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握了手,道:“記得又如何?”
永穆帝不答,反倒說起了舊事。
從喬氏產后雪崩,母子兇險,到他設法將瀕死的孩子送出東宮,蒙蔽章氏姑侄。再到盛聞天抱回外室子,苦心栽培,盛煜漸棟梁,手執玄鏡司這把利劍,狠狠刺章氏心臟,將其連拔起。
末了道:“這就是朕的長子,文韜武略,出類拔萃。”
“你章家滿堂兒孫,無一人能及!”
漫長的時,他說得不緩不急。
門框之,章氏的臉卻數番變幻,從驚愕意外,到不可置信,再到畏懼驚恐。怎麼都沒想到那個孩子竟會或者,還堂而皇之地在朝堂步步高升,手握重權。死死抓著門框,枯瘦的手指幾乎沒了半點,那雙眼睛死死盯在盛煜的臉上,“怎麼會是你……竟是你?”
嘶啞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鐵剮蹭,頗為刺耳。
盛煜眉目冷凝,看著這張令他恨之骨的臉,神寒如冰霜。
他這半生的痛苦,悉拜章氏所賜。
在玄鏡司忍蟄伏的那些年,在陪著魏鸞出宮時,每每看到這毒婦,他都恨不得將碎尸萬段、挫骨揚灰,卻因大事未,不得不克制。而今,曾令舉國震的章家三位國公皆已敗落,仗著家族威勢母儀天下的毒婦,也淪為茍全命的階下之囚。
昔年,仗著章氏的赫赫威儀,視人命如草芥,害死母親后逍遙法外。
而今日,他終令所倚仗的章氏灰飛煙滅。
萬般艱辛,一朝功,足可告亡母。
盛煜緩步上前,的骨節輕響。
章氏滿面驚恐,試圖后退躲避,卻因疲弱震驚里雙酸,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玄鏡司統領的威冷手腕曾令忌憚,盛煜拔除章家的狠厲更令憤怒憎恨。而昔年一時疏忽讓這孽子得以保住命,以致今日章家傾塌之禍,更是令悔之莫及,痛楚萬分。
種種緒雜,如蟻蟲撕咬,萬箭穿心。
章氏雙手按著地面用力往后躲,口中道:“你想怎樣!”
“自作孽,不可活。”
盛煜聲音森寒,目如同利刃。
……
章氏的死不曾在朝堂激起半分波瀾。
除了周驪音得知消息痛哭失聲,幾乎沒旁人留意這位囚許久的廢后。永穆帝看著周驪音的面子,命人留了全尸,隨便找個地方葬了,除此而外,連看都沒多看一眼。而曾以雄兵重權比肩皇家的章氏,亦隨之悄然湮滅。
別說功傳百代,獨霸后位,連家祠香火都徹底斬斷。
闔族之中,除了章太后因陪先帝開國之功而陪葬陵寢外,再無半點尊榮。
而永穆帝半生苦熬,也終于松了口氣。
他生下來便借著章氏的魏氏了東宮太子,卻因章氏跋扈驕橫、禍朝綱,這些年心積慮,都在為斬除章氏國賊而籌謀。如今畢生心愿已全,他也幾乎在麟德殿耗盡心,哪還愿意在奏折堆里耗盡晚年?
在盛煜封王后數月,待群臣歸服再無異議,便禪位于他,自做了太上皇。
梁王縱萬般妒忌,卻也無力阻止。
——即使有兩位相爺助力,卻也越不過皇權,永穆帝自有雷霆手段,他可不敢做以卵擊石的事。且論手腕、才能、功勞,他都比盛煜遜太多,心里不甘掙扎了許久,最終也只能俯首認命。
而盛煜文武就,群臣莫不歸服。
禪位之事便極為順利,盛煜的登基之典亦極為隆重。
登基當日,盛煜追封生母,冊立魏鸞為后,將封后之典定在三日后,命禮部作速籌備。尚且懵懂的小阿姮一躍了帝王捧在手心的公主,盛聞天原就因前護駕而功勞甚高,又有育皇子的功勞,特封侯位,盛夫人亦得誥命。
盛聞天蒙冤半生,如今功德圓滿,便辭了千牛衛的職位,領了侯位,陪妻子云游。
魏鸞的封后之典亦盛大舉辦。
正是初秋,天高氣爽。
艷艷秋照在殿宇琉璃,披金煥彩,百齊聚,著朝服恭敬拜賀。
帝后華服端貴,攜手步上丹陛。冠服皆由禮部和廷司悉心籌備,盛煜著袞冕,金飾玉簪,垂旒朱纓,十二章紋繡得威儀而端貴。魏鸞則穿華貴袆,朱羅畫翚,滿頭青堆云鬟霧,修長的姿籠與搖曳華彩,更襯得明眸皓齒,艷逸照人。
弱無骨的手被牽在掌心,盛煜的目落在臉上,久久不曾挪開。
元夕夜驚鴻一瞥,艷令人念念不忘。
后來因的份而猶豫掙扎,險些在仇恨的蒙蔽里錯失,好在嫁進了曲園,于是眉間心上,的影子愈來愈肆意,令他步步深陷。而浴殺伐之中,曲園北朱閣的昏黃燈火,的溫笑靨、笑語,也了心底最深的牽掛。
以至今日,能攬著共上丹陛,群臣跪拜。
時虛白曾說,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的姿容氣度亦瑰艷若此,如今冠華之下,果真令宮城增。昔日京城里最耀眼的公府,終了新帝冠上明珠,掌心獨寵。
盛煜握手,邊挑起笑意。
旁邊魏鸞眼波瀲滟,瞥著他低笑,“這麼歡喜?”
盛煜含笑頷首,挲的手。
從前的孤苦前行、殺伐浴,皆過往。如今令他歡喜的,不是帝位皇權,不是巍峨宮城,而是他的邊有。無論在曲園的幽靜閣樓,還是梁州的開闊山野,抑或這座軒昂壯麗的宮城,有和小阿姮在側,春花秋月、朝暮云霞憑添萬種風,實是此生最幸之事。
因,一切皆值得期待。
(全文完)
作者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