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一家顯然是真急了。

池時的主意一出，他們扛起鋤頭，便朝著穀中墳地裏跑去。

村中發現了骸骨，乃是大事，不一會兒的功夫，幾乎整個穀中的人，都聞訊趕來。

池時靠著一株桃花站著，村裏人尚在起棺，這會兒無事可做，隻冷眼的看著穀中眾人。這桃花穀不說與世隔絕，卻也不同於一般的村莊。它四麵環山，離安城相去甚遠。

正因為偏僻，是以這地方鮮會有外人來。

“公子，我已經打聽過的。這桃花穀的人，全部都姓莫。咱們住的那一家人，名莫昌。莫昌生有兩一子，前頭的兩個兒，一個嫁去了安城，一個嫁進了天兵穀。”

“莫瑉是老來子，生下來便雙有疾。而且，除了這個之外，他還有一異於常人的地方。”

池時睫輕，轉頭看向了久樂，“怎麽個異於常人？”

久樂湊近了幾分，聲音更低了些，“這莫家人同天兵穀，乃是一道兒遷徙而來的，往上數去，也算是江湖中人。這一切，都是因為莫家人有天師。”

池時一愣，“天師？這世間本無鬼神，天師上哪裏捉鬼去？”

純粹就是騙人的罷了，他活了兩世，過的比有的人的魚都多，按理說是最容易遇到這種稀奇古怪的事的。可是，再怎麽裝神弄鬼，最後查出來的，也不過是比鬼更可怕的人罷了。

“這天師不是捉鬼的，而是卜算。這東西沒有傳承，每一位莫家的天師，都是出生便有疾，是為天殘。莫瑉就是莫家最後一位天師。”

池時皺了皺眉頭，莫名的想到了之前在京城裏遇到的那一位小算仙崔江晏。

不信這些，但是大梁朝多得是人信這種“大仙”。

“莫家不是每一代都出出現天師，在莫瑉出生前，莫家已經兩代沒有出過天師了。是以當時他們同尋常耕種的百姓，幾乎已經沒有了區別。可是莫瑉出生之後，一切就不……”

久樂正說著，便被一個留著山羊胡須的老頭子給打斷了，“老夫乃是這桃花穀穀主莫桑懷，亦是莫氏一族的族長。兩位若是有什麽想說的，不妨大聲說出來。嘀嘀咕咕的，倒顯得不明磊落。”

“我知道這位小兄弟已經打探過了，莫瑉的確是天賦異稟。在發現他同祖上一樣，乃是天殘的孩子之後，族中的老人便教了他六駁之。”

“那孩子仿佛天生就會算卦一樣，族中也因為他興盛了好幾年。可是莫瑉先是我們的族人，方才是天師，這測算天機，是會反噬自的。”

“村中為了他的著想，每個月隻讓他接三卦。即便是這樣，那孩子像是天上下來拯救桃花穀的仙人一樣，還是一步一步眼看見的，又飛回天上去了。”

“在他九歲那一年，莫瑉因為太虛弱，得了一場風寒，人就沒了。”那族長莫桑懷說話聲如洪鍾，配著那山羊胡子，倒像是從一隻羊裏發出了老虎的吼，十分的違和。

池時衝著他點了點頭，朝著他的邊看去。在他的左右兩側，一字排開，左右各三個同他一樣留著山羊胡子的老頭子，應該是莫家的族老。

因為有親的關係，這七個老頭子，眉宇之間竟是有那麽幾分相似，看上去像是一群老羊排排站，等著人來喂草。在他們的邊擁簇著一大群族人，麻麻的。

“挖出來了，挖出來了！”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幾聲嚷嚷吸引了過去。

池時轉頭一看，從那墳地裏挖出了一口棺材。這棺材沒有上黑漆，看上去倒是油呈亮的，像是在上頭抹了桐油。

池時走了過去，冷冷地看了周圍的挖墳的村民一眼，“都站遠一些，我來開棺。剛開棺之事，會有濁氣噴出，你們若是不聽中了毒，可莫要怪我。”

村民聞言，一哄而散。

池時抬手，輕輕地在那棺材蓋上一拍，九鐵釘齊刷刷的落在了莫家族老的腳邊，一一對應著橫一排。

那莫桑懷臉一白，隨即驚歎出聲，“程神醫半點功夫沒有。倒是沒有想到，他的師弟小小年紀這般厲害。難怪天兵穀的人，都不敢惹你。”

池時沒有應話，摒住了呼吸，輕輕一推，那棺材蓋瞬間打開了去，一陣灰塵散去。爬在樹上看熱鬧的孩子們，都率先嚷了出聲，“是空的！棺材裏頭是空的！”

周圍一片嘩然，那莫瑉的父親莫昌一，一屁坐在了地上，大哭起來，“老婆子，老婆子，你聽到了麽？你的覺沒有錯，母子連心，你的覺沒有錯。桃花潭底下的那個孩子，便是我們瑉兒。”

“可這是怎麽回事？我家瑉兒，明明在九歲的時候，已經死了。怎麽會又活了九年，然後死在了那冰冷的潭底呢！難怪，難怪我總是做夢，夢到瑉兒水淋淋的跟我說，冷啊，他說冷啊！”

“他告訴我他在水底呢，可恨我什麽都不知曉……我的瑉兒！”

他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跑到了池時跟前，磕起了頭來，“池仵作，我聽程郎中說，說你是天下最厲害的仵作，你一定要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們瑉兒若是沒有死，他一個小孩子，又是怎麽從釘住的棺材裏爬出去的？”

“他後來那九年，又生活在什麽地方，最後又怎麽會死在潭底的呢？”

池時抬手將他扯了起來，“你年紀大，我年紀小，我們有什麽仇怨，你要跪我，折我壽？”

那莫族長聞言，忙走了過來，將莫昌扶了起來，“老三，老四，你們過來扶一下十九弟。”

說話間，六個山羊胡老頭，便有兩個走了出來，他們一個高胖壯碩，一個矮瘦幹，雖然上了年紀，但都紅滿麵的，看上去子十分的朗。

池時沒有再理會他們，卻是輕輕的往那放棺材的坑中一跳，“久樂，把我的刷拿過來。”

久樂點了點，拿出了一把大刷子，遞給了池時，“公子，怎麽了，下頭還有東西麽？”

池時輕輕的嗯了一聲，“若是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棺材底下，還有一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