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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武瘋子死了,對他的家人和鎮子上的群眾來說都是好事兒,是一種解。」林濤坐在車上說,「我們仍要這樣執著地揪出兇手,到底是不是正義?」
「開始我也有惰,我的惰來源於和你一樣的想法。」我說,「現在我可以把師父問我的幾個問題告訴你們了。我們的工作是做什麼的?逝者是不是該分尊卑?生命該不該估價?」
「我們的工作是尋找真相,是為了公平正義。逝者沒有尊卑,生命沒有貴賤。」大寶逐一回答道,「不能因為死者是一個累贅,就去剝奪他的生命。他確實是一個擾民的因素,但是他也有生的權利。」
「很好。」我說,「現在,你覺得我們的所作所為到底是不是正義?」
「如果你們不去執著地追尋真相。」韓亮話道,「那你們和步兵這個『清道伕』又有什麼區別呢?」
「當然,我相信你們也注意到我當時的分析。」我說,「我強調了激殺人,強調了牛建國可能傷人在先,強調了兇手沒有故意殺人之意。我相信,這一切的一切,都能夠作為為他減刑的依據吧。」
「我給你點個贊。」大寶說,「說不定,破案後,也就是個防衛過當。」
「現在咱們要去的,是什麼案子?」我問韓亮。
韓亮搖搖頭,說:「師父沒有說,但是估計案子不小,因為師父很著急。
我沒再說話,靠在汽車的後座上,隨著車輛的搖擺,慢慢地睡著了。夢中,一個人在馬路對面朝我豎起中指,我想去抓住他,卻怎麼也邁不腳步。
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的時候,我發現韓亮正駕駛車輛駛離高速。
「劉支隊來的電話。」我拿出手機,說,「看來被他說中了,我們一到龍番,就破案了。」
說完,我按下了接聽鍵,同時按亮了免提。
「你們到龍番了沒?」
「剛下高速。」
「哈哈,看來我沒有食言啊。」劉支隊語氣輕鬆。
「破案了是吧?」
「DNA還沒做,就代啦。」
「都代了?」
「他賴不掉啊,一臉傷。」
「聽這意思,我判斷的沒錯咯?」
「何止是沒錯?簡直分毫不差啊。」劉支隊說,「兇手是同鎮子的牛大壯。這傢伙,你看到人就知道了,人高馬大啊,一米九的個子,一塊。好在抓他的時候,他沒反抗,不然我看我們局的那幾個特警都未必按得住他。」
「果真就是激殺人吧?」
「防衛過當吧。」劉支隊說,「牛大壯中午騎著電車出鎮子辦事,到現場附近的時候,牛建國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拿著一大子,一下子就把牛大壯打倒了,摔了一臉傷啊。牛大壯頓時就怒了,爬起來就把牛建國撂倒了,用腳踹了,也用子打了。打了多下他自己不記得了,但是肯定很多下。後來他發現牛建國掙扎不厲害了,而且頭下面有一攤,就害怕了,逃離現場了。」
「這樣看,牛建國是自己爬起來走回家裡去的。」我說,「我們解剖的時候,提取的臟,送去進行組織病理學檢驗了嗎?」
「明天就安排孫法醫送到你們省廳方法醫那裡檢驗。」劉支隊說,「不過,這還有意義嗎?管他死因是什麼,肯定是那麼多肋骨骨折、皮下出導致的死亡啊。」
「雖然的死因細節對案件的辦理影響不大。」我說,「但是法醫就是一門嚴謹的科學。究竟是綜合徵導致急腎功能衰竭死亡,還是創傷休克死亡,依然需要組織病理學的支持。」
「好的,我知道了。」劉支隊說。
「又破一案。」我掛斷了電話,深深嘆了口氣。
「毫沒有就。」大寶看著窗外說,「現在唯一能讓我有就的,就是把傷害夢涵的那個狗雜種揪出來。」
人工GPS又把我們直接拉到了現場。
這是位於城市北面的一個水庫附近,雖然城市建設已經延到了水庫邊,但是這片區域仍有不荒無人煙的地方。
報案人是負責水庫周邊環境衛生的一個環衛工人。早展8點半,當我們在青鄉市公安局的專案會開始的時候,環衛工人按規定巡視水庫周圍,走到了這個案發地點。
這是水庫的一角,原來水庫管理的舊址。因為城市的延,這一片區域被賣給一個開發商,準備開發一批觀景小樓,因此管理就搬離了這裡。此時,舊建築已經被拆除,開發商的施工隊還沒有進,所以這裡了一片雜草瓦礫堆積的地方。
