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之前是不介意直接一屁坐地上的,但是看這架勢,今天這雨恐怕是停不下來,所以他下午可能還得坐司先生的車回去,總不好弄臟別人的車。
顧白和他師兄的這面壁畫,從頭頂有星無月的黑沉墨藍往下落看,夜幕之下是山峰頂端上覆蓋著的白雪,其下是夜之中墨綠深沉的群山,暗淡的白賦予了它們清晰的廓。
群山之下是一片平坦而厚的草場,草場如同綠毯蔓延而來,中心有一灣極淺卻寬闊的的水灘。
有帳篷在水灘邊上,生起了篝火,明亮璀璨,篝火旁有一只藏羚羊輕悄悄的湊過來,抬著前蹄對是否繼續前進猶豫不決。
而夜幕之下由師兄主筆的另一面,是一無際的草場,其上有奔跑著的藏羚羊群,還有一側它們在休憩,遠約還可以窺見牦牛與野驢,以及零星的幾匹野馬。
顧白了幾縷染極佳的棉麻,小心的將篝火中心的燈泡邊緣補平,然后一層一層反復的上著涂料。
今天天氣不好,度太高,料晾干了個大難題,即便是用速干的添加劑,料也干得慢吞吞的。
顧白沒辦法,在等待期間,又轉頭去細化起背景來。
下雨讓整個展廳都顯得有些黏膩,偶爾有人進門時帶進來的風都像是夾著雨。
顧白看著自己的墻面,有點犯愁。
“這樣的天氣進度都拖慢了,要不我們買個吹風機吧。”顧白出餿主意。
師兄轉頭看了他一眼,手中畫筆輕輕了顧白的腦袋:“別想,乖乖畫去。”
顧白臉,剛準備重新坐回那張塑料布上,就聽到總策劃拿著張表走過來,對師兄說道:“作品資料填一下,準備做展示牌了。”
師兄點了點頭接過了表格,又接過了圓珠筆,想都沒想就低頭寫了起來。
顧白腦袋看了一眼,卻發現作者那一欄里,他的名字在前邊。
像這種合作作品,展示牌的作者名字排列可是有著規矩的,排在前邊的,一般理解為作品的主創作者,通常況下,默認后面的人是負責打下手的。
這種時候可不是什麼排名不分先后,這種時候排名可是正兒八經的讓人知道誰是主創的。
顧白覺得師兄大概是手了,他輕輕了師兄的腰,提醒他:“師兄,作者名字。”
師兄看了一眼名字,檢查了一番錯別字,疑的抬頭:“沒錯字啊?”
“我是說順序。”顧白解釋。
師兄又看了一遍,更疑了:“順序也沒錯啊。”
顧白愣了愣,指了指表格,又指了指自己:“我……主創?”
“當然。”師兄奇怪的看著他,“難道不是嗎?這個草稿設計的原作者是你啊。”
顧白傻了半晌,低頭瞅了瞅表格,有點想說點什麼,但是又無從說起,最終只是看著師兄,傻了吧唧的笑了起來。
師兄看著他這副傻樂的樣子,哭笑不得的抬手了他的腦袋:“這點事就樂了?之前藝博覽中心那兩面還只寫了你的名字呢。”
顧白晃了晃腦袋:“那不一樣。”
藝博覽中心那個群墻的展示牌,他的名字還擺在最后一位來著!
“行了行了,畫你的畫去。”師兄收回手,繼續填表。
司逸明下午來接顧白的時候,收獲了一個宛如上兒園得了小紅花一樣一個勁傻樂的顧小白。
司先生看著顧白這副傻了吧唧的樣子就忍不住也跟著樂。
顧白系好了安全帶,拿塑料袋把噠噠的雨和雨傘裝好免得弄了車,然后特別高興的跟司逸明說道:“司先生,這次工作我算主創!”
