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先生早有準備,手往兜里一就掏出了一個陣盤來,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二話不說運起妖力就把陣盤扔到了天上。
下一瞬,一道無形的波紋便將整個妖怪集市籠罩了起來,而那兩頭氣勢洶洶的撞在了一起的巨,被死死的擋在了陣法之外。
顧白坐在屋頂上,好不容易回過了神,仰頭看著在虛空之中掐得兇殘無比的貔貅和……
顧白看著那個大概是他爸爸的巨,滿臉茫然。
羊人面,虎齒人手,臉上該有眼睛的地方并沒有,而生在腋下。
顧白無措的看著他爸和司逸明打得不可開,分分鐘就是一灘灑下來。
顧白“噌”地一下站起來,在傾斜的屋頂上腳步打,又不敢跳下去,急得團團轉。
“爸!”顧白捉急的喊了一聲。
饕餮一口咬在了貔貅的背脊上,連鱗片帶的生啃下了一塊來,貔貅仿佛毫沒有察覺到這點疼痛,龍怒咆,一尾狠狠的拍在了饕餮的軀干上,劇烈的撞聲聽得人牙酸,饕餮整只都橫飛了出去。
顧白倒吸一口涼氣:“司先生!!”
兩頭廝打正酣的巨并沒有分出注意力來。
大約是他們倆都顧忌著用法會將妖怪集市連帶著整座山脈都直接掀翻,這兩頭巨都齊齊的選擇了最為原始也最兇殘的搏戰。
巨大的神與兇打一團,帶著令觀者幾近窒息的源自于蠻荒之時的兇狠與暴烈。
底下妖怪們都躲了起來生怕被牽連,而顧白哪里見過這種陣仗,急得腳直蹬,兩眼泛紅,在屋頂上賺了好幾圈也沒找著能下去的地方,手里也沒有能當武的東西,除了相機就只有一本書和一串糖葫蘆。
顧白急得渾靈氣跟炸了一樣,甩手就要把糖葫蘆往天上扔。
翟良俊趕慢趕的找過來,先是被顧白渾的靈氣嚇了一大跳,然后湊過來看了一眼糖葫蘆,發現是不周山果之后,二話不說塞進了顧白里。
“沒事,他們這樣打是常態。”翟先生說道,“看起來兇殘而已。”
顧白被塞了一糖葫蘆,心中的焦急和怒氣就像是被了個的氣球,“噗”的一聲消失了。
狐貍看小崽崽的靈氣漸漸平穩下來,表示自己見多識廣:“他們都打了這麼多年了,誰都沒擰過誰,搏就更是誰都不會吃虧了。”
翟良俊說得沒有錯,他把之前那倆打架打出來的傷口挨個指給顧白看,顧白發現之前打出來的傷口沒過多久就恢復如初,一點過傷的痕跡都看不到了。
“唉,他們這種天生地養的靈真好,恢復起來飛快的。”
狐貍拉著被不周山果安下來的顧白重新坐在了屋頂上,還從兜里掏出了幾袋小零食來,分給了顧白。
“幾百年沒見過他們打架了,很難得的。”
意思就是,我們排排坐分瓜瓜,看著他們打累了就好了。
顧白了剛剛還急得怦怦直跳的心口,這會兒已經完全平緩下來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蘆,估計這糖葫蘆也不是一般的糖葫蘆。
顧白冷靜下來之后,看著翟良俊對頭頂上的廝打毫無波甚至習以為常的樣子,在“我爸爸是什麼?”和“幾百年?”這兩個問題之前猶豫了兩秒,最終選擇了前者。
“翟先生,我爸爸是什麼?”顧白問。
“……就那個……”翟良俊仰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兩頭巨,干的答道,“饕餮啊。”
顧白愣了兩秒。
饕餮是什麼他是知道的,但是關于饕餮的各種記載其實相當的多,也分不清哪種真哪種假。
但從司先生和翟先生的態度上看,顧白就算是遲鈍也能察覺出不對來。
他小聲問道:“我爸爸……很不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的。”狐貍想了想,著自己僅存的良心說道,“不管是瑞還是兇,他們都是順著本而為的,你不能用人類的標準去衡量他們——雖然說兇瑞這個定義本來就是人類給的。”
象征著祥瑞與收的,就是瑞。
象征著毀滅與危險的,就是兇。
其實他們都是天地指定生出來的自然象征,有收就有荒蕪,有安全就有危險,有誕生就有毀滅。
誰能說這不對呢?
