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蒙辱的西施
令反的,遠不是世界的醜陋,而是世界所戴的漂亮面。
米蘭‧昆德拉
1
「灰?風?」林濤一頭霧水。
「對!灰風!」大寶咬著牙。
「灰風,怎麼了?」林濤問。
「這才沒幾天,你就忘記了嗎?」我說,「傷害寶嫂的兇手,監控記錄下來的樣子,就是穿著灰風啊。」
「可是寶嫂那案子,監控視頻的清晰度除了看清楚灰風,就啥也看不清了,公安部都沒能理出清晰的面部圖像。」林濤說,「這個案子更是沒戲,只有下半有圖像,上半都沒能被攝像頭照到。憑—件灰風,怎麼進行同—認定?」
「但大寶的這個發現,咱們還是要重視的。」我說,「畢竟,傷害寶嫂的兇手,不為財不為。這個也是。」
「說不定.兩起案件都是為了仇。」林濤說,「兩個不同的兇手,穿著相似的服罷了。現在是秋天了,風大,穿風也很正常。」
「可是,專案組調查了這麼久。」我說,「幾乎把大寶和寶嫂邊的人調查殆盡,也沒有發現有可能作案的人。」
「我們破了那麼多起案件,說不定是哪一起案件,被打擊理的人呢?」林濤說。
「我們破的都是命案。」我說,「嫌疑人被抓獲了,還有出來的希嗎?」
「說的也是。」林濤撓撓頭,說,「不過,穿風的人很多,總不能用這個小細節來串併案件吧。」
「還有,步伐!」大寶的牙齒咬得格格響,勉強從牙裡出了幾個字。
「步伐,我還真是不記得有什麼特徵了。」林濤閉上眼睛,彷彿在回憶那一段龍番城市國際大酒店的監控。
「步伐這個東西,即便到目前也沒有系統的學科理論。」我說,「但,一段監控視頻被反反覆覆看,視頻裡的人的行走特徵自然也就會被我們的觀察力總結出來。我相信,那一段視頻被大寶看過了無數遍,所以大寶雖然不能說出兩段視頻認定同一兇手的依據,但是我相信他的潛意識觀察力做出的判斷。」
「你的意思是可以併案偵查?」林濤有些擔心地說。
「如果能夠併案的話,就要考慮大寶家和剛剛遇害的張萌萌家的關係了。」我說,「不為財、不為,看看有沒有可以叉的矛盾。」
大寶說:「我家、夢涵家和這個張萌萌家,肯定沒有任何集。」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要考慮神病人作案了。」我說,「沒有任何社會功利的犯罪,只能用神病人來解釋。」
說完,我心頭突然一陣擔心和刺痛。如果真的是神病人作案,那麼因為和當事人無任何瓜葛,偵破難度會增大,即便偵破了,可能也無法追究其刑事責任。那麼,對大寶會是很大的打擊。
我抬眼看了看大寶。
大寶彷彿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仍是瞪著電腦中的監控錄像。
林濤說:「也不一定是神病人作案。比如池子(池子的案子,見「法醫秦明」系列第三季l:第十一手指》),就是因為被自己的男人傷了心,又因為警方抓了深的男人,純粹是為了報復警方、報復社會、報復男人;再比如步兵,就是為了所謂的心中理想,報復讓他失去理想的人群。歸納起
來,這兩個兇手可能是因為某種刺激,而去報復所有同類型的人。看起來這些死者和兇手沒有任何關係,但其實是有著千萬縷的聯繫。」
「總結得很好。」我說,「看來你是仔細研究了過去兩年的兩起系列案件。但這兩起命案要是真的併案了,兩名害人又能總結出什麼相同點呢?」
林濤搖了搖頭,說:「僅有的相同點,就是別,但是年齡差距也太大了。而且,今天是9月15日,如果真的是系列案件,也太可怕了,才一個多禮拜的時間,就作案兩起。」
