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明蘭的便宜老爹老孃前來問傷員,王氏著明蘭的小臉,慈的目幾乎可以滴出水來,只盯的明蘭一陣陣心肝兒發,盛紘倒是真的很心疼,溫和的說了好些關懷的話。作爲回報,明蘭噙著淚水低聲替墨蘭的行爲辯解,一來希盛紘不要太生氣,二來辯解墨蘭應當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誤會的云云;盛紘十分,覺得自己對兒的教育也不全是失敗的,抖著鬍子誇了明蘭好幾句。
明蘭暗暗懺悔,沒法子,領導就喜歡這種弱賢良的調調,一切都是爲了生存。
也不知海氏與王氏說了什麼,第二日王氏便託病不起,一應整頓家務都了海氏,海氏先將當日在暮蒼齋裡推搡過的僕婦都拿了,每人打上二十板子,然後劉昆家的領人衝他們屋裡一陣搜索,便找出許多金銀細,海氏便以貪墨主子財的罪名要將人送查辦,下頭人慌了,急忙互相攀附推諉,拔出蘿蔔帶著泥,一下子將林姨娘素日得力要好的管事僕婦都拖了進去,海氏按著輕重,丫鬟配人的配人,發賣的發賣,其餘都攆到莊子裡去。
短短一日功夫,林棲閣便上下換了一撥人,林姨娘原想哭著出來鬧一番,海氏只微笑著說:“原從夏顯家的屋裡也搜出好許不當的件,可我想著是姨娘邊最得力的,便沒下了沒稟太太。”一旁扶著林姨娘的雪娘立刻臉煞白,直直的跪下了,林姨娘氣的不住發抖,卻也不敢再鬧了。
若眉從外頭打聽來後,都一一稟報了明蘭:“林姨娘那兒只剩下夏顯家的和麻貴家的,餘下的都攆了出去,三爺那兒和四姑娘那兒倒還好,只攆了幾個最牙尖利的可惡丫頭。們見我去了,都央求我幫著藏些財,生怕大一發,再來搜上一回;我撿著素日老實可信的兩個收了些不打的,其餘都不理了;若姑娘覺著不妥,我就還回去。”
明蘭在暖炕上窩著,把胳膊支在炕幾上:“那倒不用,想來大嫂子不會再折騰了。”海氏的目的不過是收攏盛府大權,墨蘭快嫁了,犯不著得罪,長楓自有爹孃管束,更是不到這個大嫂廢話。
正說著,外頭有人來報,是如蘭邊的喜鵲,說是明蘭翌日就要啓程了,請明蘭過去一敘,還沒等明蘭開口,若眉忍不住道:“五姑娘好大的架子,給妹子送行,不自己來也就罷了,還我們姑娘過去;這是哪裡的規矩?”
喜鵲尷尬道:“我們姑娘……這不是風寒著呢嘛。”話一畢,明蘭以下,若眉,丹橘,燕草都掩口而笑,小桃卻呆呆的,直言道:“既風寒著,怎麼好我們姑娘去,若染上了怎辦?這路上最不好有個頭疼腦熱的呀!”
喜鵲甚是爲難,也算機靈,連忙湊到明蘭耳邊,輕聲道:“這兩日府裡熱鬧,我們姑娘心裡跟貓兒撓一般,可偏出不來,姑娘就當疼疼我們做丫頭的,去一趟吧。”
明蘭含著一口茶,抿笑了笑,瞪了自己的丫頭們一眼,笑著起來燕草整理裳,喜鵲這才鬆了口氣,丹橘從裡頭拿了一個拇指大的白瓷小罐出來,塞到喜鵲袖子裡,笑道:“姐姐莫見怪,我們姑娘寬厚,便縱得這幫小蹄子沒大沒小的說話,這是蚌蛤油,大冷天手臉最好的,姐姐若不嫌棄,便拿了罷。”
喜鵲笑容滿面:“都說六姑娘待丫頭們最和氣,我是個厚臉皮的,便不客氣了。”
明蘭隨著喜鵲繞過山月居,走了會兒就到了陶然館,進屋後,只見如蘭面紅潤的歪在牀頭,腦門上還似模似樣的綁著布條,一見明蘭,就大聲道:“你怎麼纔來?還要三催四請的?不是說只打了臉嘛,難不連也折了。”
明蘭瞪眼道:“看來五姐姐的病甚重,我還是走吧,若是病了,可走不了了。”
如蘭立刻‘誒’了一聲,生怕明蘭真走了,喜鵲笑著把明蘭推過去,連聲賠罪:“姑娘,好歹來了,快別與我們姑娘玩笑了。”又轉頭與如蘭道,“姑娘您也是,適才我去暮蒼齋,六姑娘那兒可忙呢,又傷著,能來便是最好了。”如蘭鼓著臉頰不說話,
明蘭不清不願的坐到如蘭牀邊,板著臉道:“沒法子,輕傷員比不上重病患,還是得來!”
