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直起來,環視了一下現場。因為這裡是一個公共場所,所以估計也不可能在地面上獲取什麼痕跡證。
「水面太大了,不可能乾。」胡科長在一旁說,「不知道這水底還會有什麼東西。」
「是啊,看起來這個人的著還是比較完整的。」我看了看平躺在地面的,說,「說不定水底就會有隨品。」
「我打電話請蛙人吧。」胡科長說。
我點了點頭,看周圍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說:「先把拖走吧,照片什麼的傳出去不好。」
被殯儀館的車拖走不久,消防支隊派來的兩名蛙人就相繼下水。現場沒有什麼可勘查的,我們只有坐在岸邊焦急地等待蛙人的消息。
死者的隨品對於案件偵破來說非常重要,一般都可以在隨品中找到證明死者份的東西,這樣就省去了法醫很多麻煩。比如,就不需要通過取下恥骨聯合來進行年齡推斷了。
鴛鴦湖的水域不大,但也不小,好在這是一個人工湖,建時間也不長,湖底淤泥不多。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個蛙人從水面上冒出了腦袋,同時揚了揚手。我們看清,他的手中拿著一個士皮包。
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歡呼了一聲,耐心地等待蛙人遊到水邊。我戴上手套,接過了水裡的皮包,林濤麻利地上比例尺照相。
這是一個看起來做工細,但是並不昂貴的普通皮包,整還很新,包的拉鏈呈現出鎖閉的狀態。我懷著刮彩票一樣的心態,輕輕拉開了包的拉鏈。
包裡進了不水,我在地面上墊上一層塑料布,然後將包裡的件連同水一起倒了出來。有化妝包、有鑰匙包,還有一些零碎的件,可惜沒有錢包、手機和卡包,沒有任何可以直接證明死者份的證件和品。
「錢包、手機都沒有。」大寶說,「死者的包裡攜帶了這麼多東西,肯定也會有錢包和手機呀。」
「你是說,這是一起侵財殺人的案件嗎?」林濤腦大開,「先劫財,再劫,最後殺人!」
「我可沒說啊。」大寶很謹慎,「但是唯獨錢包、手機丟失,多多還是有些侵財指向的。」
「雖然包的拉鏈是拉著的,裡面的不可能因為水的浮力而離開包。」我對趴在岸邊的蛙人說,「但不排除犯罪分子把錢包、手機、卡包和皮包分別丟棄。所以請你們幫幫忙,能再找一會兒嗎?」
蛙人點點頭,一頭返回水中。
此時,我已經對這條確認死者份的捷徑不抱希了,招手和他們幾個人說:「駕車趕往殯儀館,先把的基本況搞清楚再說。」
殯儀館解剖室是一個很森的地方。一般況下,殯儀館都設在離市區比較遠的郊區,加之這邊的習俗是上午舉行告別儀式,所以在臨近中午的殯儀館中,只能聽得見樹上知了的聲。
以往,我們這個工作組一旦進瞭解剖室,這個森沉寂的場所會立即熱鬧起來。因為有李大寶這個活寶,這麼肅穆的地方,也會變得很不嚴肅。我們都刻意地在檢驗的時候保持沉默,但是呆萌的大寶,總讓人忍俊不。
今天不同。
大寶剛剛承了的打擊,顯得比我們任何人都沉默,所以在這個空曠的房屋之,只能聽得見不鏽鋼械撞的聲音。
「死者上著白短袖襯衫,紅;下著牛仔,紅三角;赤足,腳上穿一雙網兜式運鞋。」我一邊和大寶一起逐件下死者的服,一邊故意大聲地報出檢驗況,為了打破這讓人很不習慣的沉寂。陳詩羽在一旁很快地記錄著。
「著很完整,紐扣沒有丟失,服沒有破損。」胡科長在一旁接過我下的死者的服,一邊檢查著說。
「輕度腐敗,腹部出現綠。」我說。
「你看這個死者大概死了多久?」大寶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說:「剛才從你說的況看,死者應該是在水中懸浮著的。」
大寶點點頭。
我接著說:「死者沒有完全上浮,但是於上浮狀態,上綠形,這樣的況,在這種天氣裡,估計至死亡四十八個小時了。」
「那就是……7日早晨之前。」大寶沉道。
死者的服一被去,我們就看到了在自己腰骶部文著的一隻紅蝴蝶。蝴蝶翅膀上的花紋很複雜,但是整隻蝴蝶看上去栩栩如生。
「這個文的水平可不低啊。」韓亮仍然是一副閒人的模樣靠在解剖室門口,說,「這老遠我都能看出3D的效果。」
「管它水平高不高,這是辨明死者份的最好標誌。」我說,「至我們不需要再那麼麻煩地鋸、煮恥骨聯合了,還可以給死者留個全。」
對死者的文拍照記錄後,表檢驗正式展開。
「死者僵已經緩解。」我說,「斑呈現暗紫紅。」
「啊!」大寶突然大了一聲,把幾個人全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我說,「別一驚一乍的。」
大寶指了指死者微睜的雙眼,說:「你自己看,嚇死人了。」
從古代開始,民間就有「死不瞑目」的說法。老百姓總認為死者死亡的時候,沒有閉上眼睛,就是有冤,或者有未了的心事。其實從法醫學上講,這種理論是沒有什麼依據的。眼瞼位於眼球的前方,構保護眼球的屏障。眼瞼的皮和皮下組織層以下是層,主要是眼匝和提上瞼。的收,控制了眼瞼的開閉。一般況下,人死亡後,會立即進鬆弛階段,眼瞼的開閉狀態死亡當時眼瞼的狀態的影響,可能是開的,也可能是閉的。隨著僵的形,眼瞼大多出現微微張開的狀態,此時可能不能輕易人為控制眼瞼的開閉。待僵緩解,眼瞼又可以到人為作用而開閉。在小概率況下,死後立即出現痙攣,也可能會導致眼瞼的張開。
