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的屋子,同這公堂,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不一會兒的功夫,池便拿著那竹拐杖走了進來,對著上座的陳大人拱了拱手,“大人,這拐杖的圓頭,同昆二上的淤痕,是完全溫和的。”
正坐在上頭,眼睛亮晶晶的聽著池時斷案,嘚瑟的抖著,隻恨沒有斷個花生果盤來的陳縣令,有些茫然的看了下去。
他剛想說,你告訴池時,告訴我做什麽?
那話到了邊,方才驚覺,靠!我是縣太爺!
他趕忙正襟危坐,啪的一聲拍響了驚堂木,“趙仵作,你教唆他人殺人,又手殺死了昆二,屠夫娘子,協助朝月殺死了蕓娘,又試圖殺害池仵作。”
“如今是證據確鑿,認證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要說?”
他說完了,等著下頭的衙役們跺那殺威,等了半晌都沒有聲兒,方才想起,今日這場戲事關重大,不能讓太多人知曉,所以那些衙役們,是當真喝醉了,此時都擱家中躺著醒酒去了。
屋子裏靜悄悄地。
陳縣令清了清嗓子,張捕頭了自己臉上的疤痕,氣沉丹田,喊出聲“威武”!
池時無語的瞥了二人一眼,日後若是在零陵當仵作,得與一對憨人共事!
“哈哈哈哈!”那趙仵作深知大勢已去,突然就笑了起來,他一邊笑,還一邊罵了起來,“威武什麽?綠豆眼的王八羔子,有甚威武的?”
陳縣令臉瞬間漲得通紅,“你罵誰呢?”
“趙仵作,你設這個局,真正想挑釁的人,是我的祖父吧。”池時突然說道。
趙仵作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眼幽深地看向了池時,“為什麽呢?你祖父同你提過我?”
池時果斷的搖了搖頭,“並沒有,我祖父眼睛生在頭頂上,從來不提他看不上的蠢人。”
“噗”!周羨一時沒有忍住,笑了出聲,他立馬將手中的扇子抬高了幾分,擋住了自己的臉。
好在並沒有什麽人,注意到他。
“你佯裝摔斷了,就是為了將仵作的位置空出來,想讓池家的小輩前來做這新仵作。案子複雜,他們解決不了,自然會往永州城去,請我祖父前來幫忙。”
“隻可惜,你雖然心狠手辣,布局也還算巧妙”,池時說著,同的看了一眼趙仵作,“隻可惜,太過匠氣刻意,一個驢子裝了個馬蹄子,恨不得到炫耀,好似自己當真了一匹馬似的。”
“有些東西,隻有再投胎一回,才可以了。對了,這零陵縣最大的棺材鋪子,那也是我開的,看在你是我祖父的舊識,又是我的手下敗將的份上,可以讓你一分。”
趙仵作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鮮,噴了出來。
池時搖了搖頭,“既生瑜,何生亮?這句話,真的不適合你。畢竟那周瑜年輕貌,非鶴發皮老叟所能及。”
站在一旁的周羨,捅了捅池時,“差不多行了,再說都吐了,豈不是便宜了他?”
池時“哦”了一聲,麵無表地看向了趙仵作,“知曉你很想說你同我祖父的往事,那你說吧。”
站在一角,像是形人一般的久樂,聞言突然冒了出來,端了一把椅子,擱在了池時的後,又端起一杯茶,遞了過去,“公子,冷熱正合適。”
池時點了點頭,開了茶蓋子,吹了吹,安安心心的喝起茶來。
大堂裏又一次雀無聲。
周羨看了看自己側,那傻缺常康,並不在這裏,他就算在,也沒有這個眼力勁兒!這麽一想,心中頓時憤憤起來,池時這廝,一個鄉野小仵作,這排場,這裝的勁勁兒,竟然比他這個九千歲還大!簡直離譜!
趙仵作覺到了蔑視,倍屈辱,他掏出帕子,了角的。
“十年前,就是池榮那個老賊,害得我在零陵,做了一輩子的仵作。沒有想到,十年之後,我竟然輸給了池家的一個娃娃,簡直就是天道不公!”
“我出富裕,又是秀才出,本來有遠大的前程,可我年之時,沉迷仵作之事,叛逆果決,一頭紮進了死人堆裏,再也沒有回頭路。”
“我在零陵縣衙裏,苦熬了二十載。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樁冤案,費勁八年功夫,終於翻案,轟整個永州。當時的永州知州,十分欣賞我,親口許諾,要讓我去州府做仵作。”
“仵作雖然沒有品級,但去州府,總比一直待在這個犄角旮旯的地方,有更大的機會。就在我準備去的時候。池榮突然頂了我的缺。”
“他有什麽了不起的?不過是仗著自己的親爹,乃是一品仵作,仗著池家是仵作世家,便輕輕鬆鬆的,拿走了我的位置。”
“池榮不過是徒有虛名,若非沒有本事,你們池家,又怎麽會窩在永州不出,回不了京師去。真正厲害的仵作,早就被請去了刑部,大理寺,京師府衙……”
趙仵作說著,激了起來,“我一直等待機會,可這零陵,就像是被佛籠罩了一般,明明有那麽多怨氣,明明有那麽多不平之事,可所有的人,都忍耐著,都是一群孬種。”
“我等了這麽多年,不說什麽震驚全大梁的大案要案了,連命案都沒有幾樁!日裏就是抓牛找狗!我已經一把年紀,半隻腳都進了棺材了,可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出了當年之氣。”
“你說得沒有錯,我是擺下了這個局,想要讓你的祖父,聲名掃地。”
他說著,有些蒼涼的笑了起來,“可惜,你祖父那個頭烏,連麵都沒有。”
池時“哦”了一聲,將喝完的茶盞,遞給了一旁的久樂,“就這?”
低下頭去,抖了抖袍子上的灰,走到了趙仵作跟前,認真的說道,“我祖父當真不記得,世間有你這麽一個人了。不過,我待死人,向來十分的和善。”
“你雖然還活著,但同死人也差不離了。告訴你一個令你開心的事,你琢磨了十年的事,我在五歲那年就完了。”
池時指了指自己的腳,“真真正正的,把我祖父,踩在腳下。”
說著,袖子一甩,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了。
案子查完了,故事也已經查完了,至於該怎麽審判,那是縣令的事,同一個仵作,沒有關係。
“他怎麽踩你祖父的?”周羨用扇子拍了拍池,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池捂了捂臉,“九弟年之時,時常惹祖父生氣,有一回,祖父大罵他,說你這是拿腳踩我的臉,將我池家的麵都丟了!”
“九弟一聽,原地跳起,一腳踩在了祖父的臉上,然後說,祖父說,做人要誠實,不能撒謊。祖父說我踩了你的臉,我若是不踩,豈不是祖父的話,就是謊話了?”
“百善孝為先,祖父讓我踩,小九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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