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師父的帶領下,數十名刑警開始了艱難的工作。我們將每一個泔水桶都編好號,然後三個人一組,每一組負責一桶泔水。一個人從桶裡舀出泔水,一個人拿篩子,最後一個人從篩下來的雜質中尋找有沒有可疑的人組織。師父則在每一組之間徘徊,提供必要的法醫學指導。
泔水一被攪,氣味更濃烈,很快充斥了整個廠房。有的偵查員忍不了惡臭,頭到一旁吐了起來。不過,吐著吐著,很快,就吐習慣了。
三個小時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十幾組人,只有兩組篩出了可疑的人組織。一共二十一塊,都切手機大小,有的有骨骼,可以直接確定為人組織,而有的則只有油炸得變了形的組織和脂肪組織,只有通過DNA檢驗才能確定是否為人組織。
十幾桶泔水在大家的努力下,被挪到了另外十幾個桶裡,泔水的味道也過白大褂,牢牢地黏附在服上。
我去白大褂,嗅了嗅上。嗅覺彷彿已經麻木了,沒聞到什麼味道。
有偵查員說:「還是送去洗店吧,拿回家就別指上床睡覺了。」
師父沉思了一會兒,說:「所有的可疑組織都是從一號桶和十三號桶裡篩出來的,說明這些塊拋棄得很集中。我們的任務是連夜做出DNA圖譜,而偵查部門的任務是從製造地油的犯罪嫌疑人裡,搞清楚這兩個桶裡的泔水是從哪裡收來的。」
偵查員面難:「這個,不容易搞清楚吧?」
師父笑了笑,說:「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我和師父一樣,不擔心偵查員的本事,說:「油炸,這該是有多大的仇啊?」
師父想了想,說:「我倒覺得不一定。毀多見於人作案,且犯罪分子是害者的仇人。這一點不錯。但是很多極端的毀案件,反而不一定這麼簡單。」
我吃了一驚:「不這麼簡單?總不會是路遇個人,就拖回家殺了,然後慢慢碎,再慢慢油炸吧?那是什麼心理?」
師父不願再說教下去,擺擺手說:「不正常的心理唄。先不說那麼多,現在說什麼都是在瞎猜,得趕想辦法研究塊,找出特徵,找出被害人的真實份,才有希進一步破案。」
我點點頭,不再發問。
師父說:「弟兄們要辛苦了,這起案子明早見報後,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今晚咱們多干點兒活,明天掌握的信息更多點兒,才能有底氣。現在,各就各位吧。」
我們拎著二十一個證袋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滿臉倦的鄭宏鄭大姐恰巧也來到了廳裡。「雲泰案」1後,鄭大姐就升任了省廳DNA實驗室的主任。
『1見《無聲的證詞》一書,「法醫秦明」系列第二季。』
「什麼案子?」鄭大姐問師父,「這麼急?」
「這案子對你來說可就有挑戰了。」師父故作輕鬆,「全是油炸的組織,能做出來嗎?」
鄭大姐愣了一下:「油炸的?」
師父默默點頭。
鄭大姐立即神了許多,奇異的案件趕走了的瞌睡蟲。說:「我記得好像有文獻報導過此類的案件,我來找找,給我吧。明天上班時間給你們結果。不過,你倆上是什麼味兒?」說完,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
「師父,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洗澡睡覺等結果了?」我下意識地又聞了下自己的袖口。這次,我聞見了刺鼻的泔水味兒。
「你想得!」師父吼了我一聲,轉頭對鄭大姐說,「這些可都是寶貝,不能給你。這樣,給你一個小時時間翻文獻、研究方法、做準備工作。然後我再把這些寶貝給你。」
