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自然是司南伯府里的二太太,這位太太姓柳名如玉,十幾年前被司南伯爵收府中。這位太太家中背景頗深,三代之還出過一位國公。所以當年嫁與司南伯做小,在京都里還惹出不議論——眾人都很好奇柳家是如何想法,竟然將自家兒許給范建,雖然范建其時已經接了司南伯的爵位,但畢竟只是范氏大族中的遠房——直到這十年里司南伯圣眷日隆,位漸高,大家才服了柳家及這位子的毒辣目。
但很奇怪的是,司南伯一直沒有將扶正,這不論從理上,還是從柳氏娘家的地位上來講,都是絕對說不通的事。
范閑滿臉可笑容,對著這位二太太深深一躬:“閑兒見過姨娘。”
柳氏亦是滿臉微笑,但瞳子里卻是閃過一莫名神采,聽出面前這小子扣住了姨娘兩個字,卻不像一般人那般稱呼自己做二太太。
太太與姨娘之間的差別,便有若云霄與泥壤。
柳氏微笑著說道:“進來吧,大老遠的,老坐在那雨檐下發呆是個什麼事兒?外人見了,不得說我們范府是個容不得人的地方。”
容不得人?那自然是彼人有不可容之,范閑心中輕嘆,知道姨娘是在提醒自己私生子的份,倒也佩服對方說話漂亮。本來他不準備在言語上多加刺激對方,明知道對方在京都這宅子里經營日久,占口頭便宜沒什麼意思,但旋即想到,既然雙方的利益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那何必再容讓太多?
他在心頭想著,看來這位姨娘倒與自己往日想的不同,應該是不是自己想像當中一昧毒的蠢貨——所以此時有些不明白,四年前面前這位婦人為什麼會使出用毒殺人這種昏招來的。
隨著二太太往廳里走,離并不太遠,貴婦上特有的幽香傳到范閑的鼻子里,他嗅了兩下,覺得這香水還好聞的。
在這種時候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范閑有些滿意自己目前的心境神思,微笑和柳姨娘嘮著閑話。
貴婦與年,倒真扮演出來了幾分母慈子孝的覺。
……
……
茶上來了,是地道的五峰采花,好茶。點心也上來了,是地道的江南小餅,好吃食。只是說完了沿途見聞,問候完了遠在澹州的老夫人,說了些澹州海邊的景致,京都有些什麼與眾不同之,大家發現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于是柳氏和范閑同時很有默契地閉上了,陷沉默之中。雙方都意識到,彼此都不是省油的燈,玩這種言語上的試探沒有什麼意義,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就沉默以對。
所以客廳里的氣氛有些尷尬,服侍的丫環們噤若寒蟬,連換茶時走路的腳步都放輕了許多。
只有范閑與二太太不尷尬,偶爾握著茶杯互視一眼,目溫,溫一刀。
柳氏心頭微沉重,發現面前這年果然不一般,居然在這種況下應對自如,全無半點張拘束,沉穩重之,竟似比老夫子還要持重些。
看來自己四年前著實不該聽了那人的挑唆,平白無故讓這年搶先視自己為敵,現在反而不大好辦,許多手段都無法施展出來。
就這般沉默著,柳氏忽然覺得這樣是弱了自己的聲勢,畢竟自己在名義上總是長輩,于是輕咳了兩聲,說道:“你父親如今任著戶部侍郎,這次回京,你是準備明年的科舉,還是直接進戶部做事?”
范閑微笑應道:“全聽父親吩咐。”頓了頓又道:“只是不知道父親大人什麼時候回來。”
說老實話,在京都里他想見的人有幾個,面前這位貴婦自然是其中之一,還有費介老師和若若妹妹,但最好奇的,自然是自己的父親了。
他很好奇,當年的司南伯是如何能讓自己的母親——天下最富有的葉家主瞧上眼的。在他腦海深,只認死去的子為母,卻不想認司南伯為父,這大概是男人心中某種奇妙的想法。
“你父親一會兒就回來了。”
正說著話,院的大門微微嘈,丫環們急著在迎接什麼人,但聲音來的太快,丫環們都沒有攔住,一位就走了進來。
這生的并不如何漂亮,但眉宇間顯得異常干凈,天生一弱之中還帶著一微微冷漠。這種冷漠并不是一般人所言的冰山人,對周濁的蔑視,而是一種基于某種尚未得知的自信,而產生的漠然,一種對于周遭的抵覺。
范閑心頭微,心道這種冷淡的覺出現在一個高門大族家的臉上,實在是很不合契。
直直著范閑的臉,眉宇間的冷漠漸漸淡化,最終消失無痕,反是兩頰上現出幾激的紅暈,張言,卻又止住,退了半步,以極輕微地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裾,襝衽一禮,清的聲音顯得十分的禮貌與自矜:“見過哥哥。”
范閑微微一笑,手虛扶了一下:“若若妹妹,無須多禮。”
二人的目撞在一,都是那般的清澈,毫無一雜質,有的只是淡淡笑意。數年書信來往,想來這個世界上相知最深的,便是這一對兄妹了。
只是一個相當不識趣的小孩子聲音響了起來,頓時打破了兄妹二人相隔十年再聚的好覺。
“喂,你就是范閑?”
范閑轉過臉去,看著從高高門檻外踏進來的那個年,年形有些胖,左臉上生了幾粒令人生厭的黑痣,一臉的怨氣,正略帶厭惡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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