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的時候燕飛也提著東西出門了，別人都給他送了，他也得給別人送點。

第一站是保國舅家，燕飛用的蛇皮袋裝了點蓮菜條，一個大西瓜和一個禮條——不是走丈母娘家，提禮條不合適，包起來裝袋子里就行了。

燕飛也沒辦法，想買點東西送都不知道送什麼，只能送用得上的。這幾天林保國肯定忙，派出所上班和別的地方又不一樣，別人過年過節的時候他們還更忙，估計買菜的功夫他都沒有。

到了林保國門口一敲門，開門的這又一個老大媽，是林保國的丈母娘。

人家見了燕飛特親熱，燕飛卻只想把東西放下趕走人。兩人沒說兩句話，屋里有個燕飛不大想見的人就抱著孩子出來了。

就是林保國的媳婦兒燕飛的舅媽向蕊。

林保國在派出所上班，人又長得不差，當年在小鎮上算是一等一的結婚好對象了，找的這個媳婦兒文化雖然不高，可是十里八鄉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人兒，個高條好人漂亮。

就是現在這個人兒有點胖，估計得有一百六七了，比懷孕時都要胖。

燕飛東西一放就趕走人，在大媽的連聲挽留下落荒而逃。

實在是不了向蕊那幽怨的眼神。

當初燕飛送“湯”滋補下的，結果是多的孩子喝不完，人也像氣球一樣長起來了，這小媳婦兒看見他就和仇人似的。

這年頭婆家能把生完孩子的媳婦養胖那是照顧得好，家人有面子；娘家人看到兒胖不會嫌棄丑，只會覺得兒被親家照顧得好，也滿意得不得了。于是兩家四個老人都說燕飛的好。

就是苦了剛當媽的，天天都不敢看鏡子了。至于當老公的，兩對爹娘都夸獎，媳婦埋怨，一邊心里流淚一邊還得謝。

燕飛就送了一個多月，林保國就低聲下氣來求他了，求求你別送了，媳婦兒都帶不出門了。

這一家送完還有個就是明叔家了。

明叔大名馬永明，住的鎮子邊上一新蓋的小樓房，他算是個小包工頭了，現在算是先富起來的一批人了。不過燕飛一視同仁，還是那幾樣東西送過來。

主要是以前沒人家好，還有就是燕飛有事找人家。

馬永明這廝也不是什麼好鳥，在家里屬于老來得子的典型，從小在家寵得沒邊兒。結果是初中沒上完就跟著老爹在建筑隊干活了，而后帶著幾個人單干。原來在農村蓋過幾幢房子，趕上了好時代，慢慢就混好了。

鎮上蓋商場的時候周邊還沒大工程隊能獨自包干，最后是找了三個工程隊合伙干的活，其中就有他的那個。

有了點錢他就差點把老爹氣出病來，家里介紹的對象通通看不上，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從縣城拐來個小姑娘，據說姑娘家也不同意姑娘嫁到小鎮上。他就干脆把人拐了回來，現在懷孕了在家養著，據說準備結婚酒和孩子滿月酒一起擺。

燕鐵匠和他老爹關系鐵，還活著的時候兩人經常一起喝點小酒，燕飛就倒霉了，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居然還得喊他叔。

燕飛進了馬永明的小院，這廝正和一個小伙兒在收拾幾條黃鱔，他那懷孕的準媳婦兒正在旁邊，也不幫忙，正坐著個小板凳嗑瓜子。

其實這人長得不錯，大眼睛尖下就和小妖似的，就是打扮得太時髦，一看就是化了妝的，臉上涂口上抹紅，再加上高跟鞋還翹得老高，這作風怪不得馬永明他爹看不上這媳婦兒，燕飛都看不上。

再過十幾二十年這就神，大街上走一趟屁后面得跟一群拍的，可現在，農村里管這樣的姑娘一般狐貍。

大冬天的黃鱔一般都是挖蓮菜的時候挖出來的。這時候池塘淺點的連水都不用，都干涸了，就是不是種蓮菜的池塘，黃鱔也比平時要好抓。

幫著收拾黃鱔那小伙兒燕飛也認識，以前去過自己家，龐發。算是腦子比較活的一個小伙子，平時自己到逮黃鱔泥鰍去縣城賣，縣城牛館的五哥都知道他。就是燕飛去五哥牛館的時間不是早就是晚，兩人沒遇見過。

