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母家甚是孝順,有好的吃食,只著母本人和常年弱的老母,家中孩和男人並未累及。明蘭好生歉疚,著人請大夫去瞧,又送了許多銀子過去,只盼能轉危爲安。
顧廷燁猶自深恨,冷聲道:“天理昭彰,自有報應!”
他現在生撕了太夫人的心都有,頗有些後悔當初分家時太寬厚了,“虧得老太太棋高一著,不然……”他簡直不敢想象團哥兒小小的子高燒搐的模樣。
明蘭低頭解著帶,說不生氣是假的,可更多的是激。謝老天讓攤上那麼個好祖母,謝老天沒那老妖婆得逞,謝家小糰子如今這般健康活潑,能吃能睡。
盛老太太對送來的那兩個母還放過狠話,倘若們伺候的好,就把們家人的契都送過來,讓們全家到侯府福;倘若有個什麼好歹,立刻發賣們的家人,有多苦寒賣多苦寒,一個不剩!們又如何能不老實,如何敢不盡心。
想到老太太是因年輕時的慘痛,纔有今日這般謹慎周全,明蘭心裡苦難過,低聲道,“回頭咱們多開兩粥棚罷,但願善有善報。”
明蘭把朝服給一旁侍立的夏竹:“侯爺先去洗把臉,然後咱們好用飯。”顧廷燁點頭,徑自往淨房走去,待洗去一汗塵再出來時,只見屋裡已擺好了飯桌,屋角遠遠放著了個冰盆,夫妻倆便坐下吃飯。
“這知了都不了,怎麼天還這麼熱呀?”明蘭素來苦夏,才喝了兩口湯,額頭上便沁出細細的汗來,臉頰也紅暈溼潤了。顧廷燁卻是紋不,淡褐面龐沉靜一片:“今年熱的委實長了些,別誤了農賦纔好。”
明蘭愣了下,趕道:“要否減免些佃戶的租子?”顧廷燁搖搖頭,沉聲道:“這倒還不用,且看兩淮那邊如何了。若能整治出效,年底前多收回些鹽稅銀子,那便什麼都好說了。”
如今朝堂上下都盯著兩淮一,明裡暗裡較勁的厲害。沈從興總算是反省結束,重返朝堂理事了,顧廷燁算鬆了口氣,力驟減,他也不想一氣把所有功勳貴戚都得罪完了,皇帝是男主角,但好歹給第一男配多留些戲份不是。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顧廷燁轉言道:“這幾日府裡可還好?若有那不省心的,就告我來置,你且好好養著子,別累著了。”
明蘭放下筷子,親給他舀了一碗湯,笑道:“大佛都挪了,和尚還守著空廟裡唸經麼?侯爺放心,如今府裡的老人都老實多了。”
分家時太夫人帶走了好些僕衆,不是的鐵桿親信,就是可靠得用的,剩下的那些大多是顢頇老邁的世僕,不但倚老賣老,還想著尊養揩油。明蘭這纔想出點子,索把原侯府那一塊全部空,該翻新的翻新,該收拾的收拾,只需留幾個老實的看屋子便可。
這一下,那些平日吆五喝六慣了的全都落了空,既沒了主子,又何來差事,倘若無有差事,又怎麼去外頭抖威風,怎麼撈好呢?