如蘭樂了,扭過明蘭的臉來,上下左右細細看了,嘖嘖道:“怪道我覺著你臉怪呢,原來是了,喲,這指印還在呢。”
明蘭嘆息道:“總不好頂著個掌到跑吧,只好了。”
如蘭忿忿道:“大嫂子厲害是厲害,可心也太了些,們敢那般頂撞太太,也不發狠了治一治,還吃好喝好的,給那房的留著面作甚?”
明蘭沉思片刻,淡淡道:“大嫂子仁慈,這是好事;且……也有顧忌。”
宅裡做事除非能一擊即斃,否則打蛇不死反其害,今日林姨娘既沒封院又沒攆出去,還是盛紘的妾室,只要盛紘去那兒睡上一晚,沒準事又有變化,做事留有餘地,林姨娘便是想告狀,也說不了什麼,盛紘也會認爲這兒媳婦心地仁厚,不是刻薄之人。
如蘭悠悠的嘆了口氣,皺著眉頭道:“真討厭這樣,喜歡就說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偏要裝模作樣的。”
明蘭腦門上的布條,也輕輕嘆了口氣;如蘭忽又歡喜起來,拉著明蘭道:“這回你去,再與我帶些桂花油來吧,要無的那種,這一年多抹下來,你瞧我頭髮,可好許多了。”
明蘭瞠目結舌,指著如蘭道:“這回我去是爲了……,大伯母和姑姑哭還來不及呢,你還好意思惦記著頭髮?!我可沒臉去要!”
如蘭蠻橫慣了,要什麼就有什麼,見明蘭不答應,立起眼睛不悅起來,忽又看見明蘭的臉,眼珠一轉道:“不過幾瓶油罷了,你與我要來,我告訴一件痛快事兒,你定然高興。”
其實明蘭手裡還有幾瓶,只不過看不慣如蘭這幅只想著自己的自私脾氣,明蘭聞言奇道:“什麼痛快事兒?”
如蘭一臉神的湊過去,輕聲道:“你可知道四姐姐要嫁的那個人怎樣?”明蘭搖頭,怎麼會知道,這裡又沒有人搜索。
如蘭悄聲開始料:“聽說那文舉人家境貧寒,自亡父,老母刻薄,兄弟混賬!子還優寡斷,唯一能說上的,不過是個‘老實’!到時候,看怎麼婆婆小叔的氣!”
“不會這麼差吧?爹爹看上的總是還可以的。”明蘭並不激驚訝。
這不廢話嘛,舉人離進士只有一步之遙,如果家境優越,人品出衆,京裡那達貴人多了去了,嫡庶一大堆,得到一個四品的庶嗎;別說文炎敬了,就是李鬱,若真敞開了在京城尋親家,難到找不著比盛家更好的了嗎?不過是李家怕尋了個不知底的,回頭架子大派頭足,孃家折騰,媳婦驕橫,給家裡添堵才得不償失。
如蘭見明蘭不和自己共鳴,很是掃興,拉長了臉發脾氣,明蘭笑著哄道:“好了,你那桂花油我定幫你弄到就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長梧率了六七輛大車來接人,盛紘著叮囑了長梧幾句,允兒已有了孕,如今正五六個月,王氏拉著外甥的手說了好些注意的事項,好一會兒吩咐,明蘭和長棟這才拜別了父母,海氏一直送到門口,又著塞了一張銀票在明蘭手裡,然後對著長梧和允兒殷殷道:“我自進了門都不曾去老家拜過,這回本該我去的,可家裡一攤子走不開,便辛苦了六妹和四弟,二堂兄和允兒姐姐千萬別見怪,待見了大伯大伯母,定替我告罪一二。”
長梧連聲稱是,明蘭也點頭應下,孩子氣的笑道:“大伯伯和大伯母人最好了,就是這會兒生氣了,回頭見了又白又胖的二孫子氣也都消了。”
周圍衆人都笑了,海氏直搖頭,半嗔著:“這孩子!”允兒紅了臉,輕掩著帕子笑著,長梧本是愁容滿面,聞言也失笑了。
一路上車馬轆轆,長棟本想著和長梧一道騎馬,結果被趕了回來,只好與明蘭坐在馬車裡往外脖子,允兒坐在車上本有些不適,但隨著明蘭姐弟倆說說笑笑,也開了心思。
長梧自小離家到奔走,於安頓行宿最是幹練,一路上沿途歇息用飯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從不會錯過宿頭;允兒冷眼看去,也不見明蘭怎麼差遣下人,丫鬟打點牀鋪,生爐子暖炕,整理妝奩裳,婆子要熱水熱飯,燙過杯盞碗碟,服侍吃飯;雖沒有長輩在邊,但一切俱是妥當條理;若與同來投宿的其他貴客有些些許爭執衝撞,明蘭便溫言安了,下人退讓一步,多塞些銀子,和氣了事罷了。
一次,綠枝與同來投宿的某眷家僕拌了幾句,回來氣呼呼的:“不過是個參政,打著什麼侯的子弟名頭,派頭擺的什麼似的?還以爲是天王老子呢!”
