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曦把筷子往瓷碗上一“啪”,面紅耳赤,惱怒道:“小爺我承認我怕狗,行了吧?!”
“臥槽哈哈哈!”柯文狂笑,驚奇道:“曦哥你居然也有怕的東西?!狗有什麼好怕的,多可的生啊!難怪你從來不去我家,我家養了只哈士奇,下次帶到學校給你們瞅瞅,可乖了,從來不兇人。”
傅曦暴跳如雷,站起來過去揪柯文的后領,惻惻道:“你敢帶到學校你就死定了!”
柯文嚇得滿屋子逃竄。
賀漾和李嬸端著碗被逗笑了,扭過頭去看著倆人。
一時之間空氣中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但明溪想到當時傅曦的反常,笑不出來。
心里很擔心,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扭頭盯著傅曦看了會兒,忍不住對四逃竄的柯文道:“怕狗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我也怕的,快坐下吃飯吧,待會兒都涼了。”
李嬸見狀,給認為這幾個男生中長得最俊的傅曦夾過去一塊竹筍:“這是我們這里的特產,你們這種城里來的小爺肯定沒吃過,快嘗嘗。”
傅曦看著那黑不溜秋的筍片,努力不把自己的嫌棄表現出來:“別了吧。”
“嘗一塊嘛。”李嬸著筷子不依不饒。
傅曦索把碗一撤:“阿姨,我從來不吃。”
明溪打破僵局,夾了一小塊放進傅曦碗里,小聲勸道:“李嬸的一番心意,你要是不過敏的話,就嘗一下。”
傅曦還是第一次被趙明溪夾菜,而且還是這種小腦袋湊過來,小聲說著話的夾菜,他瞥了眼趙明溪,耳登時一熱,佯裝心不甘不愿地夾起那塊竹筍塞進里,慢慢咀嚼:“切,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嘗一口。”
還長著筷子的李嬸:“……”
一頓晚飯在打打鬧鬧中吃完了。
明溪和賀漾一間房。
因為來這里一趟舟車勞頓,再加上白天太累,一行人很快就睡了過去。
賀漾甚至累得打起了小聲的鼾。
明溪沒睡著,披著服出去,輕手輕腳將以前用過的針線盒等東西繼續收拾好。
月深長,夜間一片寂靜,給了明溪一個緒緩沖的時間。
在心里默默地懷念著,對說,我這輩子會好好生活,您別擔心。
……
第二天從薄霧中穿過來,照耀在大地上,又是新的一天。
一行人集翹課,乘坐火車趕回A市。
十四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幾個人睡眼惺忪地出火車站時,已經是晚上九點,火車站周圍燈火通明。
明溪看了眼時間,一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自己竟然差點把董叔叔一家人回國這件事給搞忘了!
董家人乘坐的航班剛好是晚上十點左右落地,還有一個小時來得及趕往機場。
明溪急匆匆地從傅曦手里接過書包:“我差點忘了,我得去機場接幾個長輩!”
柯文從停車場把車子開過來,在幾個人面前停下:“走啊,趙明溪,我剛好讓人把車子停在了這里,我送你去機場,然后再送賀漾和姜修秋回家。”
他看向賀漾和姜修秋:“你們不急吧?不急就在車上睡一覺。”
賀漾打了個哈欠爬上車:“困死我了,我先上車。”
明溪覺得太麻煩柯文了,人家也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沒怎麼休息。便趕道:“去機場會繞很遠的路,不用送我!我自己去就行——”
“自己行什麼行?!大晚上的你想被黑車拖到山里去賣掉?”
傅曦直截了當打斷了趙明溪。
他抬手把明溪的圍巾攏了攏,然后握著肩膀把轉了個圈。
明溪暈頭轉向,等反應過來,傅曦已經打開了車門,把推了上去。
明溪:“……”
姜修秋瞥了傅曦一眼,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自求多福。”
說完毫不猶豫地轉上了副駕駛座。
傅曦剛要關上車門,明溪就趕把住車門。怕他關門,把腳也了出去抵住,急切地仰頭問:“那你呢?”
“本爺當然是得等家里人來接,怎麼可能和你們一輛小破車?看看柯文這輛車,在外頭擱了一晚上全是灰。”
傅曦雙手兜,滿臉嫌棄,睨著趙明溪:“干嘛,你該不會是擔心我——”
話音未落就聽見明溪道:“我擔心你。”
“……”
傅曦不自吞咽一下,他心臟砰砰直跳,視線落在趙明溪臉上。
擔心他。
傅曦不由自主想要勾起角,但是又怕被發現。
他趕后槽牙,別開頭去,一秒變冷酷:“切,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明溪問:“你私自調私人飛機,還翹課,你爸媽不會責罵你吧?”
傅曦結了一下。
他出手拍拍明溪的發頂,得意洋洋道:“害,多大點兒事,我是家里的獨苗苗好嗎,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兒破事怪我?”
“小口罩,快去吧,待會兒要誤了你行程了。”
明溪看了他一會兒,才收回了腳:“那好吧,你一個人注意安全。”
“嗯。”傅曦角揚起,竭力不讓看出來自己的赧。
車門被傅曦輕輕關上。
明溪回頭去。
夜燈火闌珊襯在傅曦后,年姿拔又修長,對揮了揮手。
幾個人一走,一輛黑的加長車就慢慢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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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后,傅家老宅。
檐下燈全開著。
一個清癯的老頭抄著棋盤,將傅曦揍得上躥下跳。
張律師和管家一行人角,看著傅曦那頭紅宛如一團火紅的球,大半夜的被從屋子里攆出來,奪命狂奔,又被攆到院子里去。
最后他慌不擇路跳上了假山。
傅曦拉著假山,扭頭瞪向老爺子,暴跳如雷道:“我就是喜歡!您要敢,我立馬跳樓!我從這里跳下去——不對,我從傅氏大廈上跳下去!讓傅氏票崩盤!”
