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 深淵惡意
惡人也許會死去,但惡意卻永遠不會絕跡。
——莫里哀
1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是驚心魄的一個禮拜。
在數天前已經恢復到存在指尖運的寶嫂,突然又出現了心跳停搏。好在實時監護儀及時發出警報,在進行了半個多小時的搶救後,寶嫂又恢復了生命徵。
醫生曾經說過,腦缺氧導致的植人,恢復的概率在15%以下;而腦外傷造的植人狀態,恢復率則要高很多。有研究顯示,只要治療得當,超過半數的植人可以在一年之恢復意識。
然而,醫生又說了。因為寶嫂腦外傷後,停滯時間較長,未能及時救治,所以這種況的恢復率就不太好保證了。
像這種突然恢復,又突然惡化的況,誰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依據醫生的經驗判斷,只要能及時搶救,度過惡化期,對於意識恢復是有好的。
我們可以理解大寶的心,每天都是忐忑不安又充滿了期待。他希寶嫂的病可以有所突破,但是又害怕寶嫂不過這突如其來的病惡化。
好在經過數天的觀察,轉ICU的寶嫂彷彿已經完全度過了危險期。
這一天,我們幾個人捧著一束藍妖姬走進了省立醫院的ICU。大寶曾經說過,寶嫂最藍妖姬,曾經有次在睡夢中,被大寶捧進來的藍妖姬的香味喚醒。
大寶正在悄聲對寶嫂說著話,完全沒有注意到後的我們。
「快點兒醒來吧,你應該知道那天晚上我為什麼沒有去,你應該知道的,你瞭解我。」大寶低聲說道,「不管過去怎麼樣,現在的我,心裡只有你,只剩下你。快點兒醒來吧,如果你不醒來,我會以為你不原諒我,那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寶嫂的右手幾個指頭收了一下,像是想抬起來握住大寶的手,或者是抬起來乾大寶臉上的淚水。
「呀!寶嫂有反應了!」陳詩羽道。
大寶被聲驚到了,肩膀抖了一下,趕用襟拭了眼睛,轉過臉來說:「哦,這幾天夢涵經常會有手指的反應,可是也就僅限於手指的反應,這離的恢復還遠得很。對了,今天是休息日,你們怎麼來了?」
「你覺得非休息日,我們能騰得出時間嗎?」我微笑著把花兒進床頭的花瓶,說,「剛才在說什麼?什麼那天晚上?什麼原諒你的過去?你的過去怎麼了?」
「沒……沒什麼。」大寶轉過臉去,低著頭。
「人家小兩口的私,你也打聽?」林濤故作輕鬆地敲了一下我的後腦勺。
「沒事的,沒事的。」大寶說,「我一個禮拜沒去單位了,忙嗎?」
「還行吧。」我說,「就是最近有點兒消極怠工,積的信訪事項有點兒多,正在一件件查實、一件件答覆,老樣子,大多還是因為信訪人對法醫不瞭解,引起的一些理解偏差吧。其實解釋到位了,還是沒問題的。案子嘛,這一個禮拜很平靜,沒有。」
「喂!拜託!你又來烏了是嗎?」林濤說。
「……」話音還沒有落,電話鈴響了起來。
「你真是大神!」林濤一臉黑線,「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更是一臉黑線地接通了電話,是師父的聲音。
「別張,不是命案。」師父說,「程城市有個信訪事項,我看了案件的基本資料,原來的判斷沒有問題,就是家屬對死因和死亡方式不服,據說鬧得兇,你們去解釋一下。」
我長吁了一口氣,掛了電話說:「這次不靈,這次是信訪解釋,不是命案。」
「信訪案件就不是案件了?」林濤說,「以後拜託你管住自己的,好嗎?」
ICU的應門打開,一名護士長探頭低聲說道:「你們幾個怎麼回事?在病房裡吵什麼吵?安靜點兒!」
我們幾個趕頭作揖。
我轉頭低聲對大寶說:「信訪事項你就別去了,集中力照顧好寶嫂,說不定等我們回來,寶嫂就醒過來了呢!我們一起去吃小龍蝦!」
大寶出一笑容,點了點頭。
我們趕到程城市的時候,死者家屬已經在公安局門口打起「程城市公安局草菅人命」的條幅。雖然是休息日,但各部門的民警不得不回到單位待命。
費了很大的勁兒,我們才說了死者家屬代表來和我們一起聽取案件的前期匯報。令人吃驚的是,之前因為家屬的不信任,他們甚至沒有聽取公安局關於此事的報告。
案件其實很簡單。一名杜琪的20歲男孩,在程城大學上學,因為和朋友分手,近一週來緒極端低落,行為反常。前天晚上,也就是10月15日深夜2時,他獨自一人離開學校,最後死於程河。
15日下午,杜琪的在河邊被人發現,經過公安局的調查,確定死者係自殺。今天上午告知死者家屬結論後,引起家屬強烈不服。
「我覺得,你們是不是應該聽一聽公安局的說法有沒有道理,再提問題?」我試探地詢問。
「我兒子14日晚上還給我打了電話,怎麼可能會去自殺?胡扯淡!」一名中年子哭喊著說。
「他給您打電話說了什麼呢?」我問。
「沒說什麼,就問聲好。」
「你有沒有察覺到他緒的異樣呢?」
「沒有!沒有!」中年子喊道。
「這樣吧,我們還是先聽聽辦案單位的意見吧。」我說,「您也需要冷靜一下,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那我先來說說我們的意見吧。」程城市公安局年輕的分管局長趙大膽兒朗聲說道,「第一,杜琪存在自殺的機,經過調查,他在一個禮拜前和友分手,一直緒低落。第二,杜琪的死因經過檢驗,確實是溺死。」