明蘭半笑半嘆道:“什麼法子?你們姑娘就這些能耐。一山總比一山高,只有把咱們綠枝姑娘送進宮裡去,回頭伺候了皇后娘娘,便要怎麼派頭都!”
綠枝紅了臉,這時小桃得意洋洋的從外頭回來,說又來了羣尚書的家眷,還與廉國公有親,那參政家僕立刻把上房退讓出來,這下子,屋裡的小丫頭們都輕笑起來;此後,明蘭愈加仔細規範下人,不許惹是非;孩兒們便出去一步,都要壯家丁跟著。
連看了幾日,允兒終忍不住,夜裡與丈夫道:“怪道我姨母總想著要明蘭高嫁呢,你瞧瞧,娃娃一般的小人兒,做起事來清清楚楚,沒有半分糊塗的,且心豁達,我自愧不如,生的那麼個模樣,又沒有同胞兄弟;若託生在太太肚裡,哎——也是命。”長梧摟著妻子,笑道:“胡說,我瞧著你就最好。”
允兒笑著錘了丈夫一下。
又行了幾日,終到了河渡碼頭,長梧已僱好了一艘兩層的紅桐漆木大船,然後允兒明蘭一道下車上船;不論多結實,到底是多日勞頓,一上了船允兒便躺下養胎,明蘭陪著說了會子話,見睡著了,才輕手輕腳離開。
船上到底比車上穩當些,允兒也能睡著了,不似前幾日老也躺不踏實,此後幾天,明蘭一邊盯著允兒服藥歇息,陪說話解悶,一邊把長棟從船舷上捉回來,重新溫習書本。
“當初咱們從泉州到登州,不論車上船上,大哥哥都是手不釋卷的;你說說你自己,這幾天你可有過書本?”明蘭舉出先進榜樣作例子。
長棟再用功,到底是小孩兒心,頭一回這般自由,盛紘王氏香姨娘統統不在,長梧夫婦不大管著,便漸漸了淘兒,明蘭這麼一說,便耷拉著耳朵又去讀書了。
允兒見狀,輕笑道:“六妹妹好厲害,回頭定能督促夫婿上進。”明蘭翻眼蹬過去:“你就說吧,等你肚裡這個生出來,你不著催他讀書考狀元?”
允兒佯嗔著去打明蘭,心裡卻十分高興,自希一舉得男。
此後幾天,浪平船穩,北風把船帆鼓的胖胖的,水疾船速,陸陸續續停過了石州,濟寧,商州和淮,長梧很高興的告訴大夥兒,這般好風頭,大約再三四天便可到了。
這晚風停浪靜,長梧索人將船停在水中,歇息一晚上,還從岸上的漁夫那兒要了些河鮮,生了河鮮火鍋了弟弟妹妹一道吃,允兒只笑呵呵的陪著了些魚粥,長梧兄妹三個卻一口氣幹掉了五六簍魚蝦,什麼白灼的,椒鹽的,紅燜的,碳烤的,滿船都是魚蝦蟹的香味,尤其是明蘭,似乎與那河蟹有仇似的,可著勁兒的吃;還是允兒怕肚子不住,是搶了下來,明蘭這才忿忿作罷,長棟握著拆蟹八大件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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