老爺子氣得高直線往上飆。
之前他還不知道,畢竟傅曦待在學校,雖然打架鬧事沒干,但倒是沒闖出什麼大禍來。
直到前天晚上進了警察局,消息再也瞞不住,傳到了他耳朵里。
他立馬讓人把傅曦帶回來,結果這小子更加猖獗,還了私人飛機!
就為了和一個小姑娘談?!
“我干什麼?我你!小兔崽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老爺子一擼袖子,憤怒地邁著老胳膊老就要往假山上爬:“你喜歡,你也要看喜不喜歡你呀?你還單相思,你不配做我傅家的人!”
張律師和管家慌忙把老爺子扶下來:“使不得,使不得,等下摔了。”
老爺子在下面著棋盤,氣吁吁。
“我可不是單相思,我們兩相悅!”
老爺子:“兩相悅個屁!”
傅曦在上面道:“打死了我可就沒人繼承家產了。”
老爺子看不上傅至意,他心里很清楚。
老爺子氣得渾哆嗦,拿著棋盤指向傅曦:“如果不是你哥死了,得到你這個混賬來繼承?你害死了你爸和你哥哥你還有臉說!如果不是你,你哥哥說不定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他是我最看好最優秀的一個孫子,有他的話,你以為你還能拿得到半錢?”
傅曦渾一僵,但很快恢復如常:“現在沒有我哥,只有我了。您沒得選。”
老爺子氣急敗壞,扔了棋盤,從張律師手里接過來一沓裝著照片的牛皮紙,摔在假山下:“我反正是不管你了,但是你自己搞搞清楚,別蠢到被人利用了還幫人數錢。”
傅曦從假山上跳下來,撿起老爺子摔給他的東西,卻打開都懶得打開。
他隨手扔還給了張律師:“這什麼?我才不看。八又是在我和趙明溪之間制造誤會,我才不信,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老爺子面鐵青:“滾滾滾!一分鐘之給我滾出去,回你自己家去,別讓我看見你!”
張律師趕看了眼傅曦下假山時一瘸一拐的,忍不住道:“剛才爺挨了好幾下,背上和上估計都青了,先找私人醫生來上點藥?”
“活該。”老爺子對傅曦罵道:“你哥哥都死了,你點傷怎麼了?”
說完老爺子便摔手離開了。
張律師回頭看了眼傅曦。
傅曦垂著頭靜靜站在那里,短發上凝結著一層寒霜,顯得極為疲憊。
他沉默著轉打算走。
但一轉,可能是牽扯到了背上被揍的地方,就忍不住“嘶”了一聲,臉都皺了起來。
張律師忍不住道:“你可別了,我送你回去,先回去躺會兒。”
“好。”傅曦抹了把臉,語氣輕松:“謝謝張律師了。”
張律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去把車開進來。”
張律師大步流星出去開車。
跟了他多年的助理還是頭一回來傅家老宅,頭一回看見這張場面,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聲問:“我還以為這爺孫倆鬧著玩兒呢,上躥下跳的好玩兒——怎麼老爺子還真打啊?落在我上骨頭都要碎了,而且還沒打臉,專挑有服的地兒打。”
張律師道:“那哪兒能打臉啊?傅離開傅氏老宅臉上要是帶傷,明天豈不是得見報?”
助理又問:“那也不至于跟個仇人似的打那麼重吧?傅走路都走不了。”
“仇人倒也不至于是仇人,老爺子還是把他當孫子的,但是有個坎這麼多年都過不了。總之——”張律師搖搖頭:“總之你別問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懂不懂?”
助理連忙閉了,不敢再問了。
張律師開著車載傅曦回去,卻忍不住從后視鏡中看了閉目養神的傅曦好幾眼。
這年變了很多。
他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時,他還是個律師界的新人,也是跟著上司來理傅氏的事。
當時傅曦才十三歲,他哥哥傅之鴻十八歲。
這倆兄弟家教都很好,待人謙遜有禮,任誰接都會覺如沐春風。
十三歲的傅曦還是個小孩,一雙澄澈的眼珠尤其干凈單純,不諳世事,在高爾夫球場把球撞到了,還連忙把人扶起來道歉。當時他還和傅之鴻一樣,是漆黑的短發,看著像干凈的小白楊樹一樣,拔修長。
可后來就發生了那件事。
那件事當時十分轟,畢竟綁匪居然膽敢綁架傅氏的兩位太子爺,還公開要求傅朝親自提著贖金去贖兩個兒子。
當時差點見報,不過影響不好,被傅氏用錢了下來。只有小道消息在私底下流傳。
綁架案當中發生了什麼事,張律師這個級別已經算是傅氏親信的人,也弄不清楚。
但是只知道,前去贖人的傅朝沒回來,傅之鴻也沒回來,都死在了那里,尸的樣子還相當慘烈。因為逃出去了一個人,兩人都被綁匪報復撕票了。
只有傅曦回來了。
應該是綁架之中發生了什麼事,回來之后的傅曦不止沒有得到安和擁抱,還不被老爺子和他母親原諒。
當時老爺子還給了他兩個選項,要麼拿著錢離開,要麼留下來收拾爛攤子,傅曦應該是選擇了后者。
然后等張律師再見到傅曦,就已經是今年年初了。
傅曦十八歲,長了和當年他哥哥完全不一樣的年。
染了紅的頭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習。
再找不到當年的影子。
……
傅曦忽然睜開眼睛,張律師慌不擇路,連忙收回了視線。
夜幕中,車子開進一幢名貴的別墅。
別墅外停著幾輛車,其中有一輛車牌號是傅曦母親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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