「這個很重要。」我看了眼死者家屬,話道,「對於水中的死者,法醫最重要的就是檢驗其死因,分辨系生前溺死還是死後被拋水。因為生前溺死常見於意外和自殺,罕見於他殺。」
趙大膽兒繼續說道:「第三,法醫確定死者上不存在三傷。」
我補充道:「所謂三傷,就是指約束傷、抵抗傷和威傷。想把一個大活人弄進水裡淹死,必須要控制住他的反抗,那麼就會留下上述三種損傷。」
「不能弄暈了再扔下水嗎?」死者的叔叔說道。
「我還沒有說完。」趙大膽兒說,「第四,法醫確定死者不存在顱腦損傷、中毒等可能導致暈厥的因素。第五,杜琪當晚離開學校後,一直到程河附近,都是有視頻監控的,一直是獨自一個人。」
「啊?還有監控啊!」林濤說,「那不是很清楚了嗎?」
「我不信!」中年子喊道,「監控你們可以剪輯!還有……還有,他怎麼落水的能監控得到嗎?」
「怎麼落水的倒是沒有監控。¨趙大膽兒說,「但是最後一個監控的位置離水邊只有50米,他走過這個監控的時間是凌晨3時。法醫判斷的死亡時間,是凌晨3時左右。這期間的時間很短,應該不存在疑點。」
「怎麼沒有疑點?」死者的叔叔說,「很有可能是兇手把他約到了河邊,然後把他推下了水。」
趙大膽兒自信地說:「這個我們也進行了調查,我們查詢了杜琪近一個禮拜的所有通信記錄,調查了他所有的同學,確定他在近一個禮拜不存在和別人相約的況。」
「那他自殺就自殺,為何要在上上明膠布?」死者的叔叔說。
「啊,問題就出在這裡。」我說,「我們遇見的最爭議的非正常死亡案件,無外乎兩種。第一種,原有疾病在外力作用下突然發而死亡,死因是疾病,外傷是因,家屬不服。第二種,自殺的時候,採取了一些手段,比如、縛手等,容易引起質疑。」
「我說得不對嗎?這不是疑點嗎?」死者的叔叔問。
我說:「有的時候需要換位思考。你覺得死者自殺的時候不會,那兇手殺人的時候,豈不是更沒有意義?死者自己明明可以輕鬆撕掉的!」
「那你告訴我,他為什麼要?為什麼要跳河?為什麼要自殺?」中年子嘶喊道。
「這個我真回答不了你。」我說,「我們只是據科學來論斷。你的心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必須要尊重科學。這樣吧,我們今天重新檢,再次確定死者的死因,另外,偵查部門繼續調查膠布的來源,這樣更加能印證結論。你們看怎麼樣?」
死者家屬沉默良久,又竊竊私語了一會兒,最終點頭答應。
重新檢一切順利,確定了原來的鑑定結論。偵查部門的調查則取得了進展。通過監控視頻得知.死者之前確實在學校超市購買了一卷明膠布,而他回寢室後並沒有使用。對死者寢室的勘查,也確定沒有找到明膠布。通過對明膠布的質地、材料進行檢驗,確定和超市的一批貨系同樣分。
既然膠布是死者自己帶著的,再結合法醫檢和偵查部門調查的況,可以斷定這確實是一起自殺案件。在我們詳細地解釋後,死者家屬表示信服。
順利地解決了一起信訪事項,我們覺心舒暢,準備好好睡一覺後,明天返程。在通會結束後,趙局長邀請我們到他的辦公室坐坐。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時,我們發現一個穿著一級警督制服的中年人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趙局長,他們有進展嗎?」人彷彿帶著哭腔。
趙局長好像有些尷尬,打開辦公室門,指著人對我們說:「是我們治安支隊的李清副支隊長。」然後對人介紹道:「這幾位是我們省廳刑警總隊的技專家。」
人並沒有看我們一眼,咄咄人地問趙局長:「趙大膽兒,你不是說要發警力幫我尋找的嗎?」
「我們一直在努力!」趙局長說,「李支隊,我們附近幾個派出所的弟兄都一直在幫忙尋找,我們這不是有較急的案件嗎?總不能因為你一家的事,耽誤其他老百姓家的事吧?」
「趙大膽兒!我一輩子都獻給公安事業了!現在我最心的兒子丟了,組織上就不能關心關心?」人說。
趙局長撓撓頭,說:「組織上對這件事非常關心,幾個派出所的民警都放棄休假在幫忙找。但是茫茫人海中想找一個人哪兒那麼容易?你安毋躁,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
人哼了一聲,摔門離去。
趙局長頹然坐在椅子上,勉強對我們笑了笑,說:「真是一個強人,年輕的時候,是刑偵戰線上的一名將。到36歲才結婚生子,把唯一的兒子當掌中寶。不過,你們知道的,我們警察,對自己的家庭都是嚴重負疚的。有了兒子以後,也還是在工作上兢兢業業,所以家庭關係總是有些異常,的老公總是來單位找。畢竟是同志嘛,組織上為了照顧,就給提了治安支隊的副支隊長,分管戶籍,所以能輕鬆點兒。不過這並沒有改善的家庭關係。自己是個強人,也不會把家裡的事拿來和領導說,從邊的民警反映的況來看,對不務正業的老公很是不滿,最近好像又發現老公在外面搞,所以正在鬧離婚。的老公則是很黏的樣子,堅決不同意離婚,就這樣分居拉鋸了兩個多月了。前天晚上,突然來找我說,的兒子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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