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瘟疫已持續了半月,進城來的流民幾乎都病死了,不城的人也染上,有的僅靠藥吊著命。
芮毓抬手了汗,氣餒的坐在石頭凳上,原來師父替人看病這麼累。
常嬤嬤這幾日不敢靠近這兒,只能等芮毓忙完了再到一旁給送飯,回回都是哭著問:“姑娘可覺子有何不適?”
芮毓抿著搖了搖頭,就是有點困。
何音摘下面紗走過來,朝常嬤嬤微微頷首,才說:“病控制住了,只是這些人怕是撐不了多時日。”
常嬤嬤抹了把淚:“何大夫,已經救了不人了,哪能所有人都能救呢。”
芮毓點點頭,手去拉住何音的手,何音一怔,這麼些天來第一回好好瞧,明明才兩三個月,卻覺得哪哪兒都不似當初。
一個綠姑娘在棚外東想西想,又小跑回馬車旁:“小姐,里頭都是病人和大夫。”
徐明珠掀了簾子,投向棚的神竟帶了些羨慕。芮毓懂醫,平城瘟疫這麼大的事兒能幫上忙,父親說連朝中都議論此事的人。
皇上憂心,撥了一大批醫下來,徐明珠目暗了暗,皇上憂心的到底是誰還說不準。
淡淡道:“涼翠,你說往年瘟疫來治病的大夫,能活下來的有多?”
“小姐,這……奴婢不懂。”
徐明珠笑笑,沒再說什麼。如今疫控制住了,太醫是皇上撥下來的人,盡管有功可也理所應當,芮毓就不同了……
論功封賞,怕是頭一等。
但有沒有命消就不一定了,徐明珠瞥了眼棚子,讓馬車掉頭回府。
疫控制住后,芮毓便被分配到一間小屋子里呆著,需觀察個一兩個晚上才能被放出去。
打著呵欠在門邊,殘破的門窗投進一大片,就這麼曬著睡著了。
夜半時,一輛馬車緩緩而至。
趙權著腦袋道:“皇上,這是一般流程,只要姑娘挨過這一晚無恙的話便可回府了。”
前面的人俶爾停下,森森看了眼趙權。趙權冷不丁一怔,啪嘰一聲打在自己上:“奴才該死,芮姑娘吉人天相,自是不會有事的,外頭都說姑娘是活菩薩,活神仙呢。”
“但、但是皇上,您貴為天子,這地方不該來啊!”
趙權攔在沈緒前面,嚇到眼淚嘩嘩流。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就這麼倒霉染上病,豈不是要天下大的!
沈緒眉頭一蹙,拎著趙權的領子隨手一丟,趙權甩在草堆里,哎喲一聲,又怕驚醒別人忙捂住了。
沈緒拐彎走進最角落的一間屋子,屋門破舊不堪,連門檻都只剩半截。他猛的心下一無名之火就上來了,這丫頭賭著命救人,好不容易疫控制住了,卻被關進間破屋子里,還要住半個月!
吱呀一聲,沈緒推開屋門,一個腦袋歪了過來,芮毓迷迷糊糊著眼睛,可夜里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不問話,他亦是不出聲,二人就保持著一坐一站的姿勢,氣氛詭異的很。
半月不見,沈緒蹲下子,借著微弱的月手過去,掌心覆在臉上,本來就掌大的臉又小了一圈。
芮毓鼻尖一,方才還繃著的心弦攸的松了,仰頭小聲說:“涼。”
沈緒這才收回手,用更涼的語氣道:“我看你在死人堆里都不怕,怕什麼涼。”
芮毓小抿了抿,治病救人是做好事,跟師父一樣,也有人喊大夫,以后回了山上,就可以跟師父一塊下山啦,再也不用一個人留在山間。
芮毓推了推他:“你不能進來,萬一我生病了,會傳染。”
芮毓頓了頓:“會死。”
沈緒心下猛地一揪,攔腰就把抱起來。可也只是抱起來,步子半分都不挪,他停在門口,默了半響道:“什麼時候……能說話的?”
芮毓扭扭的把手圈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爹爹說,太子哥哥能把書本吃,十分了不得。”
沈緒一怔:“什麼?”
芮毓摟的了些:“爹爹夸你,帶著我進宮同你一道讀書。”
停了停,湊到沈緒耳邊說:“我見過你,我記得你。”
沈緒嗓音微啞:“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芮毓退開了子,漫不經心的想了想,認真道:“我忘了。”
沈緒從這微弱的線下,約約能看到小的鼻尖,微微聳了一下。
他頓了下,眉間染上了些笑意,終于還是想起來了。
“那時候便能開口說話,怎麼還裝啞?”
芮毓眼一眨,小聲同他說:“母親說,爹爹是因為說太多話才死的,我會死嗎?”
沈緒攸的抱,抑制住心下想殺人的緒,緩緩道:“不會,若有人要你死,我幫你殺了他,好不好?”
芮毓輕聲一笑:“好吧。”
芮毓被一路抱上馬車,直到上了車沈緒也沒將人放下來,就這麼一路抱著回了宮。
一路上侍衛宮們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得見皇上一便服,懷中躺著個姑娘走的飛快。
到了乾清宮,趙權忙命人放熱水,皇上一路奔波都累了。
沈緒輕輕將放在自己的龍床上,站著看了半響,才皺著眉頭問趙權說:“你瞧著,像是染了瘟疫的?”
