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擡舉個屁!”任姨娘恍若變了個人,飛散著頭髮,瘋道,“大爺的子你不清楚?!到了後頭幾年,他連行房也不,生個屁哥兒!我早說了不願,你這蠢豬卻要說我是面皮薄,怕,還顛顛的去跟太夫人表功,好裝賢惠,結果太夫人直接給我擺了酒……”
想及往事,淚流滿面,“到了那地步,我不肯也不了。”
邵氏失魂落魄,喃喃道:“原來你真的不願……”在心中,顧廷煜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又是侯府之主,加之平日看的聽的,都是丫鬟想攀上爺們當姨娘,怎麼……?
明蘭在旁冷眼看,照理說,顧家前任侯爺的私,不該議論,不過想這對夫婦,一個生前欺負老公,一個昨夜險些害了兒子。明蘭便不制止,角略帶譏諷,靜靜坐著聽了。
“我統共伺候了那癆病鬼不到五回;他生前,你我守活寡,他死了,你也不肯放了我!還說什麼要跟我相依爲命!我才幾歲呀,你竟這般狠心!”
邵氏聽得手足冰涼,慌道:“我,我是真心想府裡給你養老,我……”
“放你孃的屁!老什麼老,我這般年歲,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呢!”任姨娘厲聲罵,“你自己當寡婦無趣,想拖個伴兒解悶罷了!”
邵氏被罵的天旋地轉,辯不得,臉漲得紫紅,明蘭看得好生解氣,直至見邵氏氣的簌簌發抖,才悠悠道:“好一張巧言善變的利,大嫂子果然埋沒你了。不過我有一問,你與大嫂嫂相伴多年,豈不知子綿,最好說話,你若真想嫁人,跟直說便是。哪怕惹心中不快,也不見得會罰你,終究會放你出去的。你爲的,怕不是單單嫁個人吧?”
看任姨娘臉忽變,明蘭心知自己料中了。
死了男人的妾要改嫁,本來不難,但要嫁得好卻是不易——正經的好人家,幹嘛非娶你個殘花敗柳不可,非得有大筆銀子的陪嫁,或有旁的擡舉才。
任姨娘本想嫁侯府中得臉的管事,可顧家兄弟惡,明蘭怎會將服侍過顧廷煜的妾侍配給得力的管事爲妻?而邵氏守寡後,想多給嫺姐兒攢些嫁妝,將銀子看得愈發重了,自己提出改嫁,本就會惹邵氏不快,頂多白放了契,怎麼還肯給厚的嫁妝。
思來想去,還不若投靠太夫人那頭,還能博個好前程。
“我……”剛要開口再辯解一二,就被明蘭擡手攔下。
“就算你有苦衷,不得已而爲之。”明蘭緩緩收回手,“可我從不曾虧待過你,蓉兒姐弟倆也不曾,在林邊被一刀捅死的安老伯幾個不曾,慘死在蔻香苑門口的那幾個婆子丫鬟更不曾!就因你吃過苦頭,就能裡通外賊,害人命麼!”
明蘭一掌拍在桌上,面罩冰霜,冷冷瞧去,任姨娘無言以對,面如土的低下頭。明蘭轉頭道:“話都問清楚了,請屠二爺將過去罷。”
屠虎早等這話了,聞言撿起那布團,再度塞回任姨娘的裡,待那兩個侍衛一把夾起任姨娘,他領頭迅速朝外頭走去,只餘下任姨娘遠遠傳來的嗚嗚聲。
邵氏僵在原地半,雙手攥著帕子,臉上似是尷尬,似是惱怒,又似是傷心,半響才道:“…,將被帶往何…?”