「為什麼?」鄭大姐問。
我同樣疑,看向師父。
師父對鄭大姐說:「你別管了,按我說的辦。」說完,拉著我,走進了法醫病理實驗室。
師父在實驗臺上鋪上一次檯布,然後把臭氣熏天的可疑並列放一排,拿出解剖械遞給我,說:「我們現在有兩個任務,第一,是剝離組織表面已經炸了的組織,儘量分離出沒有變的表皮或真皮組織,期待能找到一些表皮上的特徵。第二,你知道這些寶貝還有什麼作用嗎?」
我翻了翻白眼,發現師父正盯著我,又慌忙搖了搖頭。
師父指了指背後書架上的一本書說:「自己翻書看。人每個部位的組織中纖維細和分佈走向都不同。所以我們首先要知道這些組織大概是屬於哪個部位的。」
我恍然大悟,卻又心裡沒底,於是趕拿起那書翻了起來。
剛才在廢舊廠房裡,嗅覺被衝天的臭氣給熏麻痺了,那時候的味道反而沒有現在在這個閉空間裡二十一塊「寶貝」散發出的味道重。視覺和嗅覺的雙重刺激,讓我這個不算新兵的法醫的胃裡都有些翻滾。
「纖維,走向呈八字形,逐層收攏。」我一邊看著組織塊,一邊看著書,說,「這些沒有骨頭的塊,都來自於部。」
「不錯,領悟得快。」師父欣地說,「有骨頭的,要麼就是手指,要麼就是腳趾。也就是說,這些塊來自於部和四肢。」
師父頓了頓,嘆了口氣,說:「可惜啊,沒有發現任何有特徵的組織。」
原定於第二天早上召開的專案會,卻因為早晨六點多鐘的一個電話改變了。
師父的電話,意思是說他需要參加一個在全國流竄持槍搶劫殺人系列案件的協調會,馬上就要出差,所以這個案件給我了,並且要求我們限期破案。
「這麼惡劣的案件也留不住您?」我說。
師父笑了笑,說:「我去辦的案件更惡劣。」
「那我心裡沒底啊。」我說。
「現在你開車去機場。」師父說,「會有人幫你的。」
「機場?」
「不說了,我要上飛機了,你記住航班號CZ9876,到時候就知道了。」
真是莫名其妙,師父這是留什麼懸念呢?我趕打通了林濤的電話,約他在廳裡見面,然後穿上警服一起趕往機場接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
清晨的機場出口,並沒有多人。我和林濤穿著筆的警服傻乎乎地站在出口的鐵欄桿外,疑地觀察著每一個通過出口的人。我倆的回頭率很高,都是看林濤的,我也習慣了這種和帥哥站在一起的覺。
「你說,會是什麼人?」我側頭問林濤。
林濤的眼神突然間僵直了。
「喂,和你說話呢。」我用肘部了一下林濤。林濤沒有回話。
我略奇怪,順著林濤的眼向前看去。
遠是一個,齊腰長髮,金墨鏡,短黑,材婀娜,推著一個坐有一位白髮老人的椅正向我們的方向走來。
「咦?是不是年紀大了?我記得你以前不看的。」我嬉笑著說,「原來也有能你法眼的。」
「真漂亮。」林濤輕嘆道。
「哈哈,你總算找到喜歡的類型了?不容易啊。」我說,「要不,我去幫你要的電話號碼?」
「看什麼看?」一個個子不高,但很壯實的平頭男猛然推了一把林濤。林濤怒目圓瞪:「你幹什麼你?」
眼見衝突就要發生,我趕過去拉開兩人,和我一起拉架的還有一個瘦高個兒。
「是你們?」我看清楚了平頭男的容貌,頓時喜出外,顧不上平頭男怒氣未消,擁抱了他一下。
這個平頭男畫龍,而和他一起的瘦高個兒包斬,是蘇眉,白髮老人是梁教授。這四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公安部特案組員,專門偵破質惡劣、影響重大的殺人案件,四個人威名遠颺。1
『1參見蜘蛛著《十宗罪》系列。』
我在北環縣下派鍛鍊的時候,和特案組合作過一個碎案件,對四人的辦案本領佩服不已。
「你師父有事兒,怕你一人搞不定。」梁教授的笑容依舊和藹可親,「而且這案子惡劣的。你師父今天凌晨給公安部打了報告,白部長通知我們趕過來幫你。」
