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靜接到王雨玲的電話,說孫志軍找到了,問談靜的手機號碼。原來孫志軍到醫院看孫平,結果撲了個空,護士告訴他孫平已經出院了,他回家去也沒見著孫平母子,最后還是找到王雨玲和談靜從前工作過的蛋糕店,才問到王雨玲新店的地址。
王雨玲不給他談靜的電話,還特意打電話來問談靜,談靜心想自己也不應該避著孫志軍,于是說:“沒事,把我電話號碼給他吧。”
孫志軍打電話給談靜,倒也沒說別的,也沒問和孫平現在到底在哪兒,就說有事,讓談靜回家一趟。
談靜還以為他是要錢,但手頭也沒錢,雖然那天簽署補償協議的時候,按盛方庭替開出的條件,聶東遠除了贈與孫平權,還另外補償了一大筆現金給。雖然用的名字存在銀行里,但覺得那不是的錢,那是平平將來的生活費和學費。
辭職之后一直在醫院陪護孫平,雖然也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但是本來就沒什麼積蓄。這次孫志軍找,咬咬牙,跑到銀行去,把以前攢的所有錢都取出來了,又回家拿一個大紙袋裝起來,這才出門去見孫志軍。
李阿姨看要出門,連忙問:“要不要讓司機送一下?”
“不用,我去替平平買點東西。搭地鐵快的。”
李阿姨聽這樣說,又追出來給一個信封:“小晟代過的,說給平平買東西的時候不要省著,用他的卡。”
那天出院后,聶宇晟心細,想著雖然母子倆都住在了家里,但談靜花錢的地方還很多,很多個人用品都沒有,于是想給談靜一張附卡,又怕不要,所以就給李阿姨了,讓看機會給談靜。李阿姨是個機靈人,怕談靜真的不要,于是追出來把信封塞在手里,又強調一句:“一分錢一分貨,給孩子買東西,價錢貴的總是質量好些。”
談靜知道這是聶宇晟的意思,但當著李阿姨,也不好說什麼,接過卡就裝在包里,反正也不打算用。跟李阿姨說:“要是平平醒了問我,就說我上街去給他買服了,一會兒就回來。”
“唉,好。”
談靜帶著幾萬塊錢,倒怕地鐵給丟了,上次在公車上被過一次,實在是心有余悸,所以攔了個出租車。孫志軍倒沒在家,而是在小區門外那條窄街上的小館子里吃飯。這條窄街兩邊的小館子,門臉都不大,從落地玻璃窗子里,就可以看到外頭的形。窄街兩邊又臨時擺了些小攤在賣雜貨,出租車開不進去。談靜就在街頭下了車,孫志軍一抬頭就看見從出租車上下來,于是把筷子一擱,就從館子里走出來,說:“喲,改打車了,真是闊了啊!”
談靜沒理會他,見他滿面通紅,知道他又喝酒了,于是說:“你不是說找我有要事?到底什麼事,就在這兒說吧。”
孫志軍站在小館子門口,里面的老板早就追出來了,一看到談靜,忙不迭說:“平平媽回來了?平平媽回來就好,志軍這幾天都在我們這兒吃,一共記賬是三百六十七塊……”
談靜忍住一口氣,把錢給了老板,老板連聲道謝,說:“平平呢?這兩天怎麼沒看見他?”
談靜還沒說話,孫志軍倒說:“送人了!”
老板一臉錯愕,孫志軍倒滿不在乎:“我的兒子,我想送人就送人!”
談靜見他說的不是什麼好話,連忙對那老板說:“他喝醉了,您別理他。平平剛做完手,這兩天在親戚家里。謝謝您,孩子恢復得不錯,好的。”
“噢,做手了啊?這下子可好了!”老板衷心地說,“可好了。”
“是啊,謝謝您。”談靜笑了笑,又對孫志軍說,“走吧,有事回家說。”
孫志軍一聲不吭,跟著走回家。談靜好多天沒有回來,見家里糟糟的,臟服臭子扔得到都是,桌上還放著一堆用臟的鍋碗,瞧這形,孫志軍是回家住了好幾天了,不然也不能這樣。也顧不上收拾了,先把錢拿出來,給孫志軍:“我只有這麼多了……”
孫志軍看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倒愣了一下,旋即冷笑:“這麼點錢就想打發我?”
