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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秦明》 第128章

【2】

我和林濤拉開車門,觀察車跡形態。跡主要分佈在副駕駛位置上,右側車門框側有大片的噴濺狀跡,座位靠枕上有片狀的浸染跡,跡還呈條狀往下流注,在坐墊上形泊。

「失量不小啊。」我說,「看噴濺狀跡形態,細小且長,說明飛濺的速度非常快,這是普通脈噴跡達不到的速度。」

趙大隊長說:「哦,初步檢驗,是槍傷。」

「那個,沈三看見的白煙是開槍冒出來的?」大寶問道。

我搖了搖頭:「怎麼可能?白煙冒出後不久,沈三就把兇手嚇跑了,那兇手哪有時間埋?我覺得白煙是炸彈沒有炸形的,而應該在此之前就埋了。沈三到現場的時候,沒有發現出租車和人,也就是說,可能是前一天就埋在這裡的,兇手是專門來這裡試驗炸彈的。」

趙大隊長點頭表示認可。

「這個印跡怎麼看起來這麼悉?」林濤突然說。

副駕駛坐墊的座椅和靠背,有一個直徑一釐米左右圓形染的印跡,印跡的中心約看起來是一圈麥穗和一個盾牌。

「靠,警服!」大寶道。

「確實,」趙大隊長說,「那子是和咱們一樣的警,這個印跡應該就是子上的紐扣留下的。」

「不一定吧。」我說,「現在警服改什麼樣子,其他制服就改什麼樣子。什麼保安、城管、監管等等,服都可以以假真,更別說一粒扣子了。」

「但是,和槍傷結合起來看,是警察的可能大呀。」林濤抿著說。

「死者死在副駕駛,難道是打車的過程中掏槍自殺?」大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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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了大寶一眼:「你有見過打著出租車自殺的人,然後自殺了還被出租車司機好心埋了且不報案的?」

「這個出租車司機有重大作案嫌疑,」林濤說,「他的作案機可能就是搶槍。」

我用了一下車窗,說:「可是如果是出租車司機開槍殺人,為什麼車窗上沒,而且車窗沒有彈孔?從跡分佈在窗邊判斷子彈應該貫通了死者頭顱,而且車窗沒有更換過的痕跡呀。」

「笨,」林濤白了我一眼,「開著窗打的唄。」

我又看了看車窗,說:「是了,跡分佈在窗的周圍,四周都有,看來只可能是開窗擊的。不過這樣就麻煩了,彈頭找不到了。」

「可是彈殼應該還在車裡,」林濤說,「這樣很快就能檢驗出槍彈特徵,找到是哪把槍作案的。」

「嗯,」趙大隊長說,「我現在去佈置,一方面找這個出租車司機的資料,一方面尋找這個可能是警察的死者的源。」

「還有DNA檢驗。」我說,「車上的,死者的DNA都要趕做。林濤留下再仔細看看車子上還有沒有什麼線索證,最重要的是找彈殼。我和大寶去的現場,還有幾個小時山路呢。」

在車上吃了點兒盒飯,又打了一會兒盹兒,隨著一陣劇烈顛簸,我們到達了這座傳說中無比恐怖驚悚的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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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腕看了看表,因為中途又下了陣小雪,盤山道,車開得慢了一些,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

「四個多小時了,」我說,「DNA結果應該差不多了吧?」

「十分鐘前出的結果,」趙大隊長說,「車上的是死者的。」

「嗯,在副駕駛上遇害。」我說,「現在高度懷疑是這個出租車駕駛員搶槍殺人。不過,這個駕駛員作案還真不高明,把自己的車就那樣沉在水塘裡,我們早晚不得發現?找到了車,還能找不到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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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趙大隊長乾笑了一聲,「我看他是在嶺山被沈三嚇壞了,所以棄車潛逃了。現在我們已經在全力搜尋這個駕駛員了。」

