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親手殺死一個侍奉了自己十幾年的人,陸兆的臉沒有一憐憫。
用腳踢了踢羅盤兒干癟的尸,他對底下的人說:“愣著干什麼?抬下去。”
而后手一撈,卻是將那滿是腥的蠱蟲攏到懷里,不釋手的樣子,眼神近乎癡迷。
這是他的寶貝,只有喂飽了它,它才好幫他做事。至于不相干的人,沒有了利用價值留著也是個廢。而他,從不留廢。
周遭的幾個都是常年服侍羅盤兒的,眼見著他瞬間就被化一干尸,嚇的雙都幾乎站立不住。
兔死狗亨,他們不敢質問陸兆的不是,更不敢當著他的面撒就跑,雖然他們很想那麼做。但是只能著頭皮矗在那里,生怕下一個自己就是地上的羅盤兒。
陸兆灰白的眼珠淡淡的掃過正廳中躺倒的人,臉上居然出許多興致,像是也不急著弄死他們,慢悠悠的在屋里轉了一圈。他停駐在了連喻的旁,似乎是很喜歡他的臉,打量了好半晌。
又看了看不遠的劉胖子,腦中尚在思量,今后是該做一個位高權重的傻子,還是當一個殺伐決斷的二世祖。
他琢磨了一會兒,覺得二世祖不好做,因為他上頭還有個老爺子。那可是個老油條,不好糊弄。便將腳步移向了劉凌跟前。
這些人都是要為五毒降的祭品,往后便會如行尸走,全部為他所用,但是他在花果村呆膩了,想要去京里走上一走,總要重新頂上一層皮。
然而盯著劉凌那張膩的臉,又覺得十分的討厭,著焦黑枯瘦的爪子狠狠一,掐了一手的粘膩油脂。
這胖子實在太膩了。
陸兆一面嫌棄著,一面自懷中掏出一把尖細的匕首,順著劉凌耳后的皮刮過,冰涼,看的人上都忍不住起了皮疙瘩。陸兆拿著刀也在觀察著,究竟從哪里下手才好。他討厭一切膩愚蠢的人,也不是很想劉凌,索將刀豎起來,打算直接割斷了他的脖子皮,再讓底下的人過來撥。
然而那刀尖還未刺進對方的皮,‘昏死’中的劉凌卻是驟然一個翻猛的坐起,張口就啐了他一臉的唾沫星子。
就見他擼著胳膊站起,一腳將白晏沉踹出多遠,里罵罵咧咧的道。
“去你的死變態,還想老子的皮,還反了你了!!”
一番話下去,其余躺倒的人也沒辦法再裝死了,全部一臉戒備的坐起了起來。
陸兆一看那些人生龍活虎之勢,臉驟然一凌,腳下連退數步,隨即袍袖一甩,雙掌拍在五毒蠱上,周都散發出駭人的戾氣。
劉凌一腳下去之后才看清了那個東西不人不鬼的樣子,唬的魂都沒了,一面往靠近門邊的位置跑一面高呼著。
“連喻你趕的,媽的,這東西是要變了嗎?”
連大人躺在地上,還是個臥佛的姿勢,堪堪吐出一聲嘆息。
怎地這樣沉不住氣呢,他還想多看看熱鬧呢。
奈何劉凌那廝實在的太過撕心裂肺,鬧的他耳朵疼,只得縱一躍,坐到主位的高腳椅上,看了看小幾上冒著熱氣兒茶盞,似乎是很想喝上一口。但是這東西白晏沉雖然沒過,他卻有些潔癖,便皺著眉頭看向角落里的方婉之。
“阿桃,我了。”
方大姑娘二話沒說翻了個白眼,直接頂了一句。
“那就著!”
正事還沒辦完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中了我的迷失蠱嗎?!怎麼會這樣?”
陸兆幾乎是要瘋了,他是不得旁人蔑視的格。眼見著這些人在他跟前一個個的坐起,整張臉都扭曲了一團。
連喻不怎麼跟長得丑的人說話,覺得近些時日雖看夠了白晏沉哭啼吊嗓的臉,到底比陸兆的好看許多。
漫不經心的轉了轉茶盞,他道。
“雁南一帶有花名岳西,殮時當地人很喜歡摘上幾朵放在棺材里,因為那花很香,形狀又頗似彼岸花。他們覺得這樣便如在塵世里送了故人最后一程,殊不知,這花在尸腐爛之后會散發出劇毒之氣,但凡吸,輕者會出現幻覺,重者陷沉睡。眾人都以為此毒無解,殊不知,多喝幾口桂花陳釀就對了。”
今晚他設下晚宴,所有的人都跟著多吃了幾杯,不為別的,就為解這花毒。
而研究出這等奇妙之法的,正是他的師父饒纖塵。
饒不正嗜酒,在苗疆一帶遛彎時曾遇上過無意中了岳西花毒昏死過去的人。他一輩子沒個正經,幾銀針下去將人扎了一個刺猬也未見到醒轉,便隨手喂了兩口手中的桂花釀。
他實際上是喝多了。
但是那人被灌了兩口酒之后竟然真的醒了。
陸兆一直覺得岳西無解,此時聽了這恍若兒戲的話氣瘋了,瞪著一雙眼睛怒道。
“那又如何,你別忘了,即便岳西可解,五毒降可是在我的手里,我死了,全村的人就跟著我一起陪葬吧!!如此說來,我陸兆在黃泉路上也不算無人做伴。”
連喻說。
“五毒降是不是無解,到現在都是個傳說。你父親陸時雨研究了大半輩子,搞出那麼多的名堂,是不是真的有用,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你是他唯一的兒子,我自然是有理由相信你得了他不的真傳,不然你這不人不鬼的樣子,又能當的了誰的兒子呢?況且....”