沒有人能說這不對。
只不過兇注定被萬所恐懼排斥而已——畢竟有智慧的生命都不會樂意自己被當食。
瑞們倒是不在意這個,但是天相斥也注定了他們跟象征著毀滅和危機的兇見面就掐。
而兇不太一樣。
兇普遍是見誰都掐,全世界都是他們的敵人,總而言之見到了什麼就是一頓打,準沒錯。
顧朗一貫是看到那幫子神就不順眼的,而司逸明也一貫是看到了那幫子兇就不順眼的,再加上顧朗早先還掏過他的小金庫,就更是仇上加仇了。
比起上古年間打起架來就直接往死里磕的毫無顧忌,這會兒雖然有顧忌了,發泄的方式卻更加解氣一些。
畢竟用法撕起來之后就算是他們這種天生地養的靈也得修養好一陣,但搏的話,就是又解氣又不需要修養的方式了。
顧朗和司逸明從上午打到天黑,又從天黑打到晨微熹。
一直打到顧白那串糖葫蘆的效力消失殆盡,急得不行,心一橫反手沖他們扔出了他超級寶貝的單反相機,兩頭巨才不甘不愿的停了下來。
停下來了還在以眼神廝斗,一副暫時放過你我們秋后算賬的態度。
顧白站在房頂上,看著下邊回到了街道上變回了人形對峙著的老父親和好心鄰居,發現他們上這會兒竟然連服都沒,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氣。
差點就以為他要收獲一個缺胳膊的老父親,或者一個上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好心鄰居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顧白慶幸著,手扯了扯邊的睡著了的狐貍,想下去。
下邊兩個都猜到了他的意思,齊刷刷走到了屋頂下邊,張開了雙臂。
顧朗:“乖崽,爸爸接著你。”
司逸明:“跳下來。”
他們話音剛落,又齊齊扭頭看向彼此,眼里冒火。
“那是我崽!”顧朗噴他,“你個癟犢子湊什麼熱鬧!”
司逸明冷笑一聲:“你崽?親生的?”
顧朗一下子卡了殼。
嘿我這暴脾氣!
無話可說的顧朗又想打架了。
司逸明不理他,繼續抬頭看著顧白,低聲說道:“下來,我接著你。”
顧白看了看一副要氣到暴斃的他爸,又看了看氣定神閑宛如打了個勝仗的司先生,只覺得背后發麻。
顧白猶猶豫豫的看了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思來想去,最后扭頭看向了睡醒了就吃瓜看戲的狐貍,小聲道:“翟先生,帶我下去?”
滋滋吃著瓜的狐貍一個哆嗦,被另外兩個大佬的眼刀子刮了個心涼。
作者有話要說: 翟良俊:????這瓜……不甜。
第48章 當他帶著崽的兩百多年是假的嗎?
