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旭站在岸邊呆了一會兒,很虧啊就收拾好表,含笑喚道:“母后?”
柳清棠手裡劃水的作一頓,手拿下蓋在臉上的荷葉,坐起來捋了捋頭髮,這纔看向蕭淮旭。“怎麼來的這麼突然,也不先使人來說一聲,哀家好人去迎迎你。”
蕭淮旭垂頭笑了,即使又換上那綠,也依舊是太后的模樣,這樣也好。“怎麼敢勞煩母后。”他說著,提步走向繫著小舟的渡頭,順著梯子也下了小舟。
小舟搖晃了一下,盪出一圈圈漣漪。蕭淮旭就坐在柳清棠對面,面上帶著天真溫和的笑道:“母后在這裡好生逍遙,朝中可是還有許多事在等著母后決斷呢,母后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柳清棠挽起袖子在水裡洗了洗手,看著水面上映著的紅霞同樣笑道:“那本就是皇帝的事,皇帝也不小了,怎麼還像小時候那樣事事都找母后。”話倒是帶著親熱,只是柳清棠說著卻沒什麼。
“淮旭如果沒有母后可不行。”相較於柳清棠毫不遮掩的疏離,蕭淮旭臉上的親熱濡慕看上去就要真實的多,不管真假,這一點他倒是一直做的很好。
柳清棠聽了這話只是笑笑,沒有說話。沒了不行?殺的時候可是毫不手的。
靜了一會兒,蕭淮旭又道:“母后,我來時聽說純王……皇兄住在楊太醫府上,雖說皇兄有些……特殊,但這畢竟於禮不合吧。”
原來是爲了這事,柳清棠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還以爲他真的能穩坐釣魚臺,這不就忍不住試探了。心裡這樣嘲諷著,柳清棠面上當然不會表現出來,不想讓人看出想法的時候,就是任何人都不會知道真正想的是什麼,只是現在許多時候都沒有顧忌罷了。
“純王那個樣子,底下奴才怎麼照顧得好,連太妃去世前曾求我爲純王安排個人照顧,恰好楊太醫去給連太妃看過一段時間的病,和純王爺相了一陣,我覺著沒有比他更合適照顧純王的人了。至於於禮不合,禮法這東西是人定的,那就一定會有疏,純王這種況怎麼能一概而論,而且楊太醫與我相,他的爲人我也放心,純王給他照顧最是妥帖了。”
蕭淮旭聽到柳清棠這麼說,就明白不準備讓步。只是他常常奇怪,究竟爲什麼原本關心在乎他的姨母,對他的態度變得越來越明顯疏離。王、馮兩位首輔都說是不甘心把經營了這麼些年的朝堂給他,不願隔著他這麼一個皇帝,想要真正把所有的權利都握在手裡,纔會開始疏遠他,表達對他的不滿。
蕭淮旭自己則是猜測或許柳清棠察覺了他對於柳家不利的心思。如果是這樣,會突然改變︶態度也不奇怪,畢竟這人最在乎的就是親人,照顧他不也是因爲他是姐姐的孩子而已嗎。
王馮兩人的說法,他私心裡並不願意相信,相了這麼多年,蕭淮旭認爲自己很清楚柳清棠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會有這種野心。
只是當年他那個父皇就教會了他一件事,凡事無絕對,人心多變。等閒變卻故人心,柳清棠也會如此嗎?蕭淮旭不敢確定了。
見蕭淮旭沒有作聲,柳清棠也不管他,自顧自的接著說:“楊太醫家中的妹妹從老家廬接回來了,他們兄妹都與我是青梅竹馬,只是楊素錦早年子不好回老家養病,便再沒見過。如今回到禹京待嫁,而楊太醫上次來我這裡請旨,想著把妹妹嫁給純王。純王雖說是皇子份尊貴,但是以他的況也不好隨意指個王妃給他。至於楊素錦,雖說弱了些,但是楊家家風嚴謹,楊太醫一表人才謙遜有禮,想必妹妹現在也長了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我想著這倒不失爲一樁好姻緣。”
蕭淮旭本是在意柳清棠是否真的有用蕭淮與那傻子替換下他的想法,這會兒聽用稔的語氣談起楊素書,話裡滿是讚欣賞之意,又不覺得心裡有些異樣,思緒一下子就轉到了楊素書上。
那楊素書真的有這般好?以前蕭淮旭曾見過那位楊素書太醫,雖說俊秀是十分俊秀,但著實太過氣。而且外臣要與後宮避嫌,柳清棠也從未和他多說過楊素書。因此他只記得楊素書確實是柳清棠的青梅竹馬,其餘的便沒有多想。
隨著純王的事,楊素書這個行事低調的人一再被提起,禹京城裡關於楊素書是太后男寵的傳聞,也在一衆員之中越演越烈。流言愈烈,必定不會是空來風,蕭淮旭聽在耳中也開始懷疑起來。
他以前覺得柳清棠這人滿心滿眼的都是親人以及江山百姓,其餘沒有人能讓放在眼裡,也就不會有喜歡上什麼人的一天,可現在他忽然察覺到一點異樣。柳清棠現在的這些改變或許正是因爲什麼事,或者說因爲什麼人。
那個人,難道就是楊素書?