「兩起?」我沉了一下。
「哎呀!」我突然大了一聲,嚇了大家一大跳,「會不會南和省樂源縣,同時也會發生一起兒被害案?」
「可是大寶確定的寶嫂被傷害的時間點,和樂源縣石安娜被害案的時間點有衝突,我們不是已經排除了兩起案件系同一人作案的可能嗎?」林濤說。
我沒有回答林濤,慌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南和省公安廳李磊法醫的電話:「老李,你好。」
「老秦好。」李法醫笑著說。
「你們上次那一起新娘被害案進展如何了?」
「調查了一個禮拜,查不出任何矛盾關係,似乎可以排除因仇作案。」李法醫說,「我們又重新對進行了檢驗,害怕是侵案件而我們沒有發現。」
「結果呢?」
「沒有找到任何依據可以證實死者遭了侵。」
「那你們的案件質如何判斷?」
「沒法判斷。」李法醫說,「領導們堅信是因為糾葛之類的矛盾關係引發的殺人,只是偵查員們沒有排出來罷了。所以,現在主要工作思路還是再次排矛盾關係。」
「唉,我們也是的。」我說,「工作思路和你們差不多,哦,其實這兩個案子本就差不多。」
「要不是你們李大寶法醫堅持,我看,咱們這兩個案子還真是能併案呢。」
「我們省今早發生了一起兒被殺案,沒有任何線索,怕是和之前的案件有關聯。目前除了今天的一起,我們省命案全破,但『9‧7』那起傷害案件涉及我們的民警,所以大家力都很大。」我說。
「我們還有三四起命案沒破,所以我這兩天到跑啊。」李法醫說。
「你們沒破的案子裡,有沒有兒被殺案?」我問。
李法醫沉默了一會兒,說:「沒有,最近發案的已破命案也沒有。殺孩子,太殘忍了吧?」
「沒有就好。」我長吁了一口氣。
掛斷了電話,我又撥通了公安廳指揮中心的電話。
我們法醫部門可能並不掌握全省所有的命案,比如抓了現行的案件、很快偵破的命案、嫌疑人明確的命案等。但是,一旦發生了命案,各地按規定必須在第一時間上報信息給指揮中心。所以,指揮中心才是掌握了全省準確、詳細發案狀況的部門。
「鄒哥好!」我聽出是我的一個老人接的電話。
「怎麼了老秦?」
「我想麻煩你查查最近我們省有沒有發生兒被殺案。」
「最近有多近?」
「就查一個月以來的吧,重點是最近一週的o"
「9月15日,哎?今天上午我們不是有同志通知你們陳總了嗎?龍番有一起啊,通知你們支援了。」
「除了這個。」
「那就沒有了,嗯,確定沒有了。」
「沒有就好。」我再次長吁了一口氣,慢慢地掛斷了電話。
「看來,我們的擔心是多餘了。」林濤笑著說,「不是系列作案就好。」
「那寶嫂和張萌萌這兩起案件,到底該不該並?」我問。
「不該並!」大寶說。
「可是依據太,專案組不會支持我們的。」林濤說。
「雖然串併案在我們偵破命案工作中非常重要。」我說,「但是鑑於兩起案件留下的線索都非常,串併案的作用就不是那麼大了。我們把意見反饋給專案組,偵查措施,還是需要專案組來定奪。」
「專案組現在還是堅持調查寶嫂、張萌萌家長的社會矛盾關係。」林濤說,「如果兩者有集的話,案件自然水落石出了;但如果查不出什麼集,案件勢必會陷僵局。」
「我也覺得社會矛盾引起殺人的可能很小。」我說,「但是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釋,整理不出新的思路。只能任由專案組繼續紮實對兩名害人的認識吧。」
「那我們現在?」陳詩羽看了看窗外,已經夜幕降臨。
「回去睡覺。」我說,「這—個禮拜,可真是把我累壞了。希明天這個週末,可以休息一下。—來,大寶可以好好陪陪寶嫂,二來,我們幾個也需要充分休息。」