“要是…最近有場大赦就好了…”明蘭咬著筷子,自言自語著。
顧廷燁目一閃,挑眉道:“也並非定要等大赦,先放出幾家最不聽話的,大抵也能收些效用。”明蘭訕訕的:“你怎麼知道……”是想放些人出去,但怕人說涼薄,只盼著皇家或朝廷有什麼喜事,好渾水魚,狠狠‘恩典’一把。
“我們這種人家,府裡難免有些家人跟著主子上沙場服侍過的,這算是賣過命的,有那麼幾家,慣會擺譜,很是討厭。”顧廷燁微微而笑,“你尋些由頭,不論算是示恩還是罰過,先發落一兩家,餘下的便會老實些。”
明蘭聽懂了,事緩則圓的道理,點頭道:“然後再瞧瞧是否還有冒頭的,否則,以後等著機緣,一併放出去。”便是將來開闢園子山林,養花種草育的差事,明蘭也不想隨意託給人,搞不好敬的太夫人留了不糉子在這些老僕裡頭呢。
用完飯後,明蘭照例服侍顧廷燁午睡,剛睡醒,實在不好意思再躺下了,剛想起走開,卻顧廷燁拉住了。滿枕堆著濃黑的頭髮,男人神慵懶,勾著手指扯住明蘭的角,誠摯邀請一同午睡。明蘭義正詞嚴的拒絕:“你當我是你那寶貝兒子呢,吃了就睡。”
顧廷燁似笑非笑:“那樣好,快長多。”這說的什麼話,好像飼養場口號。明蘭嗔著反諷:“你怎不去養豬呢?定然生意興隆。”男人把臉埋在枕間,拖著明蘭的一隻手在臉上,吃吃的發笑:“養了,兩隻呢,都著呢,長勢喜人。”明蘭力掙男人的鐵爪,板著面孔道:“我去瞧團哥兒,不礙著侯爺養豬了!”
顧廷燁捉著明蘭不撒手,忽擡頭斂了笑意:“嫁了我,你可覺著委屈?”明蘭被問的莫名其妙:“委屈什麼?”顧廷燁道:“這烏七八糟一大攤子,險些累的你出事。”
明蘭頓時笑了:“男主外,主,這府裡的事原就是我分的,有什麼好委屈的。”又不是嫁給凰男,既賠錢送車房還得婆婆小姑欺負,外待照管夫家一大家子。
“那些人口多的人家,媳婦要應付公婆妯娌叔伯侄孫,四五層的親戚住一塊,整日算個不停,來回計較,未嘗舒坦了。天道有償,既老天爺我這塊輕省了,自然得在別給我補齊了。”嗯,以太夫人的戰鬥力,的確可以抵消人家一大堆親戚了。
“你倒想得開。”顧廷燁失笑,遲疑道,“你…不怨我?”明蘭坐到牀沿,慢慢捱過去,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他給引來了許多生死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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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待我的好,我更明白。”說實話,讓在一堆小老婆庶子和一位巫婆繼母之間選擇,寧可選擇鬥惡龍。
顧廷燁定定的看了一會兒,忽的又埋頭在枕間,好像孩子般的鬧脾氣,枕下傳出悶悶的聲音:“你陪我睡會兒罷,不然睡不著。”手上依舊抓著不放。
明蘭爲難,忽然靈機一道:“團哥兒這會兒怕又睡了,要不我把他抱來,你們爺倆一道歇午覺,可好?”有頭小豬放在男人邊,大小兩個問題一起解決,大約中午就能安生的看賬了。顧廷燁再度笑出聲來,擡頭看著,角彎彎:“也好。”
小糰子是個很好的睡伴,只要睡著了,哪怕把他擡去烤著吃掉怕也不知道,且從不挑人,讓他跟誰睡就跟誰睡,顧廷燁有時夜裡回來,會去槅間把兒子抱來;明蘭常是睡著睡著,邊就多了只乎乎香噴噴的糰子。倘若半夜尿醒了,當爹的下牀人換尿布,若醒了,當孃的那點不多的存貨剛好給團做宵夜。
歲月荏苒,育小兒繁瑣,卻自有一番樂趣在心頭。
待團哥兒漸能擡頭了,明蘭依自己上輩子的記憶知識,每日讓孩子伏著趴幾次,每次約一分鐘。顧廷燁頭次見兒子在褥上趴小狗狗狀,嚇了一大跳,趕把團哥兒抱起來,劈頭就將母和婆子罵了一頓。明蘭趕解釋趴伏的種種好,什麼鍛鍊頸部,有利於大腦發育和四肢協調,將來不論讀書習武都會很靈哦。
當爹的將信將疑,不過瞧兒子默默的趴著,沒鬧也沒哭,只好由著明蘭折騰了;有回明蘭頑皮興起,見顧廷燁仰躺在榻上,便把團哥兒擺好姿勢,趴在他爹上。
顧廷燁肩寬臂闊,膛厚實有力,小糰子趴著倒也平穩,一個是不敢彈生怕跌落了兒子,睜大眼睛張著,一個是繃著小臉趴的賣力,努力不讓自己的大腦門地,父子倆就這麼對著,大眼瞪小眼。明蘭在一旁樂不可支。
過了不多會兒,小糰子覺出靜了,隨著父親腔肚腹的起伏,也上下微,他頓時咯咯笑起來;小小的子這麼依賴的趴在自己上,看著酷肖的眉眼,顧廷燁心中直是歡喜的極了,雙臂攏住兒子,朗聲大笑。
明蘭忽有些心酸。顧廷燁心底深,對亡父的始終是複雜的。
太夫人搬出去的當日,顧廷燁便抱著兒子去了祠堂,屏退衆人,獨自在老侯爺的牌位前站了許久,直到懷中的團哥兒哭鬧了,父子倆纔出來。顧氏父子幾十年的恩怨,早已煙消雲散,如今故人已去,說什麼都嫌多餘。
只是,遙想當年,顧廷燁甫出世時,顧偃開已年近四十,一邊是病懨懨半死不活的長子廷煜,一邊卻是酷似自己,虎頭虎腦健康活潑的大胖小子,他會是一種怎樣的心呢?
