱住慕明棠的腰,不肯再配合。慕明棠作被攔住,無奈道:“外面還等著你呢。你如果好意思讓三十萬人等你,那就繼續胡鬧。”
謝玄辰這個人就不能說,越說他越來勁兒。他越發不肯松手,慕明棠被他折騰的沒法子,只能如他所愿抱住他,像五年前那樣,低聲說:“我等你回來。”
“希以后再無戰事,希,我再也不用給你穿鎧甲。”
謝玄辰也抱住了:“好。”
謝玄辰用力摟了摟慕明棠腰,最后拿起佩劍,大步朝外走去。慕明棠站在殿,看著謝玄辰逆著,推門而出。灑在他上,在銀的鎧甲上反出粼粼星。
外懾強敵,鎮諸侯,才無愧君號武安。慕明棠剛嫁給他時,北戎、西夏環伺,幽云十六州還在外族人手中。而如今,北方統一,幽云回歸,塞外牛羊遍野,百姓安居樂業,天底下只剩一江之隔的南朝廷還在茍延殘。
慕明棠眼睛似乎有淚,似乎又只是別人看錯了。無愧君號武安,的年郎,做到了。
謝玄辰帶著大軍出發,他們走后,幽州仿佛突然安靜了許多。謝長安已經四歲了,正是最鬧人的時候。父親走后沒人指點他耍劍,他又不敢往母親上蹭,怕一不小心傷到了母親。謝長安無聊,就非要纏著慕明棠給他講故事。
慕明棠對力過分旺盛的兒子到頭疼,可是謝玄辰卻一直覺得謝長安乖巧聽話,和他小時候比起來簡直是個無害的寶寶。現在謝玄辰走了,沒人能制得住小王爺,唯有在慕明棠面前,謝長安能安分那麼一小會。
慕明棠拗不過兒子,就只能搜腸刮肚給他講故事:“今天,給你講星宿的故事。”
謝長安一聽星宿,立刻沒興趣了:“星星又不會,聽這些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了?”慕明棠責備地點了下兒子腦門,抱著他往天上看,“記得千字文第一句嗎?天地玄黃,宇宙荒洪。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天地星辰乃文字之首,而北辰星,又是星辰之首。”
慕明棠說著,指向天上最耀眼的那顆星:“看到最亮的北辰星了嗎,如今你父親也在這顆星星下,你看著星星,就是看到了父親。”
謝長安聽得似懂非懂:“那我對星星說話,父親就能聽到嗎?”
慕明棠點頭,抱了兒子:“能的。你對他說說看?”
慕明棠給兒子指認星宿的時候,千里之外的臨安皇宮,慘淡的星照門窗,里面沒有點燈,看著鬼影幢幢。
宮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皇后娘娘,岐王渡江了!”
如今蔣明薇宮里已是一片狼藉,本看不出皇后寢宮的樣子。跌坐在一堆帷幔間,聽到宮人的話,緩慢抬起頭:“他,已經渡江了?”
“沒錯!皇后娘娘,陛下已經帶著貴妃從宮門逃了,您也快跑吧!”
蔣明薇聽到一愣,旋即大笑:“他跑了,我都尚且能留在宮中,他卻已經帶著完朵跑了……”
蔣明薇笑著笑著流下淚來,這一生何其悲哀,一生無寵,丈夫濫。城破前夕,丈夫丟下,帶著寵妃跑了。
而帶兵攻城的那個人,是年時傾慕過的年。
蔣明薇踉踉蹌蹌站起,站到窗口,看到外面星慘淡,唯獨北辰星,明亮人。
“謝玄辰。”蔣明薇緩緩念著這個名字,忽地苦笑,“蕭思懿死前喊慕明棠的名字,沒想到到我時,竟然也是一樣,再見無期。”
終于明白,世間沒有劇本,也沒有所謂的男主。前世臨死前看到的書,只是以謝玄濟的角度,被后人化過后的傳奇演繹罷了。
因為謝玄濟是皇帝,所以寫書人極盡吹噓謝玄濟。然而這世上,哪有什麼獨一無二、不死不滅的天命男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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