「可別這樣說!」林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著名的『秦烏』!」
烏的厲害之,就是無一不中。
禮拜六的上午8點,我準時接到了師父的電話。
「睡好了嗎?」師父說,「森原市有一起命案,陷僵局,你們今天趕過去支援一下。」
「早就起床了。」我了惺忪的睡眼,道,「陷僵局是哈意思?」
「案子是15日凌晨發案的。」師父說,「經過昨天一天偵查,了壁。」
「昨天的案子?我們怎麼不知道?」
「你們最近案子比較多,你應該知道的,這六月到十月,天乾燥,容易發命案。」師父說,「所以昨天沒通知你們。」
「我還和南和省廳的李法醫說我們除了昨天那一起,命案全破呢。」我一陣臉紅,「沒想到還有一起。要是這個破不掉,就丟大人了。」
「破案不是為了自己的面子。」師父說,「為了什麼你自己清楚。」
「為了逝者瞑目,為了大義,為了勝殘去殺。」我隨口說道。
「聽說你自己還刻了一個手環,」師父笑著說,「說什麼『鬼手佛心,勝殘去殺』?希你能做得到!」
「不多說了,那我收拾東西出發了。」
森原市是位於我省西北部的一個縣級市,和南和省界,距離省城300公里。
這個縣級市人口不算多,一般不發案,但是發了案通常都是大案、難案。兩年前,我們辦理的—起站臺碎案(站臺碎的案,見「法醫秦明」系列第二季《無聲的證詞>中「站臺碎」一案),就是在森原市發生的。
肖大隊長在高速路口接我們,他四十幾歲,是法醫出的刑警隊隊長。
「又給你們添麻煩了。」肖大隊一邊說—邊出他寬厚的手掌。
「殺死多人,還是案件疑難?」我笑著和他握手。
「都不是,是一起涉槍案件。」肖大隊說。
「涉槍?」我皺了皺眉頭,「那現在進展如何?」
「本來—切都順利,但嫌疑人拒不代。」
「都有嫌疑人了?」林濤說,「而且已經抓到了?」
肖大隊點了點頭。
「看起來,我們這趟,也就是紮實證據,防止嫌疑人零口供嘍?」我輕鬆了一些。
「這樣,我坐你們的車,一邊走,一邊和你們說說案吧。」肖大隊說。
韓亮被換到了肖大隊的車上,我駕車,肖大隊坐在副駕上,大寶、林濤和陳詩羽在後座。
「死者歐翠屏,28歲,是我們市森口鎮一個比較有名的『早點西施』。」肖大隊說。
「什麼『早點西施』?」
「就是平時沒啥工作,的丈夫也不讓出去工作,讓專心在家裡帶孩子就可以了。但是歐翠屏是個閒不住的人,很多鄰居都反映很勤快。所以,閒不住的歐翠屏有時早晨會在自己的門口擺個早點攤,炸油條、餈杷之類的早點賣,也賺不了多錢,丈夫說他也從來都不問要這個錢。」肖大隊說,「重點是,死者頗有姿,在周圍還是有一些名氣的。」
「那有孩子了嗎?」
「有一個5歲的兒。」肖大隊說,「丈夫趙大壯,是開沙土車跑運輸的,收還可以,家境也不錯。家裡蓋了兩層的小樓,裝潢也考究。」
「夫妻關係如何?」
「據調查,因為趙大壯的工作是主要收來源,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嘛,所以在家裡是趙大壯說了算,家裡的錢也都是趙大壯保管。趙大壯負責養家,歐翠屏平時上也就帶一些自己賺的錢,打打麻將什麼的。」肖大隊說,「據說趙大壯脾氣暴躁,歐翠屏平時很聽趙大壯的話,若有不順心的,趙大壯會對歐翠屏毆打、謾罵。但鄰居們都認為兩人的關係總還算是不錯的,對於家暴這種事兒,鄰居們說是一人願打、一人願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