若柳清棠真的喜歡楊素書,那他就找機會解決掉他,不過是太醫院的一個小小太醫而已,柳清棠怎麼能喜歡這樣的人。蕭淮旭理所當然的想著,然後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後,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了一下。他爲什麼要在乎柳清棠喜歡什麼樣的人,說到底只是他的姨母而已,喜歡什麼人其實和他並沒有關係。
蕭淮旭一時有些茫然。最後只能歸結於最近這段時間太過焦躁,腦子糊塗。可他又隨即想起自己之所以焦躁,似乎也是因爲柳清棠待他不似以前親厚。
他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在乎柳清棠?他希在乎他,希眼裡只看得到,希和以前一樣對待他,希……不要把他當外甥。蕭淮旭順著心裡的想法,最後得出了這些答案。這幾乎讓他瞬間就想起了父皇對待母后的那種病態的佔有慾,臉突然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柳清棠一直注意著蕭淮旭的表,這會兒見他臉沉沉,還以爲他是對說的純王爺楊素錦的事有意見,便道:“皇帝有何意見不妨說來?”
蕭淮旭一驚,回過神來勉強勾了勾脣,“母后覺得好便好,兒子沒有什麼意見。”
“那就這麼決定吧。”柳清棠說完就站起來準備上岸。看他那樣,突然生出些厭煩的緒,這輩子,或許只有蕭淮旭死的那一日,關於這個皇帝外甥的心結纔會解開。
才走兩步,柳清棠腳下一個不穩,形一歪往湖裡摔去。蕭淮旭和隔了幾步,這時候見倒向湖裡,想也沒想的撲過去想抓住。可惜這一作小舟顛簸的厲害,蕭淮旭自己也沒站穩,兩個人就一同摔進了湖裡。
柳清棠是會游泳的,而蕭淮旭不會,他甚至還有些怕水。當初柳清棠剛宮不久時捉弄他,劃著船把他載到湖中心,揚言若是今後不聽的話就把他扔下去,當時蕭淮旭的臉都嚇白了。
現在,蕭淮旭就在水中胡揮著手掙扎,才一會兒就堅持不下去了。柳清棠怔了一會兒突然苦笑,在蕭淮旭暈過去之前,抓住他把他拉出了水面。
有時候,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想他死還是不想他死。
秦束聽到太后娘娘落水的消息匆匆趕過去的時候,柳清棠已經換好了服,正坐在鏡前讓人給頭髮。
秦束第一回在柳清棠面前發了脾氣,當然不是對。他臉冷沉,說起話來也夾著冰碴子似得,在下面一圈宮人上掃了一圈,“今日誰在那附近當值?”
一個宮及兩個太監戰戰兢兢的站出來,臉煞白。他們都是這水山莊原本常駐的宮人,聽說過秦束的惡名卻從沒見識過,畢竟這些日子他除了不怎麼說話之外也沒顯得多兇惡。可這會兒被他眼睛一掃,想起其他從禹京城裡來的宮人們說過的,頓時嚇得站都站不穩。
秦束一見這站出來的三個人上乾乾淨淨,顯然沒有下過水,臉更加難看,這些人難道是讓太后娘娘自己上的岸?
“主子落水時,你們在哪裡?”
三人跪在那裡不住的磕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嗚咽的求饒認錯。這些日子每日太后娘娘都會去小舟那裡小憩,從來都沒出過事,他們也就不時個懶,沒想到今日卻出了事,等他們發現那邊靜跑過去的時候,太后娘娘都已經拉著皇上上了岸。自覺自己沒有好下場,三人一邊磕頭一邊哭。
秦束也不管那許多,弄清楚後就讓人把他們拖下去置。如何置不言而喻,在宮裡這種事十分尋常,尋常奴才一個不小心沒伺候好主子就會丟了命。很有人會去在乎這種普通的小小奴才的命,就連當初善良的會去關心路邊一個傷小太監的柳清棠,如今對這些事也習慣了,對於秦束的置不會多說一句。
如果那時候的秦束遇見的是如今的柳清棠,恐怕會是完全不一樣的形。只是,他們幸運的在最正確的時間相遇了,又有幸能重來一次。
其他人都退下後,秦束上前將柳清棠的抱在懷裡,深深呼出一口氣。
柳清棠靠在他肩上,在他背上安的拍了拍,忽然低聲說:“秦束,總有一日,我或許會忍不住殺了蕭淮旭。”
“我幫你。”秦束只是一再收抱著的手,這樣毫不猶豫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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