大寶正在按照常規檢順序,對死者的頭面部進行檢查,不知道死者的眼睛為什麼嚇著了他。
「怎麼了?這不是正常的嗎?」我走到的旁邊,看看死者微張的眼瞼,順手拿起止鉗,夾起死者的上瞼翻了開來。
「我的天。」著實嚇了我一跳。
「怎麼了?我不敢看。」陳詩羽可能注意到我和大寶的表,環抱著記錄本,站在一邊不敢靠近。
「為什麼沒有白眼珠?」大寶說。
「啊?」林濤的臉有些發白。
我鼓起勇氣,重新用兩隻止鉗分別夾開死者的上、下瞼,對林濤說:「拍照。」
林濤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不願意在陳詩羽面前表現出膽怯,拿起相機走了過來。
「我的媽呀,真的沒白眼珠,整個眼球都是黑的!」林濤「咔嚓」一下拍完,嚇得風一樣逃遠了。
這只有在恐怖片中出現的景,真實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死者的眼瞼翻開後,整個眼囊是黑的,看不到白的結。
「這還算新鮮啊。」大寶抬起前臂了額頭上的冷汗,說,「怎麼會這樣?」
各種法醫學冷知識在我的腦海裡劇烈翻滾,我說:「腐敗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況……嗯,我知道了,這是鞏黑斑。」
「這個名詞好像似曾相識。」突然的驚嚇,彷彿讓大寶進了工作狀態。
我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種鞏黑斑是極會出現的。主要原理是:人死亡後,因為眼瞼沒有閉合,環境乾燥,造眼部鞏水分迅速喪失,喪失水分的鞏會變得很薄,鞏下方的脈絡的素就會顯現。其實不是沒有白眼珠,而是白眼珠下面的素暴出來,看起來整個眼球都是黑的。」
「這樣可以反推出,死者就是死不瞑目啊。」大寶說。
「死亡時候眼睛正好是睜開的,死後眼瞼也可能是睜開的。這個我聽老秦說過,不代表什麼。」林濤說,「不過,你剛才說,鞏黑斑的形原理是因為環境乾燥。可是這是一水中的啊!水中怎麼能作環境乾燥?」
「問得好!」我說,「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先看看斑。」
我和大寶合力,把翻來翻去,觀察上主要集中在腰部以下的斑。
「我聽你說過,水中的斑不能說明什麼啊。」陳詩羽說,「這個不就是水中嗎?」
「水中斑淺淡的主要原理是因為流水中不停翻滾,紅細胞不能在固定的位置沉積,所以斑不清。」我說,「但是鴛鴦湖是個不大的人造湖,最近幾天天氣晴好,幾乎無風,水流的速度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那麼,鴛鴦湖中的,其實就是和平地上的差不多了,不能用水中的思維來考慮斑。而且,死者應該是窒息死亡的,所以斑會比其他死因的斑要重得多,更能說明問題了。」
「那這個斑說明了什麼問題呢?」陳詩羽說。
我沉思了一會兒,說:「死者的斑集中在下半,這個倒是可以解釋。因為人的四肢是實的,而軀幹是腔,所以軀幹肯定比四肢的浮力大。平躺在水中的,軀幹可以懸浮,但是四肢一般都會下垂。下肢比軀幹位置低,那麼斑就會主要沉積在下肢。」
「研究這個,好像沒什麼意義吧?」林濤說。
胡科長在一邊微微一笑,說:「我理解老秦的意思了。你們看,死者的兩條大,全都是暗紫紅的。按理說,雖然斑主要沉積在下肢,但是作為單獨的下肢,也有位置高低之說。大寶,你看到的時候,是仰面的,還是俯臥的?」
「仰面的,這個我可以確認。」大寶說。
胡科長說:「既然是仰面的,斑的堆積應該主要集中在大後側。但是這的大全是斑。」
「而且,」我接著說,「下肢下垂,最低點應該是腳。但是我覺死者的雙足和小的斑並不是最重的,最重的部位在膝蓋。」
「那說明什麼問題呢?」陳詩羽歪著腦袋問。
「這個我也需要想一想。」我低著頭說,「繼續檢吧。」
死者的眼瞼出、口青紫、四肢指甲青紫,都提示死者是死於機械窒息。而死者頸部目驚心的損傷,告訴我們就是死於頸部迫而導致的機械窒息。
死者的頸部很白淨,所以那一道青紫的痕跡特別醒目。
「把剛撈出水的時候,我還以為頸部是掐痕呢。」大寶說,「現在看起來是勒痕啊。」
我點點頭,說:「死者頸部的皮下出呈現出很強的規律。你看,損傷是圍繞頸部的,上緣和下接,所以看不清晰,但是下緣很整齊。上、下緣之間有幾釐米的寬度,說明不是徒手,而是有帶狀勒頸的。」
「那可就不好說了。」陳詩羽說,「不會是上吊自殺吧?」
「上吊自殺,然後再掉湖裡?」負責聯絡的一名年輕偵查員突然道。
我搖搖頭,說:「死亡質和狀態是不能掛鉤的。假如這個的是某個男人的婦,因為婚不,上吊自殺。男人怕擔當責任,把拋棄,不就完全有可能嗎?」
「哦,對。」偵查員說。
「不過,這案子不是自殺,是他殺。」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