連喻打開五毒蠱的蠱盅瞧了瞧。
“你想要控制我們,以你現在的子骨,就只能撤降。不撤了那些村民上的降頭,本沒有多余的氣力再次轉降,我說的沒錯吧?”
陸兆整張臉都白的發青,猙獰的面孔腐一層一層的落。
“所以你本沒有打算挖我的祖墳?而是為了著我撤了他們上的降頭?!”
這樣一來,不論五毒降是否真的會牽連一眾百姓,連喻就都可以放手一搏了。
“恩。”
連大人應了一聲,緩慢的抬起一方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覺得他很臭。上有一子死尸味。
“我聞不慣臟東西的。”
挖人祖墳多損德啊,他這麼秋風寄月的人。
“臟東西?!”
陸兆大怒。
“我父親是雁南一帶最德高重的大祭司!!要不是你們朝廷畏懼他的勢力日益壯大,派兵圍剿砍了我一家上下十九口的腦袋,我何以要自毀容落魄至此!!”
“德高重?”
連喻冷哼。
“陸時雨當年以活人祭祀,以嬰孩祭煉丹丸飼養蠱蟲,雁南的百姓終日過的提心吊膽民不聊生。你們所謂信奉,只是你們一個人的信仰,卻要整個城鎮的百姓為你們獻捐。至于你落魄至此...”
他單手支頭,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陸兆。
“我看過你被通緝時的畫像....其實你自毀容是對的。”
那張臉還不如現在爛的這張好看呢。
陸兆常年的不說話,對于跟人打仗,他本不會。兼之連喻是個中里手,更加氣的他急火攻心,當下也不再廢話,雙手揣在袖口里,也不知道念叨了個什麼,猛然一甩,竟是放出了無數掌大的毒蟲,麻麻的朝著眾人爬了過來。
連喻沉著應對,一面吩咐皮皮將方婉之帶走,一面將眾人帶到他的后。
再一觀那毒蟲,個個通黑紅,須都掛著倒刺,圓殼,八足,爬的作十分迅速,麻麻的一團。羅盤兒未及抬遠的尸一瞬之間便被它們啃的只剩下一枯骨,甚至能聽的見皮分離的撕裂之聲。
跟在連喻邊的,還有不軍中校尉,這些人都是帶過兵的,然而見到這樣的場景也不由背脊生寒。
這是怎樣的一群毒,竟然有著這樣吃食的毒。
毒蟲洶涌而至,羅盤兒的手下嚇的四散逃離。然而只一瞬,卻是全部都不了了,隨即恍若被什麼牽制了一般,生生的擋在了毒蟲之前。
再細看去便會發現,他們的腳尖都被扯的很高,竟是被數十條明線遠遠控著。
而線的另一頭,正是從連喻的五指之間甩出來的。就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時輕點在小幾上,帶著些規律,又不像有規律,如彈琴一般。毒蟲卻在那十七個盾之前進退不得。
“傀儡陣法!!”陸兆驚愕“你是瀾卿!!”
說起江湖之中,應該說無人不識瀾卿公子,但是有沒有幾人真正見到過他。眾人都知曉
點花閣閣主繞不正擅用傀儡之,很有些邪門的做派。瀾卿作為他的親傳弟子卻是青出于藍,一簪花落葉的本事,輕功奇絕。為人卻比他師父還要不著調些。
沒人知道瀾卿的真實份是什麼,只知道他十五歲出師門,十七歲便銷聲匿跡了,不想他竟然就是連喻!!
陸兆的高呼十分的刺耳,嚨里傳出的嗓音噶干。然而還未待他再有機會發聲,連喻已經驟然出手,單腳輕點,一記掌風直向他面門襲來。皮皮則迅速在地上撒上一層藥,毒蟲四散逃離,再無力氣再。
陸兆接連后退,雖也有些家功夫,到底他祖輩傳下來的都是些裝神弄鬼的把戲。毒蟲死了,他的本事也就沒了,加之連喻的速度極快,本來不及躲開,只能生生了那一掌,筋脈盡斷。
陸兆本來就是將死之人,這一記掌風下去,哪里還有還手之力。他知道自己的氣數盡了,吐出來的鮮都是濃黑一片。他吃了無數的毒蟲,手上沾染過無數毒,臨到最后,還念念不忘的自懷中掏出一顆五毒散塞進口中。
他說:“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連喻接過皮皮遞過來的火把,直接將他跟毒蟲一起燒了個一干二凈。
做鬼?
這世間上的人,從來都只能活一次。陸兆信奉了一輩子的鬼神之說,竟是到死都執著于這份癡念。
他倒是不介意看看他死了之后會變什麼樣,只可惜,天道回,他這樣的人,恐怕死了,也就墜了地獄了,連回都談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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