談靜不愿意再跟他吵架,于是心平氣和地說:“我只有這麼多。你也知道這幾年我工資才多,平平平常要花多錢,還要替你還賭債,這些錢全是這幾年九九藏書網我從牙里攢下來的,你要嫌,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孫志軍一屁坐在了沙發上,沙發上全堆著他換下的臟服子,他也不在乎,把那些服往旁邊一推,騰出點地方來,破舊的沙發“咯吱”一聲,談靜真怕沙發就這樣塌了。孫志軍倒顯得愜意,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皺皺的香煙,拿出一支來捋捋,又找到打火機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對談靜說:“你自己不愿意發財,可不要攔著我發財。”
談靜見他這種做派,早就抱著幾分警惕,只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從前那個經理,就是那個姓盛的,昨天找過我了,說愿意買咱們手里的權。”
“什麼權?”
“別裝傻了,我都知道了,原來聶家老頭子給了平平一大筆權,據說值好多錢!”
談靜又驚又怒,驚的是盛方庭怎麼會跟孫志軍打道?怒的是孫志軍這種訛詐的口氣。說:“那是平平的,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你別想打主意。”
孫志軍叼著煙,瞥了一眼:“姓盛的告訴我了,現在我和你都是孫平的監護人,只要我們倆愿意,他可以出高價買。現在東遠的票跌得一文錢不值,市面上只有他會開那個價,要是我們不賣,拿在手里遲早是一張廢紙。而且姓聶的翻不了了,聶東遠快死了,聶宇晟也要完蛋了。”
談靜說:“盛經理不會這樣說的,在這里騙人了。”
孫志軍輕蔑地瞥了一眼:“不信你去問那個姓盛的,你才是天字第一號傻瓜,你知道姓盛的是什麼來頭?他開出來的價碼,嚇死你!”
談靜半信半疑,但還是相信盛方庭,而不愿意相信孫志軍。說:“我是絕不會賣掉這個票的,你死心吧!”
孫志軍一聽這種口氣就火了,“騰”地站起來,大聲說:“你他媽的能不能死心?聶宇晟完蛋了!姓盛的告訴我,他的法子一萬個頂用,他有本事讓聶宇晟連醫生都干不了了!聶宇晟,聶宇晟!你以為他能有多厲害,多有本事?他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公子哥,沒了他老子,沒了錢,他什麼也不是!你還是聽我的,賣了權,拿了錢,帶著孩子遠走高飛,別摻和聶家的那些破事了!你以為聶家還能跟從前一樣風?你忙不迭帶著孩子住到聶家去,難道還想著跟姓聶的那小白臉破鏡重圓?談靜,我告訴你,你別在這里做他娘的春夢了!”
“啪!”一記清脆響亮的耳,談靜氣得渾發抖,幾乎用盡了全的力氣。看著自己的手,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出手打孫志軍一耳。孫志軍也沒想到,他只是咧了咧,反倒笑了笑:“行啊,談靜!你倒是跟姓聶的一樣,學會出手打人了!”
談靜定了定神,說:“我不想再跟你談這件事了,權是平平的,他長大了由他做主,賣不賣,都是平平自己的事。聶家的事我不會去摻和,但你也別想賣掉平平的權。我不會把這票賣給任何人,你也別妄想把這票賣給誰!哪怕是一張廢紙,那也是平平的廢紙,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
孫志軍只是扔掉了手中的煙頭,輕蔑地看了一眼,說:“傻!”
