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烽火戲諸侯（3）

烽火臺上，溫知凝抬手扶正花冠。

——知凝妹妹，知道三殿下為何會親自送你的父親上法場嗎？因為他在天牢做了手腳，他讓死刑犯戴上人皮麵，偽裝你的父親，所以他才能毫不顧忌地拋下那一支死簽。

——可惜，娘娘早就算計到他的小作。被綁上刑場的，並不是那個死囚，而是真真正正的溫大人，可笑三殿下竟毫不知！

——知凝妹妹能安然無恙地躲在世伯家中，不是因為你們藏得好，而是因為三殿下曾向娘娘苦苦哀求。

——知凝妹妹，你錯怪殿下了。那一刀，你捅錯了人。

昨夜湖岸邊，那番話仍舊清楚地迴盪在耳畔。

溫知凝閉上眼。

恨了整整七百多個日夜，才知道竟然恨錯了人。

的竹馬並非薄郎，他是世上最有有義的郎君。

而，自詡名門之後，自詡堂堂正正，卻在上元夜禍長安。

辜負了溫家風骨，辜負了滿門忠烈。

該死！

寒風迎麵。

幾縷長長的鬢髮拂過臉頰，更顯麵容蒼白消瘦。

如小狐般，突然靈巧地躍上厚重的花崗巖石埂。

雪白繁複的裾翻飛鼓起。

抬手在額前搭起涼棚，眺著遙遠的長安古城，出甜甜的笑容。

手作喇叭狀，高聲呼喊：“子重子重，若有來世，我還與你當青梅竹馬！”

仰起頭，向黃昏的天穹，杏子眼亮如日月星辰，使勁兒揮手：“姐姐，爹爹孃親，凝兒來尋你們啦！凝兒，好想好想你們！”

烽火臺邊生著一株嶙峋梅花。

寒風吹落了枝頭細雪，梅花瓣撲撲簌簌地掉落在地。

猶如一瓣落花，從高高的烽火臺上一躍而下。

雪白裾急速旋轉翻飛。

那麼歡喜，像是暮街頭，蹦蹦跳跳即將歸家吃飯的稚。

……

星爛漫。

南寶終於睡飽了，著惺忪睡眼坐起，卻見腕間纏繞著麻麻的紅繩，紅繩另一端朝帳中延，被蕭弈牢牢拽在掌心。

他冇換裳，瞳孔裡遍佈紅。

顯然，從昨夜起他就未曾閤眼。

南寶好笑，聲道：“二哥哥，你不會在我帳中坐了一整天吧？是怎樣的人生大事，值得你夜不能寐地思考？”

蕭弈不置可否。

南寶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一直盯著我作甚，怪瘮人的。”

蕭弈還是不說話，隻是仔仔細細地觀察。

南寶見他跟中邪了似的，心裡冇來由地害怕，一邊去解手腕上纏繞的紅繩，一邊怪罪：“好好的郎君，突然了個傻子……也不知在什麼風。”

快弄開紅繩時，蕭弈按住的手。

他啞聲：“不許解開。”

南寶不滿：“不解開，就這樣綁一輩子嗎？我想沐浴怎麼辦？”

“我陪你。”

他認真。

南寶氣極反笑：“那我想小解呢？”

蕭弈想了想，正道：“我站在外麵等你，我不嫌棄。”

南寶角。

見蕭弈實在不對勁兒，隻得撒般挽住他的脖頸，好聲好氣地問道：“二哥哥，你到底是怎麼啦？”

蕭弈眉眼深邃。

小姑孃的臉近在咫尺。

不曾凝結冰霜，不曾眉頭鎖，不曾泛著青灰的死氣。

是鮮活的、的、乾淨的，像是一朵圓潤甜的小芙蓉花。

他有些艱難地開口：“能否，把你前世的委屈，再與我說一遍？我想聽，所有的委屈，我都想聽。”

南寶很有興致地掰起手指頭：“就是在皇宮混得很慘呀，被你鞭笞，被你辱，還總是被你召到邊，各種強迫我……哦喲，那些個花樣，說出來我自己都害臊！”

蕭弈臉難看。

醞釀出的煽，在小姑孃的胡言語中煙消雲散。

他幾時強迫過？！

他咬牙：“南寶。”

“乾什麼呀？”

“我現在就強迫你一次。”

“嗚——”

帳幔垂落。

格子窗外，一圓月正好。

翌日清晨。

南寶起床梳妝，偏頭就瞧見蕭弈靠在西窗邊，玄黑裳，抱著手臂盯著，薄比平日更加嫣紅，看起來十分。

那是昨夜咬的……

小臉緋紅，不自然地收回視線，對著菱花鏡戴上東珠耳墜：“我知道我生得好看，可你也不必從早到晚盯著我吧，怪人害臊的。”

蕭弈輕嗤。

這小姑娘臉皮厚的什麼似的，還知道害臊……

若非他實在喜歡，生怕再次消失，他纔不會總盯著。

前世那種痛徹心扉生不如死的，他再也不想會一次。

他淡淡道：“吩咐小廚房做了你吃的燕窩粥，還有蔥油小花捲、牛蛋南瓜羹、什錦糯米糕、杏仁佛手，芝麻南糖、椰子卷，若是梳妝好了，就隨我過去吃。”

南寶詫異地瞅向他。

這廝在飲食上一慣算不得細，怎麼今天跟酒樓裡報菜名兒的店小二似的，對好得不得了……

小聲試探：“二哥哥，你是不是想納妾？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想法哦，不然我就趁你睡覺時錘你頭。”

床底下始終藏著一把大鐵錘呢。

蕭弈憐惜地了的腦袋。

小姑娘可得很，力氣那麼小，捶人跟撓似的，他纔不怕。

他哄道：“不納妾。除了南，誰也不要。”

正要說些小姑娘聽的話，餘味突然驚慌失措地進來：“主子、王妃，不好了！周邊城池的世家，突然帶著軍隊聚集在長安城附近，就連外地的軍隊也正朝長安趕來！”

南寶一激，眉畫得飛了出去：“二哥哥，你要手啦？！”

“什麼手，這不是我乾的。”蕭弈麵容凝重，問餘味道，“地方軍隊進京非比尋常，可知是誰召來的？”

餘味嚥了嚥唾沫，驚惶道：“是，是三殿下……昨天半夜，三殿下突然登上烽火樓，點燃了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