明蘭指了指門口,示意夏竹去關門,同時順口答道:“往劉正傑大人手上。”說著,角彎了彎,“咱家是積善人家,便是賊,也不好隨意發落命,還是給府辦罷。”
邵氏再笨,也聽出明蘭話中另有深意,頓了頓,低聲問:“娘,…會如何下場…”娘是任姨娘的名字。
“那要看劉大人審得如何了?若昨夜來襲的只是尋常蟊賊,那任姨娘也不過落個賊婆子的罪名,若昨夜那夥人是反賊同夥,那任姨娘……”明蘭說的面無表。
作爲反賊,通俗下場無非是絞頸斬首之類,若是頭目級別的,大約還能到‘凌遲’這種高技含量的刑罰。
邵氏思緒萬千,一時悲一時懼,忽伏桌哀哀輕泣起來,明蘭沒半分憐香惜玉之心,涼涼道:“大嫂嫂別急著哭,先把這個結了再說,如何?”邵氏這才驚覺地上還滾著碧,兩旁還有兩個婆子,訕訕的揩淚端坐。
婆子得明蘭示意,出堵在碧裡的布團,碧適才聽任姨娘招供,已知自己闖下大禍,嚇得淚水漣漣,甫一鬆開裡,就連忙哭著哀求:“夫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該死,求夫人饒過我這回罷!”又連連磕頭,滿的叨擾。
夏荷見清麗的面龐上俱是泥污和漬,不暗自可憐,冷不防聽明蘭朝自己道:“拿出來罷。”忙回過神,趕從袖中取出一小包事放在桌上。
那是用巾包的一對鐲子,鐲通赤金,打滾圓的荷葉寬邊釧兒狀,上頭鑲有數顆的明珠,璀璨奪目,於鐲扣竟還各嵌有一顆黃豆大的貓兒眼。
一見此,邵氏的臉頓時青紅加,心虛的了明蘭一眼;只見明蘭閒閒的撥弄那對鐲子,“這對鐲子是當初顧家給大嫂嫂的聘禮罷,果然好東西。”
邵氏哪敢答話,只胡點了點頭。
“就是爲了這對鐲子,你就把我和團哥兒賣了?”明蘭聲音輕。
碧抖得篩糠般,哭道:“不,不是…我見是大夫人,素日夫人多信重大夫人,想著告訴大夫人也無妨…”
“崔媽媽是怎麼跟你說的?別說是大夫人,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得半個字。”明蘭語氣淡漠,“這些話,你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
碧無話可說,只能不斷磕頭求饒,又去瞧夏荷和夏竹,盼們代爲求。
夏竹心,耐不過就想開口,卻被夏荷扯了下袖,制止下來。
不是夏荷心,而是更清楚主母的子,但凡明蘭拿定主意的事,鮮有人能改變,何況——看了周圍一眼,緩緩低下頭去。
今日這種場面,明蘭卻帶與夏竹來服侍,是什麼用意?
小桃遠嫁在即,綠枝也快到放出去的歲數了,不過這一兩年,嘉禧的大丫鬟便要全部易位;翠袖和春芽倒討夫人喜歡,可年紀還太小,那麼剩下的就是……夏荷心中通,暗自決心最近要更用心當差,自作聰明纔是。
明蘭著連連磕頭的碧,心中傷,“你自小就沒什麼大志向,既不聰明靈巧,也不夠忠心勤快,只消給你好吃喝好穿戴,你就知足了。”這要擱現代,倒是個極安分守己的二材料,絕不會生出晉級的野心。
“你在我邊,何嘗有幾分做丫頭的樣子,整日的好逸惡勞,拈輕怕重,虧得丹橘們寬厚,不與你計較。可我雖不喜歡你,可到底一十年了,人非草木呀。”
都說喜歡回憶,就表示開始變老,明蘭忽覺一醒揚州夢,往事歷歷在目,一次次背叛傷害,一次次離去分別,回頭去,驚覺自己已老了。
“不過,你卻也沒惹過什麼麻煩。”碧子懶散,既不像若眉目下無塵,也沒有燕草的心眼兒多,早早惦記好了前程。“我原想著,待小桃綠枝出了閣,就給你找個會疼人的,家底殷實的嫁過去,你一生保暖,咱們一場主僕的緣分,也算善始善終了。”