他應該,也是高興的罷。
也許,他也曾抱過,親過顧廷燁,也曾欣喜非常,也曾自豪得意,就像,現在顧廷燁對待團哥兒。養兒方知父母恩,生命畫了一圈,又轉回到原了。
……
這日上午,明蘭慵懶的躺靠在牀頭,逗著糰子頑,外頭報小沈氏來了,明蘭趕掠了掠鬢髮,站起迎客。
這陣子小沈氏是常客,這會兒正稀罕孩子的厲害,何況小糰子圓頭圓腦,十分討人喜歡。自打滿月宴後,隔三差五的來,一來散心,二來沾沾喜氣,每回來也不空手。
上回帶了兩枚大鮮藕,上上回帶了一小筐的甜櫻桃,再上回是一頂虎頭嬰兒帽,上頭的王字繡的歪七扭八,針腳也不十分細。小沈氏扭了半天才拿出來,十分不好意思,明蘭卻很激,知確是一片真心誠意。
可這回來,小沈氏模樣不大對,非但兩手空空,且雙目紅腫,神痛,一言不發的坐下,看著胖乎乎的團哥兒,就上前抱起來,然後撲撲的直掉眼淚。團哥兒腦門被打溼了,呆呆的擡起頭,看著小沈氏不明所以。
明蘭大吃一驚,趕孃和丹橘把孩子帶下去,急忙拿帕子去幫忙揩淚:“你這是怎麼了?哎呀,別顧著哭呀。”
“可是皇后娘娘有事?”這是明蘭第一個念頭,可小沈氏哭著搖頭。
“那是你嫂子訓斥你了?”——小沈氏還是搖頭。
“那…是和小鄭將軍吵了…他打你了?”明蘭直接想到家庭暴力。
小沈氏撲哧一聲,破涕爲笑:“你胡說什麼呢,借他倆膽!”見收了哭泣,明蘭趕忙發問:“那你倒是說呀,哭算怎麼回事?我心怪慌的。”
小沈氏幽幽嘆了口氣,淚閃爍,哽咽道:“我嫂子,…有孕了…”
“你嫂子有孕了?”明蘭一邊匪夷所思,一邊又有些羨慕,“大鄭將軍和你嫂子可真好呀。咦,可你傷心什麼?”
小沈氏哭笑不得,用力了一指頭在明蘭手背上,悲慼道:“是我孃家嫂子!”
“是威北侯夫人?”明蘭一愣,轉而又疑道,“便是你孃家嫂子,你也用不著哭呀?”
“你知道什麼!”小沈氏抑制不住眼淚,哭起來,“與我哥哥分那麼淡,還能懷上;我和…,卻到這會兒還沒有…老天爺真不開眼!”
明蘭被吼了一耳朵,呆呆的坐了回去。
小沈氏撲在桌上嗚嗚哭了半天,明蘭也不好勸,只輕輕著的背;想來也是憋屈的狠了,沈張氏有孕,不能生氣,不能翻臉,人前還得作出一副高興的模樣,唯一的親姐又在皇宮大,輕易不得見,只能跑來明蘭這兒發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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