司逸明覺得這很理所當然,但看顧白這副高興的樣子,想了想,夸道:“不錯。”
顧白被夸了,忍不住又嘿嘿傻笑了兩聲,抱著雨和雨傘,看著車外瓢潑的雨幕也覺得一片晴朗。
顧白是個特別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揪住了一點愉快,他能細水長流的開心上好幾天,而與其相對的,那些會讓他不開心的煩惱,他揪住了轉頭就能把他扔出腦子里去。
這麼多年來沒什麼朋友也沒個正兒八經的家長照顧,顧白就是靠著這種心態堅持下來的。
這麼多年過來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這世上快樂的事那麼多,為什麼非要為不愉快而駐足生氣。
顧白這會兒瞅著窗外給他的工作生活造了多不便的雨幕,看著也覺得它們是可的。
雨聲多好聽,雨水滋潤萬,下完了雨空氣都會清新不,天空也會變得一碧如洗。
司逸明發了車子,就聽到顧白心頗好的哼起了不調的曲子。
曲調有點耳,司逸明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是哪首歌。
正在司逸明忍不住去琢磨的時候,顧白轉過頭問他:“司先生今天晚餐想吃什麼?”
“都好。”司逸明不挑,然后補充道,“今天就我們兩個。”
顧白點了點頭,看著車子駛離了展區,開始琢磨起今天吃點什麼比較好。
他和司逸明都屬于甜黨,連豆腐腦都喜歡放白糖,倒是相當的統一。
展廳里,顧白的師兄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小師弟被今早上那輛豪車接走,掐指一算覺得要遭。
顧白這會兒才二十三呢!
司逸明看資料也才三十二!
相差區區九歲!
怎麼想都不會是什麼長輩懷。
藝神怕是真的被戴上了綠帽。
這場雨來得實在是有些嚇人,一直到顧白這一次工作結束了,也沒有停下來。
偶爾雨勢會變得小一些,但那雨也零零散散的往下落,忽大忽小,但始終都沒聽過,S市的江面水位都上漲了不,據說有關部門已經開始準備堆建臨時堤壩了。
顧白咬著筷子,聽著窗外的雨聲,看了看翟良俊,小聲問道:“翟先生,這樣的天氣,明天還能飛嗎?”
“能啊。”翟良俊答完,專心啃白切。
愿意在人類社會里混的妖怪早就滲進了人類的方方面面,客運機不能飛,可以讓司逸明用他的私人飛機啊,抓個在人類社會里當機長的人可簡單了,而司逸明的私人飛機疊著好幾層陣法呢,就是迎頭撞上大鵬鳥,墜機的也絕對是大鵬鳥而不是司逸明的飛機。
顧白聽到說可以飛,就放下了心。
他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畫也都蓋上了布防落灰,就等著明天到點走人。
翟良俊忙了這兩個月,一手持那個紀錄片的問題,一手抓著剛起步的妖怪流公司,整只狐貍都忙得腳不點地。
這次知道司逸明也要跟他一起去之后,他就放心了不。
因為翟良俊是要去北方山里挖點妖怪出來干活的,但要真讓他把顧白一扔就跑,這事兒他還干不出來。
有司逸明就好辦了。
讓司逸明跟顧朗打架去,他就先溜為敬豈不哉。
私人飛機是司逸明提供的,顧白看著這個跟客機截然不同的機艙,有點不自在,只好著窗口,瞅著被雨水糊了的窗外。
飛機在厚重的雨云中穿行時,顧白約看到了那黑沉沉的云層里略過數道閃電。
顧白驚嘆的看著這樣的畫面,低頭出畫紙就想要來個速寫。
他剛出紙重新抬起頭來,就看到被閃電照亮的那一片云團之后,赫然有一條舞的蒼青的神龍!
顧白腦子一懵,驚愕的瞪大了眼,又是一道閃電伴隨著滾雷照亮了天際。
但那云層后邊又干干凈凈的,什麼都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白:?????
第43章 顧白:臥槽??????????