碧滿心慌,不知明蘭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忽聽叮咚輕響數聲,眼前金珠閃,原來明蘭將那對鐲子連著巾丟在自己跟前,耳邊傳來明蘭冷淡的聲音。
“我不來罰你,也不打罵你。不過,咱們的緣分算是盡了。”明蘭輕嘆,“記得你家中尚有兄嫂和老母,我這就放你家去。這鐲子給你,你這些年攢的銀子珠帛也統統給帶走,不論買些地,或收間鋪子……終歸,以後你好自爲之罷。”
說完這句,明蘭便朝那兩個婆子揮了下手。
碧耳邊嗡嗡作響,只聽得‘放你家去’四個字——
不要!不要回家!自打祖父和父親接連過世,家中一日不如一日,纔將自己賣盛家,老母弱,兄長無能,嫂嫂又刻薄;何況家中清苦,要勞家務,一個銅板都得計較再三,哪及在明蘭邊錦玉食,十指不沾春水,悠閒度日。
當即就要大哭告饒,誰知那婆子出手如電,裡迅速被塞回布團,什麼也說不出了。
拼命掙扎,嗚嗚狂,不斷用眼睛嚮明蘭求饒,只恨那兩婆子手似鐵鉗般,拿得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從明蘭跟前拖走。
直至到門外,其中一個婆子輕聲譏諷道:“我說小姑,好歹消停罷!你還當自己是金貴主子呢。”另一個道:“夫人也是忒仁慈了,這種賤婢,險些害了小主子的命,照我說呀,還不遠遠發賣了才解氣!”
冷言冷語斷續傳屋中,夏荷眼眶酸,這兩年與碧同住一屋,朝夕相,縱不算同姐妹,見這般下場,心中也是難過非常。此刻想著,待以後自己能進出容易了,便去常探碧,好賙濟一二。
誰知事與願違,若干年後嫁了個頗有才練的小管事,隨後跟著夫婿到南邊替顧家經管田莊,一去數年,再見碧時,已十年之後了。彼時的,幾不敢信這個面紅高嗓,手大腳的鄙陋壯婦,竟是曾經那個腰纖如柳,喜滴翠,好風雅事的閒散孩。
發落碧後,明蘭也是緒低落,片刻後才道:“夏荷,你去給收拾行囊,一針一線都給帶去,別旁人貪了。夏竹,你去外頭看著,我要與大夫人說會話。”
兩個孩低聲應了,一個直出門而去,一個輕手輕腳從外頭帶上門。
此時屋只餘們二人,邵氏整個人都繃直了,如驚弓之鳥般坐臥不寧,瞥見明蘭正不錯眼的盯著自己,更加慌了:“弟妹,你別嚇我,這回是我錯了!是我不好…我…”
聽了任姨娘的招供後,認錯的話雖還是老調重彈,可心意卻更真誠了幾分,每個字俱是發自肺腑。
“大嫂究竟哪裡錯了?”明蘭問道,“是不該聽任姨娘的攛掇,還是不該不聽我的話?”
邵氏一下就被問住了,頓時憋的臉黑紅。
“我來給大嫂子號號脈罷。”明蘭步步,“大嫂錯有二,一者,不肯信我;二者,又太易信旁人!歸結底,大嫂子就是信不過我,任姨娘說我拿你們放在明,是做了團哥兒的幌子,你其實很信的罷!”
邵氏哪敢應聲,只能連連擺手:“不,不不…哪能呀…”
“我說個明白罷!”明蘭一拍雙掌,撐著桌面立起來,“京城大,會來侯府搗的無非兩種人,不是爲財的,就是別有用心之輩。我特意人將嘉禧主屋點得燈火通明,爲的就是好引貪財的蟊賊過去,哼,滿府還有比我的住更財帛厚的地兒嗎?蟊賊搶完我屋子後,怕是連走都走不了!”
邵氏張大了,結道:“我,我就說,怎麼你的院子亮堂那樣……!”
“若是沖人來的……哼,侯爺兩兄弟不睦,鬧過何止一回,半個京城都知道!無論宮裡來捉拿的,還是咱們那好繼婆母,都只會衝我們母子,與你們有什麼相干!好罷,若非要進去……你那院子可是挨著湖建的!四面裡倒有兩面半是臨水的,難不賊人還能隨帶筏子來夜襲?!統共只一出口,易守難攻,我佈置了多護衛呀,屠老大早說了,除非衝進三倍數的賊人,否則絕進不去!”