司逸明和顧朗被請到妖怪集市最高的那棟建筑里去了。
連帶著還有瑟瑟發抖的狐貍和死死著狐貍, 免得落前邊那個奇怪修羅場里的顧白。
顧白扔出去的單反被司逸明接住了, 這會兒完好無損的回到了他手里。
顧白抱著相機和書, 一天一夜沒睡,神頭也出奇的好。
他跟著走進了最高的那棟建筑, 一行四個被請了大堂里。
這大堂也想當的有古韻,主座這會兒空著,兩旁的位置已經擺上了茶水。
顧朗和司逸明相互看看, 倒是都沒有去搶那個主座,而是一左一右在堂前坐了下來。
顧白看了看這邊,又看了看那邊, 發覺翟先生往司逸明那邊去了之后,馬上丟掉了猶豫, 屁顛屁顛的跑去了他爸旁邊, 坐下。
司逸明看了顧白一眼, 眉頭微微皺了皺,卻還是沒說什麼。
顧白沖司逸明笑笑, 拉著凳子往他爸那邊挪了一段, 了,滋滋的。
顧朗可得意了。
他從懷里揪出了一顆老參, 顧白還沒來得及看清, 就覺一極其人的清香撲面而來。
他瞅了瞅那玩意兒, 愣了愣:“人參?”
“說千年的老參,給乖崽抓的。”顧朗說著,剛想遞給自家崽, 又思及這老參狡猾得很,于是又收了回來,“等回去洗干凈吃了。”
顧白覺得自己吃了怕是要流鼻的。
司逸明坐在對面,看了顧白和顧朗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一開口就直指重心:“顧朗,顧白是誰家的崽?”
顧朗剛揣好了那顆參,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頓了頓,眉頭擰得死:“我家的。”
司逸明冷酷的穿他:“扯淡。”
顧朗一拍桌子:“我干嘛告訴你?”
這回答,基本就是蓋章了顧白的確不是他親生的了。
顧白早就有所準備,但多還是有點失。
他低下頭來,默默擺弄著手里的相機,不說話了。
顧朗枝大葉的,心還很大,一點沒察覺到他乖崽的心,反問司逸明:“你跟我乖崽什麼關系?帶他來這里做什麼?”
司逸明看了顧白一眼,端著茶杯的指尖微微了,又按捺住了。
他也沒回答顧朗的問題,而是同樣的質問道:“你知道顧白一直認為自己的是人類嗎?”
顧朗想都沒想就準備回噴他,反應過來之后,驟然扭頭看向了顧白。
顧朗:“……”
顧朗:“乖崽?”
顧白抬頭,不太好意思的看著他爸笑了笑。
顧朗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就凝滯了。
他撓撓頭,有些控制不住的躁,轉頭看了一眼顧白,又漸漸冷卻了下來。
別人看不見,但司逸明看得清清楚楚,顧朗上那狂躁的戾氣正一點點慢吞吞的被鎮住了。
司逸明眉頭一跳。
這可真是令驚奇不已。
“乖崽是我撿的。”顧朗聲氣的回答道,明顯不怎麼愿,但還是極為勉強的解釋道,“前不久白澤跟我講往西走,能夠找到讓我平靜下來的東西。”
司逸明一頓:“前不久?”
“就之前跟你打架那次。”顧朗不耐煩的回答道。
之前打架那次,就是三百年前了。
對他們這種存在來說,的確是前不久。
司逸明被他這語氣挑得也有點躁,控制不住的想暴打天敵。
顧朗也賊想手了,打從上古時候起,他就沒有跟司逸明這麼和諧的相過,也從來沒有同屋坐著說過話。
哪次見面不是打生打死的,現在看著對面坐著的司逸明,聞到自家乖崽上的貔貅味兒,顧朗就氣得不行。
顧白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了想,還是拽了拽他爸的袖:“然后呢?”
“然后我就往西走了啊,就撿到你了,跟你呆一段時間我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飽腹。”顧朗頓了頓,不高興的補充道,“乖崽你跟我一樣,都是天生地養的靈,我爸爸也沒有不對啊!”
其實這事兒真的不能怪顧朗。
不說別的,誰家小妖怪出生之后不知道自己是妖怪的?
至在顧朗的腦子里,就是與生俱來的意識。
他們這種天生地養的靈,誕生之后度過了頭幾百年的蒙昧期,就有著非常清晰明確的意識和強大的生存能力,哪有像顧白這種蒙昧期過了之后竟然是一張白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