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仵作這是要仗勢欺人麽?”江老夫人怒道。
周羨往前邁了一步,擋在了池時前,“江老夫人說話悠著些,如今你是有嫌疑之人,府自然有權力,從你家中拿來相關的證。”
“池時去拖船,是在本王的授意之下。”
池時意外的看了一眼周羨,朝著那船行去,船上的門簾,已經換過了。不是梅華,倒是用大紅的線,繡的海棠花。
先前分析了那麽多,但的的確確,沒有什麽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江老夫人是兇手。
但有一個先機在手,兇手不能占卜,自是不會知曉,池平會突然把拉來盛平,更加不會想到,池時一來就尋到了,並且據撈起來的骸骨,給兇手畫了像。
是以,並沒有機會,去掩蓋所有的犯罪痕跡。
眼前這條船,便是一個移的兇案現場。孩子的口被刺了那麽多刀,一定會出湧出大量的跡。跡看上去被衝刷掉了,但是,深木頭裏的,可不是那麽容易,就消失無痕了的。
“我們池家第二個獨門絕技,便是可以讓跡顯形。”
池時說著,抬腳走進了船中,船的底部鋪著厚厚的一層紅毯子。池時吸了吸鼻子,蹲了下去。
久樂一瞧,大手一揮,“將裏頭的桌椅抬出來,裏頭清理幹淨,公子要驗船。今日恰好帶了藥水,隻要滴上幾滴,這船中的跡,定會全部顯出原形來!”
壯漢們一聽,一窩蜂的便了上去,不一會兒的功夫,那船中便被搬了個幹幹淨淨的,出了船本來的木而已。
池時蹲在那裏,突然聽到一聲嘶鳴,眼睛一亮,將手放到邊,吹響了口哨。
眾人順著它的視線,朝著門口看去,隻見一頭油發亮的小驢,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它腳都不帶停滯的,直接衝上了船,腦袋在池時的手中拱了拱,撒丫子的朝著船艙的一角跑去。
然後站在那裏,嗅了嗅,回過頭來,對著池時又喚起來。
池時眼角彎彎,神緩和了幾分,走到了小驢罐罐邊,從懷中掏出一塊糖來,塞到了它的中,罐罐高興的甩了甩尾,站在一邊去了。
池時蹲了下去,用手指猛的一,將一塊船板叉了起來。頭一看,隻見那裏頭,放在一個小小的紅包袱。
“這是什麽?”周羨跟了上來。
池時眼珠子一轉,將那紅包袱遞給了周羨,“不如你來開,搞不好是金子。”
周羨拿在手中掂了掂,抱怨道,“哪裏有這麽輕的金子,江家也是大戶人家,你以為都跟你似的,鐵公一不拔。”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腳利索的將包袱打了開來。
這一看,嚇了一跳,手一鬆,將那包袱扔在了一邊,又忍不住往後跳了一步。
池時一瞧,心中長歎,果然如此。
那包袱中,哪裏是什麽金子,全是一顆顆的,孩子的牙齒……
站起來,朝著船艙外行去,依靠著那船艙的門,居高臨下的看著江老夫人,“好可惜,我們池家的獨門絕技,今日又無法展現了。”
“江大善人,可還有話要說?我今日尚未進食,委實得很。”
“不是我們夫人殺的,都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那些孩子,都是我殺的。我瞧著他們活著也是罪,想著不如死掉算了,便把他們都殺了。”
“我們夫人,是個好人,也是個苦命人,有今天不容易,不能毀了。不是殺的,都是我殺的。”那老媽媽說著,激了起來,張開了雙臂,像是一隻母似的,護在了江老夫人前。
“可以了……這樣也好。若是沒有人阻止我,我是停不下來的。已經夠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從哪裏來,便到哪裏去罷。什麽苦沒有吃過,沒有什麽大不了。”
江老夫人說著,撥開了老嬤嬤的手,長歎了一口氣。
仰起頭來,讚賞的看向了池時,“你很聰明。我活了這麽大年紀,頭一回瞧見,斷案如此快的人。都已經了骨頭了,什麽都沒有,卻都你查到了。”
“甚至,我為什麽要殺死他們,都你說中了。隻不過,有一點,你說得不對,全哥兒不是他父親毒殺的,而是我……”
說著,往四周看了看,看到了池時先前坐的椅子,抬起手來,淚流滿麵的老嬤嬤向往常一樣,扶住了,將一路扶到了椅子上。
“我蔣紅,不是什麽傳奇江氏,是蔣紅。”
江老夫人說著,又看了一眼池時。這的的確確是心中的一刺。
“我出生在一個小村子裏,家中上有兄姐,下有弟妹。我夾在中間,無人問津。直到有一日,我阿爹突然說要帶我出門,別的人都不帶,就帶我去。”
“我十分的高興,因為那日是我的生辰。我以為父親是要去給我過生的。可是沒有想到,父親是要將我賣了。因為哥哥到了娶親的年紀,家中相看好了姑娘,卻拿不出聘禮來。”
“於是便全家人一起商量了,要將我賣了,賣到附近的一座山裏,給一個傻子做養媳。我那會兒,隻有八歲而已。同那些死去的孩子,差不多大。”
“阿爹很快就走了,我假裝乖巧,趁著那些人不注意,跑掉了。山上有大蟲,有蛇蟻,有紮腳的石頭。我跑進城中的時候,腳上已經沒有一塊好,每走一步,都像是被刀割一樣。”
說到這裏,江老夫人自嘲的笑了笑,“我運氣不好,沒有投一個好胎,可我很聰明。我尋了人牙子,把自己賣了,所有錢都給那人,隻求他把我賣到一個富貴人家去。”
“於是,我便進了江家的大門,從一個使小丫鬟,一步步的了江公子邊的一等大丫鬟。江家一路升,我也隨著江家人,來了京城。”
“那時候,我想都不敢想,日後自己會為江家的主人。可我不想做一輩子的奴婢,有的人,天生就是要折騰,他不甘於平庸,並且願意為自己想要的東西,付出一切。這樣的人,不會停留在原地的。”
“隻不過,沒有吃過虧的人,學不會狠。我那時候,有了個意中人。他是個窮書生,我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將自己攢下的銀錢,全都給了他,想著他日書生高中,迎娶我過門。”
“可是呢,有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那書生不過是中了秀才,便瞧不上我是奴婢了,轉頭便想要另娶他人。”
江老夫人說著,有些懷念的笑了笑,“若是話本子裏的人,定是要尋死覓活的。可是,我殺了他,那是我殺的第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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