這裡是不屬於環衛工人管的,但是環衛工人經過這片區域的時候,發現雜草堆裡出了一隻小腳。
「這裡怎麼會有被人拋棄的洋娃娃?」環衛工人很是好奇,於是走上前去,拽了一下。
這一拽,嚇得他魂飛魄散。
哪裡是什麼洋娃娃,這是一個小孩子。孩子的上還有溫度,尚且,但是從滿頭滿臉的跡來看,早已沒有了呼吸。
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現場已經開始分揀裝備,準備收隊了。
「運走了嗎?」我走上前去和胡科長說道。
胡科長點點頭,說:「我們9點就趕到這裡了,120之前已經來過,確認孩子沒有生命徵。我們來的時候,孩子的僵還沒有形,據死者的溫下降1.5攝氏度的況,推斷死亡時間是早晨7點半左右。」
「孩子的份清楚了嗎?」我問。
「孩子的書包就丟棄在旁邊。」胡科長說,「現在正在核實份。」
「偵查工作也開始了吧?」我說。
「嗯。周邊地區已經開始布控盤查,重點尋找上可能沾有跡的人。」胡科長說,「監控也在調取,估計過一會兒就會有消息了。」
「現場沒什麼嗎?」林濤蹲在草叢裡說。
「現場草上有噴濺跡,可以判斷就是殺人的第一現場。」胡科長說,「不過這附近地面載很差,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證據和線索。」
「那現在就寄希在檢上嘍?」
胡科長點點頭,下手套,示意我們現在就趕往殯儀館幹活。
我們著重對小孩的表進行了檢驗。
死者的損傷主要集中在頭部,應該是於俯臥位狀態下.被人反覆打擊後腦致死。其枕部的創口連接片,幾乎無法判斷創口形態。
「首先可以肯定是鈍。」胡科長慢慢地把枕部頭髮剃乾淨,說,「好像是有棱邊的鈍。」
「頭皮上還有一些印痕,一些直徑1毫米左右的小凹陷。」大寶說,「這是個什麼工?」
「我認為工上帶有一些質顆粒狀的小突起-就能形這樣的小凹陷。」我說,「但是好像沒有什麼意義。」
死者的顱骨碎骨折,腦組織外溢,是死於急顱腦損傷。
除了頭部的致命傷,的前有一條狀皮下出,僅僅累及皮下,而且表皮並沒有破損,這是一個質作用所致。現場沒有什麼質,而且這個作也毫無意義,所以我們分析這是兇手夾持小孩的時候形的損傷。可以印證這一點的是,小孩的口腔黏有明顯破損,這是捂所致。
可以肯定,不管這個小孩為什麼跟兇手走,但在現場附近肯定有過反抗和呼救。
在檢查過會部,確定小孩沒有遭過侵害後,我們結束了長達兩個小時的檢工作。
專案組已經在等候我們了,所以飢腸轆轆的我們也只有拉一碗牛麵的時間。
在介紹完現場和檢的況後,會場沉默著等待我們對案件質的分析。
「說老實話,我很慚愧。」我說,「從現場勘查和檢驗況看,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和證據。我們能判斷的,第一,死亡時間是早晨7點半左右。第二,兇手用的兇是帶棱邊的鈍,至於究竟是什麼,因為創口融合,我們不能判斷。第三,死者是死於顱腦損傷,沒有遭侵,但是有被約束、束縛的過程,主要行為是夾持和捂口鼻。」
「還是很關鍵的。」趙其國局長說,「至我們排除了謀這一殺人機,偵查範圍也可以相應地小。」
「兇手把死者挾持到現場後,直接用鈍砸頭。」我說,「鈍應該是被兇手帶離了現場,因為現場沒有發現類型相似且黏附跡的鈍。整個過程作非常簡單,所以留下可以推斷的容也很。」
趙局長說:「前期的調查況是這樣的,死者張萌萌,7歲,水庫小學二年級的學生。本來張萌萌每天都是由的送到學校裡的,因為的父母在外地打工。今天早晨,因為張萌萌的要趕去超市排隊,買限時優惠的菜,所以早晨6點50分就把張萌萌送到了學校。沒想到8點多,就發現張萌萌在現場死亡了。」
「可是進了學校,學生怎麼出得來呢?這在安全保障上有啊。」我說。