談靜也知道自己有些傻,但從家里出來,首先打了個電話給聶宇晟,他的手機關機,談靜想起來今天他是有什麼聽證會,于是馬上又打電話給盛方庭。盛方庭倒是非常痛快地答應見面,而且就在東遠公司他的辦公室。
談靜聽他這樣說,心里稍微覺得平靜了些。既然盛方庭答應見面,而且就約在東遠,那麼孫志軍說的話,或許全是謊言。如果盛方庭真想對聶宇晟不利,行事肯定會有所瞞,起碼不會約在東遠公司見面。
沒料到另一個可能,那就是盛方庭已經掌控全局,所以肆無忌憚。
談靜到東遠盛方庭的辦公室外,正好遇見舒琴,氣沖沖從盛方庭的辦公室走出來,談靜跟打招呼,都沒有聽見似的。談靜滿腹疑,但舒琴已經像一陣旋風似的,進了電梯。
在盛方庭的辦公室,面對談靜的一堆疑問,盛方庭只是笑了笑,說:“是的,我跟孫志軍談過,也建議他和你通一下,不過看起來他和你通的效果并不好。”
談靜錯愕:“盛經理……”
“坦白來講,你一定很困我為藏書網什麼要這樣做,我只是想取得東遠的控制權。我其實是東遠另一大東慶生集團的代理人,管理層的大部分人都支持我,而且我還是新增選的董事。所以現在我希拿到孫平名下的那5%的權,當然如果你不愿意賣,對我或慶生集團而言,也只是更費周折一些。我們可以在特別東大會上提議增發,稀釋聶東遠名下也就是聶宇晟可以掌控的持,到時候你不論是什麼態度,對我們而言,都不重要。”
談靜完全愣住了,做夢也沒想過盛方庭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盛方庭說:“你曾經講過很多年前的一個故事給我聽,那麼今天我也講述一個很多年前的故事給你聽吧。這個故事,發生的時間比你母親的故事要早很多。”他的聲音平靜無波,“你也知道,飲料三廠的前,是華僑創辦的‘樂生記’康樂汽水公司,當年‘樂生記’的康樂汽水行銷東南亞,是鼎鼎大名的百年名牌。當初聶東遠白手起家,也是靠生產這款保健飲料,而且還為了‘樂生記’這個注冊商標,跟一家港商打過好幾場司。最后在政府的偏頗下,法庭將這個商標判給了聶東遠的飲料廠。
“‘樂生記’當初之所以以這三個字為商標,實質是因為那個創建汽水廠的老華僑,名字里有個‘生’字,所以給飲料取名為‘樂生記’。雖然到今天為止,東遠集團仍舊是全球‘樂生記’商標的持有人,但這個商標在數十年前,事實上卻是屬于那個創立‘樂生記’的華僑家族。公私合營之后不久,這個華僑家族選擇退,并且舉族搬遷去了香港,而后大部分家族員,都輾轉到了國。家族第二代就在國落地生,重新創業。這次他們仍舊選擇了父輩名字中的那個‘生’字,用作自己公司的名稱,華僑家族第二代創立的是醫藥公司,經過數十年的努力,規模逐漸擴張,第二代的家族領袖非常有遠見,早在九十年代初期就回國投資,立中外合資的醫藥公司,這家醫藥公司,名稱里也有個‘生’字,就是今天著名的上市公司慶生集團。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嗎?為什麼慶生集團是東遠的第二大東,為什麼慶生集團想要謀求東遠的控權。‘樂生記’本來就是屬于他們的,他們只是想要來討回,幾十年前被迫放棄的東西。”他最后笑了笑,“談靜,其實你和聶東遠之間,是有著海深仇的,你忘記你母親的死了嗎?你父親的死,說不定聶東遠也是幕后主謀。你難道這麼輕易就原諒殺死自己父母的真兇?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不肯和慶生集團合作,我們給出的價格,絕對合理。東遠的資金鏈已經繃到了極點,他們沒有實力來打這一場反擊戰。聶宇晟也沒有那個本事,他是個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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