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時突然不言語了,周羨說得沒有錯。
太過看重那條發帶,便以為是蘇仵作的兒被害,是因為兇手要拿走證。可若是他盯上蘇仵作的兒,是在更早些的時候呢?
池時想來想去,又晃了晃腦袋,“我們去王閔家中看看吧。他若是沒有手的話,那麽,他便是第一個,沒有遵從殺人簽命令的人。”
周羨點了點頭,手一拽,直接將池時從樹上拽了下來,兩人穩穩的落在了林祭酒跟前。林祭酒尚未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有些茫然的問道,“咱們還要去琴樓麽?王閔以前一直都待在那裏。”
“不,王閔家在何?可有妻小?”
林祭酒“哦”了一聲,“就在國子學往東走三條巷子,最裏頭的一家。他有一兒一。殿下,這個案子,可是有什麽蹊蹺之?”
“王閔的兒子,原本一才學。可惜父親落罪之後,他便不得再科舉,實在是可惜。殿下若是去尋他們,千萬別在那孩子跟前提我……”
“那孩子對於我當年在公堂上做了證一事,耿耿於懷。”
周羨了然,領著池時別了林祭酒,原路折返,又朝著門口行去。書院裏依舊是郎朗的讀書聲,池時聽著,突然腳步一頓,朝著一旁的假山邊行去。
“怎麽了?”周羨好奇的問道,便瞧見池時在一個穿天藍儒衫的書生麵前駐了腳。
那人拿著書,讀得麵紅耳赤,撕心裂肺的,看到了池時的靴子,中依舊沒有停,抬起頭來詢問的看向了他,“這位兄臺,可是來問路的?”
池時搖了搖頭,“你也是明年要考春闈的麽?”
那書生激了起來,“正是!”
池時又搖了搖頭,“我剛剛經過兩回,你背一篇聖人之言,出了十八錯。”
他說完,轉朝著周羨行去,那書生臉漲得通紅,一下子結了,“你你你……”
周羨低下了頭,強憋住了笑,對著走回來的池時說道,“你作甚說他?他也是寒窗苦讀的,雖然這人的天賦有高低,但努力總是沒有錯的。”
“嗯,是很努力,大冬天的,在這條路上蹲林祭酒,可惜被你截了胡。就在他後的假山裏,還擱著一卷話本子呢,那上頭人兒出的香肩,比他腦袋裏裝的書都要多。”
“我隻是為我哥哥可惜罷了,要同這樣的酒囊飯袋一道兒科舉,簡直就是辱。我將他打醒了,現在離春闈還有一段時日,想要鹹魚翻,還來得及。”
那書生追了上來,正舉著拳頭要罵,聽到這話,又將拳頭收了回去,氣呼呼的捶了兩下空氣,將書本夾在了腋下,像是被狗追一般的跑掉了。
周羨瞧著,鬆了一口氣。
池時這個人,當真是隻要是人,他都能得罪了。
他想著,捅了捅池時的胳膊,拿著扇子遮住了臉,輕聲說道,“你喜歡看人的畫冊麽?沈觀瀾那裏有好多,他都當寶貝似的藏著。”
他還記得,在佑海的時候,池時明顯更欣賞沈觀瀾,完全沒有把他周羨放在眼中。
池時翻了個白眼兒,看了看周羨手中的鵝扇,“你也知道,背後說人乃是愧之事,所以才拿扇子遮臉的麽?”
“我哪裏有你說人?”周羨辯解道,沈觀瀾的的確確有很多人畫冊,他不但看,他還畫呢。
池時指了指自己的,“我一般都是當麵說。”
周羨一梗,“你覺得這很榮,還需要我敲鑼打鼓給你立個牌坊歌頌歌頌不?”
池時眼中來了興致,“未嚐不可。歌得好聽一些,不然旁人還以為我太窮,隻請得起破銅鑼嗓子來歌!”
周羨氣絕。
他呼呼的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咚咚咚的朝前走去。
跟在二人後,宛若幽靈一般的常康,忍不住說道,“九爺,我瞧我家殿下快要氣死了,要不咱們去說上兩句好聽的?”
池時眼眸一抬,“有甚好說的,等到了那王家門前,他還跟沒脾氣的順貓兒一樣。”
那邊已經叩開門的周羨,臉上帶著微笑,牙齒卻是咬得蹦蹦響,還真池時說中了!
應門的老媽媽,瞧見他這般笑不見眼底的樣子,嚇得一個激靈,結結的說道,“貴……貴人隨老……老奴來……”
周羨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在見到王夫人之前,調息功,又了往日溫和的樣子。
王夫人有些病懨懨的,穿著一素繡青瓷花的子,邊站在一個小哥兒。那小哥兒腰間懸掛著一把劍,看上去頗為兇悍。
“我們老爺,是絕對不可能殺死孟大人的。我不止一次,同府的人說過,可他們都不信,就因為那姓林的,乃是國子學祭酒,是有大學問的,他的供詞,便比我的,來得有力一些。”
“可是,他一個外人,又如何比得過我這個枕邊人”,王夫人說著,拿著帕子了眼角,“孟大人出事之後,我們一直都竭力的照顧孟家的眷。”
“那日他在孟家同孟大人發生爭吵之後,回來還讓我把他最珍視的琴譜,送了過去。那琴譜,乃是他們以前念國子學時,常合奏的曲子。
高山流水遇知音……雖然不敢自比伯牙子期,但是他們二人的關係,遠比表麵上表現出來的親的多。”
池時同周羨對視了一眼,他們猜想得沒有錯,“那麽王閔拿到殺人簽之後呢?他回來之後,又去了什麽地方,有什麽舉?”
王夫人搖了搖頭,“他什麽也沒有做,我沒有覺到什麽異樣。我們老爺的琴,在京城小有名氣,他除了在國子學教課之外,還會去外頭,帶一些學生。”
“那天晚上,他還去授課了。我生了小之後,子骨一直不太好,很多事,他也不怎麽同我說。”王夫人說著,有些低落的垂了頭,又了眼淚。
突然之間,王夫人後的屏風後頭,傳來了一個聲音,“不,阿娘,阿爹他明明就……”
王夫人一聽,怒道,“茨林,這裏有客人,你可知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