「他的資料查清了嗎?」我問。

「那還不好查嗎?」趙大隊說,「去出租車公司翻了資料。這個駕駛員齊賢,三十二歲,孤兒,未婚。一個人天天獨來獨往的,話不多。自己的營運執照,自己的車。他平時隨開白班或者晚班,神好了白班晚班一起開,總之是不把車給別人開。別人都知道他無親無故,但不知道他平時下班後都幹些什麼營生。」

「什麼營生?」大寶半靠在座位上憤憤地說,「又是槍又是炮的,這是要造反啊。」

「那他最近活況如何?」我問。

「半個月沒人看見過他了,」趙大隊長說,「也不到公司打卡。他平時人緣一般,所以也沒有人在意。最後一次看見他的,是出租車公司門口一個麵館老闆,說半個月前齊賢在這裡吃了碗麵條。」

「這半個月,估計都是在做炸彈吧。」大寶說。

嶺山北坡上,正圍著兩撥警察。一撥仍在分析炸彈的特徵和炸彈零件的特徵,看他們的表,一籌莫展。

另一撥圍著的,是一

很新鮮,穿著咖啡的夾克衫、`前帶有「police」字樣的黑和黑的警,左側腰間還有一個打開了的槍套。據當地華法醫說,他遍了服口袋,除了一串鑰匙,沒有發現任何隨品。

「即便沒有份證件,他的裝束也告訴我們他是個警察了。」我戴上手套,翻看了死者的角混濁況,又他的肩部關節,說,「看這樣的腐敗況,僵緩解,應該就是前兩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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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華法醫點了點頭,說,「可能是兇手第一天晚上來埋,第二天來試驗炸彈。」

我靠近聳了聳鼻子,說:「奇怪了,這沒有腐敗,為什麼我還能聞見一陣陣惡臭?」

華法醫也在空氣中嗅了嗅,說:「還好吧?看來我鼻子沒你靈。是不是因為上撒了鹽,所以有怪味道啊?」

我搖了搖頭沒再說話,用止鉗夾住死者頭部創口周圍的皮組織觀察。

「死者左側顳部有一圓形創口,周圍有槍口印痕,這應該是接擊的口,」我說,「右側顳部有個星芒狀創口,應該是子彈的出口。這一槍確實是從死者的左側,也就是駕駛座上打過來的。」

「那個,你們的殯儀館在哪兒?」大寶著手跺著腳說,「這兒太冷了。」

華法醫說:「我們這裡是土葬區,沒有殯儀館。」

「那解剖室呢?」大寶仍不死心。

我抬頭看了眼大寶,說:「干法醫就要經得起熱、經得起凍、經得起臭、經得起髒。沒有殯儀館哪有解剖室?難不把解剖室建在公安局裡?」

「那你們在哪裡解剖?」大寶一臉疑

「我們通常就在現場檢驗。」華法醫不好意思地一笑,說,「然後就地掩埋。」

「大夏天大冬天都這樣?」大寶一臉崇敬的表

華法醫點了點頭:「咱們是苦慣了。」

「別浪費時間了,再過兩個多小時天就黑了,」我說,「趕解剖吧。」

大寶環顧左右,發現沒有什麼圍觀群眾,才放下心,打開勘查箱,拿出解剖用

我們把放在一大塊塑料布上,圍著蹲下來,準備開始檢驗。華法醫拿出幾個鞋套,說:「把鞋子套上吧,這樣蹲著幹,難免會有迸到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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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太冷了,我們不得不干一會兒,就站起來跺跺腳,防止雙腳被凍僵。而作為微胖界人士的我來說,蹲十分鐘都很痛苦,更別說要蹲幾個小時了。

我們刮乾淨死者的頭髮後,切了死者的頭皮,然後三個人配合,費勁兒地用手工鋸鋸開死者的顱骨。

子彈的威力並不在於它的穿,而是因為它的高速旋轉,會在彈道周圍形一個直徑是子彈直徑十幾倍的瞬間彈後空腔。這個空腔強力彈道周圍的組織,然後再恢復,這樣的震盪,會使一些質較為脆的實質臟破裂、出,引起比子彈穿強烈十幾倍的殺傷力。