明蘭雙掌撐在桌上,氣勢人,嚇得邵氏幾鑽桌下了。
“老實跟你說,我心中最防備的,其實就是太夫人那頭!反賊那頭又不是開的,能來搗的人數也有限,我怕的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府裡使喚著多先前的老人呀,人心叵測,府裡作一團時,婆子丫鬟們進進出出的,一簪子一包藥,一塊石頭一刺,團哥兒纔多大,能防得住麼!可事發之前,這種誅心的話我能說麼!”
邵氏哭無淚,幾乎要給明蘭下跪了,癱在桌上,哀求道:“弟妹,是我豬油蒙了心,有眼無珠,不識好歹,若,若真…我給團哥兒賠命罷…”
“我不會大嫂子賠命的。”明蘭冷冷道,“我素來喜歡嫺姐兒,便是侯爺不喜,我也有心給將來謀個好前程。可團哥兒若真你害死了,我覺著我會怎麼想?”
邵氏猛一個激靈,雙手擺:“不,不…這不幹嫺姐兒的事…”忽然萬分激蓉姐兒,若不是抵死救弟,便是們母活了下來,怕以後日子也難過了。
“好險呀,只差那麼半步…”明蘭目中流深切的後怕,“若非蓉丫頭剛烈果敢,團哥兒已送了一條小命了。此刻什麼形,真是不堪設想。”
邵氏不敢往下想,不說明蘭,便是顧廷燁的怒火就能將們母活烤灰燼還富富有餘了——越想越怕,一時間手心背心俱是冷汗。
明蘭冷冷盯了良久,方纔道:“我今日這麼說,不是爲了你,是爲了嫺姐兒。”
邵氏木頭人般的擡起頭,不明其意。
“你去蔻香苑躲藏時,只想帶嫺姐兒一個吧?”明蘭嘆道,“嫺姐兒是好孩子,那當口然還記著蓉丫頭,將一併了去。”
邵氏頓時淚盈出眶,仰頭哭道:“我的好閨!娘險些害了你,你卻救了娘呀!”
嫺姐兒去了蓉丫頭,蓉丫頭救了團哥兒,間接又救了自己和母親的境——冥冥天意,果是善有善報!心中忽升起萬分虔誠,對天道神明,對因果循環。
明蘭推開門,臨出去前,肅聲道:“大嫂子放心,只要嫂嫂今後不再犯糊塗,我會把兩個姑娘全當親生閨看待。”頓了頓,“我說話算話。”
說完這話,再不回頭,扶著守在門外的夏竹,徑直離去。
當晚,用過飯後,綠枝來報邛媽媽遞過來的消息——邵氏已將前因後果與嫺姐兒說了,母倆抱頭痛哭了一陣,邵氏雖自責不已,卻也放了心。
次日一早,嫺姐兒頂著紅腫的眼睛來給明蘭請安,不安的扭手挪腳,明蘭憐惜的的腦袋,去跟蓉姐兒和團哥兒頑了。
不過對著邵氏,可沒這麼好脾氣了。雖依舊禮數不缺,但神肅穆冷淡,一句多餘的也不多說,直把邵氏嚇得唯諾服帖。
明蘭曾想過,倘若之前邵氏就畏懼自己如同畏懼太夫人,哪怕任姨娘再起勁攛掇,大約邵氏也不敢衝去團哥兒的藏之的罷——秋娘就是極好的例子。
小人畏威不畏德,春風化雨不是對所有人都管用的。
對這無奈的現實,明蘭唏噓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表罵偶,表罵偶,沒有別的理由,就是寫不出來。
怎麼想也覺得結尾不妥當,寫不出來,就是寫不出來。
不要猜別的理由,出版什麼的絕對在網絡之後——爲了表示歉意,後面的幾篇番外,偶會以免費形式出來的。
鞠躬,對不起。
真是寫不出來呀,殺了我的頭也寫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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