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沉默片刻,沉著臉去偏殿看小阿醜了。
南寶目送他遠去,忍不住小小聲:“奇奇怪怪的……”
收拾好卷宗,正逢雲袖領著宮們來送晚膳。
把事跟雲袖講了一遍,道:“一聲不吭說走就走,他是在跟我甩臉子嗎?果然歲月產生的並不是相濡以沫的親近,而是厭棄。話本子裡的七年之,大約便是這個道理了。”
雲袖掩袖輕笑。
們家的姑娘,明明都是貴不可攀的宮婦了,說起來話卻充滿憂愁,可那憂愁並冇有深閨怨氣,反而像是懷春般天真可。
拿來金釵,替南寶把散的長髮挽起來,解釋道:“奴婢聽著,陛下是想請您親手為他做一套常服。”
南寶噎了噎。
親手?
連枕巾都做不好,那麼複雜的常服要怎麼做哦。
都這麼多年了,二哥哥也真是,想要常服為什麼不直說,偏要跟拐彎抹角,總等著自己去發現他的心意。
果然悶……
南寶鄙夷著,卻還是暗暗記下了這件事兒。
次日,乘坐車駕徑直回了南府。
可巧,小堂姐也回來了。
一向活潑開朗的小堂姐,此時撲在二伯母懷裡哭得厲害:“什麼年夫妻,什麼深義重,他都是騙我的!我不管,我就要與他和離回家!我再也不想看見他!”
南寶驚住。
連忙拉了小堂姐的侍:“這是怎麼啦?”
侍臉慘白,小聲道:“自打冬以來,也不知怎的,國公爺整晚整晚地睡不著,好容易睡著了,又會被噩夢驚醒。他怕擾了夫人,就與夫人分房睡。昨天半夜的時候,夫人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掐住脖子。驚醒時,就看見國公爺在帳中披髮赤腳,紅著眼睛要掐死!奴婢們拉了好久才把他拉開……”
南寶更加驚駭。
睡得好好的,卻被心上人活活掐醒,那種覺定然很不好。
寧晚舟,他是怎麼了?
連忙拉起南寶珠:“珠珠……”
南寶珠哭得厲害,指著自己脖頸上的印記給看:“天剛亮我就坐馬車回來了,寧晚舟他就是個瘋子!”
白,脖頸上的紅指印格外刺眼。
寧繁花著手帕,張道:“阿弟並非薄之人,這其中,想來是有誤會的……”
南府鬨得人仰馬翻。
鎮國公府。
已是落雪的冬季,園林裡的草木早已凋敝,臺階生著一層墨綠的青苔,冬日裡看來格外蒼鬱冷峭。
寧晚舟坐在廊下。
他披髮赤腳,隻穿著單薄的牙白寢,寢領口敞開,出滿是舊傷的膛,迎麵而來的寒風格外刺骨,凍紅了他的麵頰和雙腳,可他卻像是不到疼痛,隻木然地坐在那裡。
他攥著一枚桃木牌。
桃木牌上雕刻著古老繁複的花紋,篝火、絳紗燈、火焰、城牆,共同組合古老的圖騰,哪怕白日裡看著,也仍舊出一邪氣。
自打姐姐把這桃木符文帶回府掛在床頭,他就夜夜看見故去的爹孃,他們笑著並肩而立,招呼他過去說話。
昔年他在爹孃麵前一貫放肆,然而如今最後悔的,正是昔年的叛逆和頑劣。
爹孃冇有喝到姐姐敬的茶,也冇有看見他頂天立地的模樣,更冇有過他的孝順和謙恭,他們就那麼倉促地走了,走在了他大婚的那一夜。
冇有人知道他這些年懷著怎樣的負罪,冇有人知道他多想重新回到過去,向爹孃說一句對不起。
於是他夜夜流連於那個夢境。
起初的祥和過後,夢境裡的爹孃逐漸變渾浴滿目猙獰的模樣,他們憤怒地指責他為什麼不為他們報仇,憤怒地迫他立刻誅殺沈皇後。
昨夜書房,他握著桃木牌沉沉睡去,又進了那一重夢境。
鬼使神差的,他回到了大婚那一夜。
他親眼看著爹孃死在箭之下,他再也無法抑製對沈薑的仇恨,發瘋似的想掐死沈薑……
等他醒來時,看見的卻是自己掐著姐姐脖頸的畫麵。
四麵八方都是驚恐的婢。
而姐姐驚慌失措淚流滿麵,用那雙弱無力的小手拚命拍打著他,最後就連掙紮也逐漸弱了下去,已是被掐得說不出話來。
他後背起了一層冷汗,慢慢鬆開手,跌倒在地無言以對。
如今姐姐回了南府,偌大的鎮國公府隻剩他一人。
他閉上眼,渾無法抑製地輕。
正在此時,老管家蹣跚而來,恭聲道:“國公爺,馬伕回來稟報,已經把夫人平安送回南府。您昨夜究竟怎麼了,怎麼就……”
他侍奉了三代鎮國公,也是親眼看著寧晚舟長大的,幾乎把他當了親孫子疼。
寧晚舟了眉心。
他吩咐道:“準備馬車,我去南府看夫人。”
老管家恭敬稱是,連忙去準備了。
寧晚舟握著桃木牌,獨自來到大廚房。
他遣散了幾位廚娘,坐到灶前的小墩子上,遲疑片刻,把桃木牌扔進了灶。
火焰一擁而上,很快吞噬了那枚桃木牌。
鐵鍋裡煮著冷水。
寧晚舟安靜地坐在灶前,眼睛猩紅。
不知過了多久,滿鍋的水開始沸騰,灶裡的火焰也逐漸熄滅。
寧晚舟慢慢抬起眼簾。
燒儘的柴火散發著暗紅火,撲麵的灰燼著滾燙的氣息。
那枚桃木符靜靜地躺在灰燼深,仍舊古樸緻,仍舊完好到醒目,如蠱般吸引著他重新拿回來。
他驟然雙拳,狹眸更加赤紅。
……
南府,鬆鶴院寢屋。
南寶和南寶珠站在屋外,安靜地看著屋裡。
祖母坐在西窗下,正認真地數一匣銀票。
南廣陪在邊,端著米飯和湯匙,小心翼翼地喂吃飯:“娘啊,您先吃一口飯再數錢好不好?”
老夫人笑瞇瞇的,把數好的銀票放進紅封:“快要過年了,給兒和珠丫頭準備了歲錢……小姑孃家家的,就該養著,多買點首飾綾羅……”
南廣“嘁”了一聲:“您隻在乎孫兒,都不在乎兒子。”
老夫人一掌呼他後腦勺上:“你是個什麼東西,日去外室那裡逍遙快活,家都不要了,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這些!”
南廣眼眶紅紅。
他早已不養外室了。
他抬袖了眼淚,耐著心喂老人家吃飯:“知道了知道了,以後都不去柳小夢那裡了。娘你快吃飯,菜都要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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