到瞬間彈後空腔效應的影響,死者腦部彈道周圍的腦組織已經完全挫碎,蛛網下腔以及腦實質大量出。死者的腦幹也到波及,延髓位置腦組織形態已經然無存,了一包「豆腐渣」。

「死者是中槍後迅速死亡的,」我說,「腦幹在腦組織的深層位置,一旦腦幹損,中樞神經損壞,呼吸、循環功能立即喪失。」

仔細合好死者的頭部,我換了個刀片,準備繼續解剖死者的腹腔。

「這個,」華法醫說,「腹腔也要打開看嗎?」

我一臉疑,看著華法醫,說:「什麼意思?你們平時不打開看的嗎?」

「不是,」華法醫不好意思地說,「這天氣太冷了,我怕你們不了。」

「再不了也要看,」我順手劃開死者的腹腔,說,「說不準就能有些發現呢。」

還真的被我說中了。解剖刀劃開死者的胃後,一氣味撲鼻而來。我連忙站起來,抬肘鼻子。

「是吧,」我說,「多好的發現。」

「什麼發現?」華法醫說。

「喝酒了呀。」我說,「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這個警察那麼容易被人了槍,然後一槍頭了。因為過度飲酒,所以他在出租車上睡著了,被人家輕而易舉地繳了槍。唉,自作孽不可活,五條令不遵守,喝了酒還帶槍,這是自掘墳墓啊。」

「可是,」華法醫說,「這個人的槍套藏在外套之下,一般出租車司機怎麼知道他帶了槍?」

我搖搖頭,同樣表示不解,說:「即便是在車上睡著了,出租車司機也應該看不到。說不定,出租車司機認識這個警察,知道他帶槍呢?」

大家都在低頭思考。

對死者胃進行分析後,我說:「死者飲酒、飽食,且應該是末次進餐後五個小時遇害的。也就是說,假如死者在正常時間六七點吃飯,那麼他就是在晚上十一二點遇害的。中間這幾個小時,死者幹什麼去了?」

「肯定是喝第二場酒去了。」華法醫說,「如果死者是在晚飯時候喝酒的話,那麼過了五個小時,胃的酒味道不會這麼重。只有可能是晚飯後又去喝酒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大寶說,「我們的晚餐估計又是打滷麵,第二場就該是方便麵了。」

我用止鉗在死者胃裡挑出一個小顆粒,放在手套上了一下,說:「華法醫猜對了。這個東西是開心果呀,晚飯是不可能有開心果的。所以,很有可能是去喝酒K歌了。」

「反正死者死亡就是兩天前的事,」大寶說,「一旦找到源,這些況就很容易查清楚了。要不,我們開始吧?」

我點了點頭,說:「你們吧。」

我艱難地直起腰,拚命地跺著腳,一雙腳彷彿已經完全麻木了。我下解剖服,走到挖掘出的石坑旁,蹲著看。

大寶和華法醫好了,走到我邊說:「不然,我們回縣城吧?」

我搖了搖頭,說:「我解剖的過程中,總覺得能聞見一陣陣惡臭,不是這發出來的。剛才走到這個坑的旁邊,覺得臭味好像更加明顯了。」

大寶吸了吸鼻子說:「你還別說,我好像也聞到了。」

「另外,」我說,「這座山,是石頭山還是土山?」

華法醫來一直在旁邊作為現場勘查見證人的村長,村長說:「這邊都是石漿層,石漿層下面就是土。」

「我們看見,埋的坑周圍都是小碎石頭,連坑底都是。」我拿起一塊石頭砸進坑底,說,「但是上覆蓋的,又有石頭又有土。這個土,是哪裡來的呢?」

「你是說,坑底還有東西?」大寶瞪著眼睛說,「有人挖的坑挖到了土層,所以這個坑的深度不應該只有這麼淺,還應該更深一些?」

我點了點頭。

大寶急,立即從旁拿起一個鐵鍬,說:「我來挖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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