顧白著窗口瞪著眼, 盯著那一塊厚厚的鉛灰雨云, 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下一道閃電。
不僅閃電沒有來, 他們也逐漸遠離了那一片昏沉黑暗的天空。
目的云海變了一片純潔的白,在窗戶上往那邊瞅, 只能看到那邊有一大片翻滾的鉛黑,遠遠看去,雨云之下的雨幕宛如厚重的霧氣一般籠罩著的大地。
顧白收回視線, 了兩把臉,低頭看自己手的畫紙時,發現畫紙已經被他皺了。
顧白將輕嘶一聲, 覺得好浪費,然后將大畫紙放到了一邊, 從自己隨的包里拿出了那本比較小一點的速寫本來。
顧白習慣直接在標準畫紙上畫東西, 速寫本怎麼說都是本子, 翻頁的那里總是擋著他的手和筆,怪難的。
但在飛機上并不合適用畫紙畫, 即便這架飛機飛得非常平穩。
顧白打開了活頁速寫本, 又出幾只鉛筆,把剛剛看到的畫面飛速的畫了下來。
速寫是一門相當重要的繪畫基礎課程, 鍛煉的是繪畫者的觀察力和畫面概括能力, 讓作畫者能夠迅速抓住畫面重點進行描繪。
學院里經常看到背著畫板和小凳子隨地一坐就開始取景速寫的學生, 因為街景速寫的取景里,大多都有人,而人通常都有互, 繪畫者可以從中獲取畫面故事的表達技巧。
除卻靜畫和部分人肖像畫以外,絕大部分功而出名的畫作,都是能夠從其畫面中清楚的讀出故事的,而非干的一張畫。
這樣的畫即便是外行也能夠咂出一點意味來,而那些人肖像畫和靜畫,一般都是用來炫技或者練習的。
顧白以前會跑去S市中心步行街去擺個小攤子,沒生意的時候就會畫街景速寫,再加上學校的作業練習,他畫速寫的機會其實相當的多。
翟良俊在旁邊戴著眼罩睡得昏天黑地,而司逸明正捧著一本顧白看不懂的、不知道什麼語言的原文書翻看。
司逸明將書簽夾進書頁里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坐在他對面的顧白打開了閱讀燈,低著頭認認真真畫畫的畫面。
娃娃臉顯得特別小的小妖怪垂著頭,一腦袋碎發這會兒有點長了,隨著他低下頭的弧度而在發頂翹出了幾個揪揪。
顧白的手底下即便已經墊了張餐巾紙,也依舊沾上了鉛灰,顯得有些臟臟的,但那認真的樣子卻又格外的讓人心。
出行路上都不忘練習,司逸明都忍不住想要夸贊他了。
妖怪很有這麼勤快的,倒不是懶,而是因為他們的壽命總是非常的漫長,甚至是與天地同壽的。
人類必須拼盡全力去努力做的事,對妖怪來說完全可以慢慢來。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妖怪們總是死氣沉沉的當咸魚,而人類總是能出一些驚才絕艷名留青史的鬼才。
大致是因為被時間驅趕的緣故,人類總是能做出那些令人驚嘆的就。
而被時間所留下來,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老去的妖怪,則漸漸的沉淀,不再擁有那樣的熱了。
司逸明還喜歡這種熱的,久違的讓他到了一熱切。
司逸明視線在顧白頭頂那幾個小揪揪上徘徊,看著那幾個小揪揪隨著顧白的作晃來晃去,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把它下去。
司逸明掃了一眼顧白正在打影的畫面,窺見那條騰龍時微微一怔,看向窗外已經被他們遠遠甩在后的烏黑云層,意識到剛剛恐怕是蒼龍路過被看到了。
他收回了視線,撐著臉看著顧白畫畫。
司逸明也會畫畫,但是他先天限畫不出靈畫。
靈畫這種東西要求還是高的,首先就要求作畫者的靈氣中正純和,這一條,就直接把修行的那些妖怪全都排斥出去了。
當然了,像司逸明這種天自帶司戰屬的神,也直接被剔除了,就連麒麟這樣的祥瑞之,也因為負鑒別帝王賢明之責的天,在先天上翻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