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老太爺整個人完全冷靜了下來。
他皺了皺眉頭,下手順了順自己的山羊胡子,目炯炯地看盯住了池瑛:“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池瑛不慌不忙地對著池老太爺又行了個禮,“孫兒本不知曉此事,還是培明先生急尋我,點撥一二,孫兒方才匆匆地趕了回來。”
池老太爺略帶失地收回了視線,池二伯則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培明先生乃是當世大儒,你當跟著他好好進學,來年春闈,也去京城裏見識見識”,他說著,神凝重地看了一眼池二伯,“你隨我來。”
卻是瞪了一眼池時,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大房遠在京城,二房常年在永州,這回隻有池庭一人匆匆回來了,至於池時的父親池祝,他兒就沒有來,算算這個時辰,也不知道到哪裏魚去了。
池家幾乎沒有旁支,眷不得祠堂,在這裏站著的,隻有三房同四房的人。
三伯池閔乃是池老太太嫡出的,他生得斯斯文文的,總是低著頭,不怎麽說話;四伯池海,他母親曹氏,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
見池老爺子走了,這兩房的人,一言不發的隨著去了。
很快祠堂裏便隻剩下池瑛同池時二人。
池瑛鬆了一口氣,使勁的了池時的腦袋,“這事兒就算過去了。祖父要為二伯前程煩憂,顧不上你了。小九可真厲害,這才幾日,破了兩個大案。”
池時耳微紅,“也沒有很厲害。”
池瑛見狀,爽朗的笑了起來。
“走罷,你在祠堂過了一夜,先回去沐浴更,我先去同阿娘報個平安,省得擔心。你不用著急,我今日不回書院去。先生說我可以上京了。”
“我來得太急,留了久安在書院裏給我收拾行李。”
久安是他的書,同池時的久樂,都是姚氏挑細選的人。
池時點了點頭,上都是香味兒,還沾了些吃食的氣味,早就讓百爪撓心,恨不得跳進浴桶裏,刷上幾遍了。
……
姚氏的院子,在池家院的北麵,離正院頗遠,十分的僻靜。
池瑛一進門,便端起桌麵上的茶缸,咕嚕嚕的灌下去了一大口,姚氏遞給他一方帕子,讓他了汗,朝著門口的那方魚塘看了看,眉頭輕蹙。
“但凡你阿爹能管點人事,我兒也不必急吼吼地趕回來了。”
池瑛解了,臉上因為著急泛起的紅暈,終於消失了些,他從懷中掏出了一遝紙,遞給了姚氏,“昨兒個祖父他們出了城,我方才收到消息,騎著馬就追過來了,還好沒有遲。”
“阿時子單純,直來直往慣了。平日裏也就罷了,這回影響了二伯,祖父是當真了怒,將他最的那方硯臺,都砸了。我怕小九要吃虧。”
“三舅從京城回來了,阿時想買的一條街,沒有買著。皇城腳下,隨便一個鋪子,後頭的人也是不能惹的。三舅看著,拿了一些,都零零落落的,不算很好。”
“倒是恰好有家人告老還鄉,賣了宅院,三舅便自作主張的拿下來了,離池家老宅有些遠。”
池瑛說著,抓起桌上的糕點,便吃了起來。
他因為趕路,水都沒有來得及喝上一口,先前張還不覺得,這會兒簡直是得前後背了。
姚氏皺著眉頭,隨意地翻看了一下那些房契,“你祖父祖母,這心眼都偏到天際去了。這些東西,你知我知便是。大房的硯哥兒,說了國公府家的嫡小姐。”
“年底就要下聘,你祖母九九,要借著給硯哥兒的婚事上京去。硯哥兒是大房子,在京城之中,也頗有才名。瑛兒你同他同年春闈,難免會被人拿在一起做比較。”
姚氏說著,將桌山的點心碟子拖開了些,“你別用多了,我已經吩咐廚上做你吃的醋魚了。一會兒就有得吃。我見不得時兒苦,若去了祠堂門口,定是要闖進去護犢子。”
“便讓王媽媽替我盯著,你做得很好。你祖母偏心大房,祖父心疼二房。三房四房自甘平庸,像形人似的。”
“原本我也想同他們一般,不做聲就罷了”,姚氏說著,直了膛,“可誰想到,我姚毓敏沒有嫁個好夫君,倒是生了兩個出息的好孩子。”
說著,看向了池瑛,“錢帛人心,隻要我姚家還是永州豪富,我們五房,就做不了那形人。先前我已經著時兒很久,怕名氣大了,日後不好。”
“可這回在楚王跟前過了眼,這祐海藏不了多久了。”
“還有瑛兒你,你懂得藏拙,目遠大,培明先生把你教得很好,阿娘真的很高興。”
“池家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我們誌不在此。”
姚氏哪裏不明白,培明先生不理庶務,怎麽會對池家的事,過多指點。池瑛這般說,就是不想卷大房同二房的爭鬥之中。有那起子功夫,不如多溫幾本書。
池瑛認真點了點頭,深表認同。
姚氏見他張的樣子,眼眶一紅,突然又笑了起來,“以前我在閨中的時候,幾個好姐妹都說我,像個麵人似的。何曾想得,形勢人,阿娘我現在比們都強。”
池瑛手了,“阿娘,小九……都怪我,若是我當時能不害怕……小九就不必……”
姚氏出手來,輕輕的了池瑛的頭,雖然他已經比高出一個頭來,沉穩得很,可在心中,跟池時沒有什麽區別。
“當年你也不過是個小孩兒,同你沒有什麽關係。時兒很喜歡當仵作,做小娘子在宅裏蹉跎一生,也沒什麽好的。倒不如,讓痛痛快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阿娘沒有什麽本事,隻會賺點銀子;日後你這個做哥哥的,才是真正的靠山。”
商人地位低下,饒是已經給池時置辦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產業。可有錢無權,就隻是鏡花水月一場。
池瑛重重地點了點頭,“阿娘放心,大梁朝堂,必有我池瑛的一席之地。他日小九想做阿弟做阿弟,想做阿妹做阿妹。便是想要納男妾,我也會……”
他的慷慨陳詞還沒說完,便被姚氏黑著臉打斷了,“倒也不必!”
池瑛什麽都好,就是一遇到池時,便像醉了酒似的不著四六,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