趙局長說:「學校門口有監控,基本可以看到一些況。張萌萌進學校兩分鐘後,就又回到了大門口。這時候大門口值守的老師上前詢問要去哪裡,張萌萌說讓自己買一直尺,忘記了,去學校旁邊的小店裡買完就回來。老師就讓出了校門。張萌萌很快走出了監控視野,應該是去小店了。後來我們調查了小店店主,因為每天早上人很多,不記得張萌萌來買什麼東西。我們分析,張萌萌之所以等自己離開後再出學校,很可能是去買零食。」
「書包小口袋裡確實有幾袋辣條。」胡科長說,「還有一些零錢。」
「那我們的分析就沒錯了。」趙局長說,「在張萌萌離開監控五分鐘後,我們可以看到張萌萌和一個男子再次走進了監控視野。但這次沒有進學校,而是往反方向走開。」
「這個男子就是兇手了。」我說,「從地圖上看,反方向走開的路線正好是水庫邊。」
「應該是。」趙局長說,「可惜他們走的路線正好是視野的邊緣,所以只能看到大半個,看不到頭面,無法辨認。」
「我們去學校和水庫邊做了偵查實驗。」趙局長說,「用正常步速,十分鐘就可以走到現場附近。而且這一條小路是拆遷區,幾乎沒人。」
「這是蓄謀拐騙。」我說,「但機貌似是殺人,因為拐賣孩子沒必要在杳無人跡的地方,還殺人,完全可以恐嚇、控制住孩子。而兇手下手極狠,就是朝奪命去的。」
「很可惜,從現場出來的路太多了,有監控的卻不多,所以我們沒法視頻跟蹤。」趙局長說,「最近的攝像頭也在五公里開外,我們試著找一樣著的人,也沒找到。」
「作案湊,手法嫻。」我說,「從我們的辦案經驗看,殺害小孩的,無外乎六種況。一是和孩子的父母有仇,二是近親殺人,三是神病殺人,四是侵,五是未年人殺人,六是拐賣、綁架殺人。首先結合孩子父母親屬的況,可以排除近親殺人;其次可以排除侵殺人;兇手下手狠毒、時間湊,而且沒有任何勒索的信息,也可以排除拐賣和綁架殺人;從監控僅有的那一點影像,推斷兇手的高和態,也可以排除未年人殺人。那麼,就只剩下父母仇人和神病殺人。我覺得下一步,我們的排查重點就是矛盾關係和現場附近的神病患者。」
「我們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趙局長說,「有了省廳的支持,我們對這個意見更是堅信不疑,下一步,我們就按照這樣的既定方針進行了。」
「還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說,「既然的那麼明確,兇手為什麼不為保護自己著想呢?」
「什麼意思?」林濤問。
「現場旁邊幾十米,就是水庫。」我說,「殺完人,把撂水裡,豈不是可以延長發案時間?這樣兇手暴的概率就更小了。」
「這樣的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兇手心智不全或者經驗不足,沒有想到。第二種是不想藏,目的就是挑釁警方。」大寶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是我覺大寶發出的聲音和平常很不一樣,聽起來好像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話。
「挑釁警方這種事兒,發生的概率還是很小的。」我關切地看了一眼大寶,說,「如果是心智不全,剛好可以用神病人這一說來解釋。所以專案組是不是要研究一下,把神病人作為重中之重來進行排查呢?」
「他不是神病人。」大寶咬著牙,說出了這七個字。
這時候,我發現大寶正抱著專案組的筆記本電腦。說話的時候,目一直沒有離開屏幕。可以覺到,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憤怒和仇恨,像是要冒出火一樣。
「怎麼了?」我繞到大寶的背後,朝電腦上看去。
電腦正在用播放播放一個視頻,看起來是個小學的門口,因為有學生陸陸續續進學校。而被反覆播放著的,是一個步伐穩健的男子,牽著一個小孩離開視頻視野的這個片段。因為在視野邊緣,影像有些變形,加之像素限制,本無法辨別清楚男子的著。但是男子在離開視野的一剎那,角有一個明顯的翻,應該是被風吹起。
「灰,風!」我驚訝地道,「你們發現沒有!他穿著一件灰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