燕飛拎著東西過來打了個招呼，東西地上一扔，就看他們收拾黃鱔了。

那邊嗑瓜子的小媳婦兒剛才還一直坐著不，這會兒一看袋子口滾出來個大西瓜，頓時就激了：“哎呀，這個是燕飛吧，你還買西瓜了！”

馬永明一扭頭：“看看就行了，現在天這麼涼，你那子不能吃，安生坐著吧你！”

小媳婦兒頓時就翹了，不過沒敢吭聲，又坐下去繼續翹著，把瓜子磕得噼里啪啦響，滿地的扔瓜子皮。

燕飛心里暗笑，這媳婦兒找的吧！在農村這樣的不得天天挨打？

不過這會兒有事求人家，可不敢笑出來。憋著笑就問馬永明：“明叔，你說我明年買幾頭牛養著行不行？”

“養牛？”馬永明一哆嗦就差點用刀子給自己手上來一下。“你怎麼想起來養牛了？”

“養牛掙錢啊！一頭小牛養大最掙兩千塊，我養個十頭八頭的，等我什麼時候不想上學了就蓋房子結婚。”燕飛理所當然地道。

“我說你這也打算得夠長遠了呀？你才多大就想著娶媳婦啊？”馬永明就樂了，那個龐發也跟著嘿嘿直笑，更別提馬永明的小媳婦兒了，笑得渾抖咯咯咯的和母似的。

“我上學還不知道能上幾天呢，現在鐵匠鋪也關門了，不想辦法掙點錢，再過四年怎麼娶媳婦？”燕飛本不理他們笑。

“什麼再過四年？”馬永明一下子就聽到重點了。

“我是問你養牛這事兒，你打聽這個干嘛？我媳婦要上大學的嘛，上四年本科畢業才能回來給我結婚。”燕飛不樂意了。

“啥？”馬永明這黃鱔徹底收拾不下去了，想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你不是說那個誰，老徐家的那個三妮兒吧？”

旁邊龐發一聽就激了：“你們兩家說好了嗎？那姑娘長那麼好，還上大學，能跟著你嗎？”

“是啊，我怎麼了就不能跟我？我們倆都商量好了，這事兒你們就別管了。說牛，牛！”燕飛急了，怎麼這人就說不到重點上呢！

“好好好，說牛。你真想養牛？你想好了沒有？要養牛得先有買小牛犢的錢，一頭小牛犢多錢你知道嗎？你還想養個十頭八頭的？養牛還得找場地，你家那小院就別提了，肯定不夠。再說養牛肯定臭啊，你還得找個偏點的地方。”馬永明怎麼說也是農村出，對這些基本的還是懂的。

“那你就不用擔心了。錢我有了，場地我還沒想好，你給我想個地方？”燕飛擺擺手，加強自己的說服力。

“還不至這些。”旁邊龐發道。“你想養牛得懂點基本常識吧？我還想養魚養黃鱔養老鱉呢！就是上學沒學好，現在買了本技書還得查字典看，好多還看不太懂。平時怎麼喂你得知道吧？還得預防牛生病吧？這東西扎堆養就怕生病，一病一窩，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現在都會給牛看病了，天天我在醫站學著呢！就那幾樣病我都知道，怎麼治我也清楚，到時候看著像生病了就趕找醫生。現在醫站的醫生我都認識，沒事兒。”燕飛這段時間的努力總算沒白費，這會兒可以拿出來說事了。

“啪！”的一聲，龐發一拍大：“對啊！我特麼怎麼就沒想著去醫站問問，天天對著個字典都特麼看不懂書，去學校嫌丟臉，愁死我了都。剛我還和你明叔說呢，”

燕飛嘿嘿一笑：“你要養魚養黃鱔，我估計醫站的人也不懂，他們就會給畜生看病。那有個新分配來的醫生，上次指著人家的騾子說好大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