趙權一聽就要哭了,皇上明知芮姑娘是有可能染上瘟疫,還把人往宮里帶!抱了一路不說,竟將放在龍床上!
哎喲,老天爺呀!趙權心下悲戚,抹了把淚,做好了一塊死的準備。
沈緒睨了眼趙權:“朕也覺得不像。”
趙權:“……不像,不像。”
芮毓是被連夜帶回宮的,乾宮的人大多還嚴實,目前還沒出半點風聲。
只是昨個兒從宮門一路過來,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今兒一早就傳,皇上抱了個姑娘回宮。
芮毓一覺睡醒不知外頭事態,反而是一直呆在沈緒側的趙權過來,樂呵呵的帶人進來布菜:“奴才恭喜縣主,縣主了吧,先將就點吃,皇上一會兒便下朝了。”
芮毓恍惚的瞥了眼趙權,縣主是什麼?
趙權又樂呵呵道:“縣主還不知吧,您菩薩心腸救了百姓,皇上剛封了您縣主的稱號呢,那賞賜都送到芮府,多到放不下呢,鋪子田地,足夠您下輩子都不愁吃穿了!”
趙權說的眉飛舞的,好像封賞的人是他似的。
沈緒下了早朝沒直接回乾清宮,轉頭去書房,那正端坐著一人,一素白紗,正是何音。
見一明黃龍袍,何音角微微彎了下,叩首在地:“民叩見皇上。”
“何大夫見外了。”
何音還是將禮數都做全了,大大方方打量沈緒一眼,心下多有。但到底是一屆草民不便多言,只道:“皇上得償所愿,又替民把徒兒照顧的極好,民心中甚是惶恐,今日來,不過一事相求。”
何音試探著說:“當年太傅同平侯頗有些,民聽說平侯夫人請皇上賜婚,將阿毓嫁給世子,民思來想去,我既不能終照顧,就更需有人能顧著,那平侯府樹茂深,是能托付的人家。”
沈緒偏頭思量,隨后才笑說:“何大夫這麼草草定了的親事,可有問過的意見?”
“阿毓心思單純,不明事理,想是不會有異議的。”
何音愈發著急起來,若再不定了阿毓的親事,只怕往后便看顧不到了。
這孩子實在可憐,如今又平城這等虎狼之地,平侯一家好歹勢大又相,是最好的選擇。
沈緒不耐煩撇過臉,怎麼別家的姑娘想留到十七八都無事,到了芮家的,一個個上趕著讓他賜婚。
最后他到底還是沒答應何音,隨口找了幾句話打發了過去。
乾清宮里,趙權一口一個縣主的,像只蒼蠅在芮毓邊打轉,轉的眼花。好不容易等來了沈緒,芮毓小步迎上去:“師父呢?”
趙權驚訝得眼睛都快掉了,他還真聽到芮姑娘說話了?
芮姑娘竟不是啞?
真是見了鬼的……
一開口便問何音,沈緒本就憋著一勁兒,再這麼一問,冷冷道:“走了。”
芮毓失落的抿著,跟在沈緒后問道:“凝香呢,巧閱還有常嬤嬤不來看我麼?”
沈緒猛地停住腳步,神不明的轉瞧:“想出宮了?”
另一頭趙權一聽這話頭不對,小半步小半步的后退,直至門外,他輕悄悄拉上門,吁了口氣。
芮毓眨了眨眼,搖搖頭。
他生氣了,他不說話了。
芮毓一下便慌了,忙拉住沈緒的袖,擔憂的抬眸看他一眼。
沈緒抿了抿,算了。
芮毓這次進宮,本以為同以往一樣吃頓飯的功夫就可以回府了,然而,趙公公卻拾掇了好些東西,連帶著一并帶到了連云宮。
這是嘉慧公主的寢宮,門外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園子里落葉遍地一瞧就許久沒打掃過。
趙權尷尬得扯了扯角,吩咐小太監找人把連云宮打掃干凈了,讓縣主同嘉慧公主一塊住。
芮毓還沒見到什麼嘉慧公主,但仰頭一看,好破好臟的地方呀。
不由癟著委屈的,皇上生氣了,他自己住在漂亮的宮殿里,把丟在這個小破地方。
芮毓這麼一想,眼淚啪嗒掉了兩顆下來,嚇的趙權一陣懵。
作者有話要說: 拾掇拾掇,進宮住一會兒,談談hhhh
…
想說一下這個,有小可說主怎麼就突然會說話了。從一開始就暗示過,主不說話是因為姚氏說父親是因為話太多才死的,不是不會說話,是不敢說話,時間一久,不知道怎麼說話。
我想了想大家覺得突兀,可能是因為我沒有描寫芮毓嘗試說話的這個過程。我記得之前有個劇是夜里拿話本想要練習,當時想現的是有想開口的心思,但是后面我沒再提到,以為沒有必要,現在想想可能還是有必要的。
其實從主格慢慢轉變,變得沒那麼怕事,變得有小脾氣,是男主給安全,才有勇氣開口呀。那麼多次他要開口說話,直到喜歡他依賴他多一點再多一點,才開口回應他,所以就是你們看到的這麼突兀。(我的鍋,沒有描寫好)
另外,主恢復那段記憶也不是突然之間的,從第一次回芮府,第一次看到糖人,第一次再見到姚氏,搬回芮府,見到竇太后…
的格也并非一直停留在山上那段時間,除了日常呆萌,也會有小脾氣啊,畢竟有人那麼慣著,換我我都能登天了。
嗯……沒啦,你們的評論我都有認真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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