「再次看到你們,太開心了。」我和他們一一握手。
「小心點兒。」畫龍指著林濤,「別打蘇眉主意。」
我哈哈一笑,拉他們坐上商務車,直接趕赴專案組。
「發現的二十一塊可疑組織,全部是人類組織,,為同一人所有。」鄭大姐說。
我長吁一口氣:「果真是一個人的。」
「小秦,」梁教授說,「記得上次在北環縣我讓你把那麼多塊拼一個人嗎?」
我點點頭,說:「記得。但是這個不行,因為被油炸過,斷面變形,不備拼接的條件了。」
梁教授說:「這次簡單。我只需要知道這些人組織從這個人的哪部分來。」
我暗嘆梁教授的想法居然和師父的一樣,真是天下專家一家人啊。我說:「昨天已經研究過了,全部來自於部以及手指、腳趾。」
「那麼,我現在要知道發現這些塊來源的泔水桶裡的泔水,是從哪些地方弄來的。」梁教授著下的胡楂說。
看來特案組在來的飛機上,已經做足了功課。對本案的前期況,瞭若指掌。
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特案組,偵查員們有些張。主辦偵查員清了清嗓子,說:「昨天,那個,昨天晚上我們就做了相關的工作。據治安部門同事的審訊,這些泔水全部來自於天蒼區東北街兩旁的飯店。提供泔水的飯店大約是二十八所,我們正在對每家飯店進行清查。暫時還沒有線索。」
梁教授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幾張照片,是我對二十一塊塊逐個進行細目拍照1的塊照片。他說:「小秦,你能告訴我,這幾塊塊上黏附的黑質是什麼嗎?」
『1細目照片是和概貌照片相對而論的,概貌是反映大的照片,而細目則是反映上細微特徵的照片。在檢過程中,對整個或的一個肢進行拍照的作概貌照片;對上的某損傷、生理特徵專門進行拍照的細目照片。』
我皺眉看了看,說:「哦,我當時也注意到這東西了,還專門在顯微鏡下看了看。是淤泥。」
「你們覺得在飯店收來的剩菜剩飯上怎麼會沾有淤泥?」梁教授說。
偵查員不以為然:「這個,不小心黏附的可能不小吧?」
梁教授搖搖頭:「如果是不小心黏附,那麼淤泥現象是偶然現象。但是七八塊塊上都黏附,這就不是偶然現象,而是必然現象。」
偵查員一臉疑,不再辯駁,都在猜測這個老頭是什麼意思。
我閉雙眼,想了想,說:「我知道梁教授的意思了。」
梁教授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說:「哦?那你說說看。」
「地油除了來源於飯店的剩菜剩飯。」我說,「我印象中,還有一些犯罪分子,從飯店、居民區的下水道裡提取上層漂浮的油膩質,然後和泔水混合,再萃取油品。如果是在下水道弄上來的塊,就有可能黏附淤泥。」
梁教授微微點頭:「不錯,就是這個意思。這些塊是從下水道裡弄上來的。」
「真噁心人。」偵查員皺眉說,「這些買賣地油的人,真不得好死。」
「下面,大家知道任務了吧。」梁教授說,「從犯罪嫌疑人裡撬出他們從哪個下水道段打撈油膩質,然後咱們要下去找到更多的塊。」
「是啊。」我說,「目前我們沒有發現任何有特徵的人特徵,沒有任何抓手1去查找源。」
『1抓手,行通用語言,指破案的依據和方法,或指可直接甄別犯罪嫌疑人的重要證。』
「可是,」專案組長了話,「這麼小的塊,我們的民警怎麼才能從下水道裡找出來?」
梁教授笑了笑,說:「我開始就急著問小秦,塊來自的哪部分,就是這個用意。我覺得,大家很快就能找到非常有用的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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