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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秦明》 第63章

【4】

這個消息雖然不好,但是並沒有打擊我破案的信心。我說:「要不要再重新整理一下,看有沒有什麼疏的地方?或許是有人作偽證,包庇兇手呢?」

「你開始說了,兇手之所以沒有選擇焚,而是選擇了藏,最大的可能是兇手作案後準備逃跑。」劉支隊說,「但是我們查了所有可疑的人,都沒有跑。那麼,兇手為什麼要拖延發案時間呢?」

「我們也是推斷。」我也開始心裡打鼓了,「這個不能作為排查標準,畢竟推測不是依據。」

回到賓館,我思緒萬千,卻怎麼也整理不清楚。於是我閉上眼睛、關上思維,決定明兒一早就求助於師父。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帶著全套現場、檢的照片電子版,到市局找了臺能上互聯網的機,把照片傳上了省廳的FTP(文件傳輸協議)服務

「師父,」我打通了師父的電話,「幫忙看看照片唄,遇見困難了。我們認為是在死者家留宿的人,但是經過一的排查,都排除掉了。現場又沒有什麼痕跡證可以甄別犯罪嫌疑人,一時不知道怎麼下手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網上會診?」師父在電話那頭說,「我先看看吧,1個小時後再聯繫。」

我知道師父雖然是法醫界的專家,但在電腦作方面確實是個新手,可能他通過照片半個小時就能找到案件的突破口,但要讓他下載照片再在電腦上打開,估計也得要半個小時。

在焦急的狀態中,時間過得特別慢。

師父總是那麼準時,1個小時以後,電話準時響起。

「天天吵著要為專家,」師父說,「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都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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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的開場白讓我十分詫異,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現場有一張躺椅對不對?」師父沒有理睬我的沉默,接著說道,「躺椅上有對不對?說明死者是在躺椅上遇襲的對不對?」

「這個我知道,我們都發現了,但是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啊?」我說。

「首先,我要肯定你們的推斷,應該是準備留宿在死者家裡的人作的案。」師父說,「顯而易見,老太上樓睡覺了,兇手坐在放在躺椅旁邊的靠椅上和老頭一起看電視,等老頭睡著以後下的手。」

「這個我們也推斷到了。」

「關鍵是那個躺椅,是可以前後搖晃的對不對?」師父接著問道。

「對啊,」我說,「就是太師椅啊。下面是弧形的底座,是可以前後晃的。」

「那麼,既然是頭部可以上下移的椅子,兇手怎樣才能擊打死者致死呢?」師父接著問道。

我彷彿慢慢地找到了思路。對啊,椅子可以上下晃,如果兇手直接打擊的話,死者頭部會隨著椅子往下晃,這是一個緩衝的力,不可能導致顱骨骨折這麼重的傷。我突然想起了兩名死者頭上的傷比想像中要輕,於是問道:「會不會是因為椅子晃的緩衝,才導致死者頭部的損傷比想像中要輕?我們認為兇手強力壯,但是死者頭部的損傷沒有那麼重。」

師父說:「你理解錯了重點。如果椅子可以緩衝,本就不可能打顱骨骨折。頭部損傷比想像中輕,另有原因。」

「那您看出的這個椅子緩衝作用,對案件偵破有什麼用呢?」

「你想一想,兇手不是傻帽兒,他當然知道這樣直接打擊死者頭部,死者頭部會隨著椅子的搖晃而緩衝,不會致命,那麼他會怎麼辦?」師父說,「要是你,你會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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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師父說的非常有道理,換位思考了一下,便答道:「要是我,我會用一隻手扶住躺椅的頭部,另一隻手拿兇打擊。」

「對呀!」師父說,「如果兇手沒有戴手套,躺椅的頭部下方必然會留有指紋。」

我恍然大悟,接著問:「明白了,痕檢員初步勘查現場的主要目標是現場的一些日常件,不可能注意到躺椅頭部的下方。我馬上請林濤過去再看一看。」

師父接著說:「另外,你們推斷是人作案,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排除掉了?」

我說:「是的,除了家裡人,都排除掉了。」

「為什麼不能是家裡人?」師父問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有殺親案嗎?」

我拍了一下腦袋,說:「是啊,我們都因為死者家人不在本地、兇手下手兇殘不留活口,而忽略了死者家人的作案可能。」

「相信自己。」師父看見我找到了頭緒,鼓勵我說,「自己再好好想一想。」

掛斷了電話,我一方面請林濤去現場復勘,一方面自己躺在賓館的床上,任憑腦中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拼接出案件原始的狀況。瞭解院藏很深的古井,瞭解床頭櫃裡有暗格,瞭解死者兒子給死者寄錢的時間規律,這其實通常只有家裡人才能掌握。之前就是因為看到慘不忍睹的現場而不敢聯想是死者親人所為,現在反過來看,死者在發案前特意去鎮上買了那麼多菜,甚至一餐吃不完還要儲藏在冰箱裡,不恰恰說明了他們最為心的親人要回來吃飯嗎?兇手開始想焚,繼而又改變主意,不恰恰說明了兇手不捨得毀掉以後可能屬於自己的財產嗎?兇手要刻意地拖延發案時間,爭取逃離的時間,不恰恰說明了兇手原本並不應該在本地嗎?兇手強力壯,打擊死者的時候卻手下留,不恰恰說明兇手不忍下狠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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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線索慢慢地串聯到了一起,我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駕駛著警車開往市公安局。

「去查他的親人,兒子、兒、婿和外孫。」我踏進專案組門後的第一句話就開門見山,「尤其是外孫。」

劉支隊愣了一下,說:「他們都不在本地,村民也沒有反映他們近期曾回來過啊?」

「甄家在村口,如果兇手晚上回來,晚上作案,晚上再逃離的話,村民確實不可能發現他回來過。」我說,「我現在有充分的依據推斷兇手很有可能是死者的直系親人。」

「有發現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林濤就闖進了專案組說,「不出所料,躺椅下發現一枚新鮮的灰塵指紋。」

「好!」劉支隊對林濤的發現更興趣,發現了可能與案件有關的直接證據,就是給專案組打了一針強心劑。有了得力的現場證據,有了明確的新鮮的偵查方向,整個專案組彷彿又活躍起來。很快,10名偵查員分為3個組分赴死者親屬所在的三地開展工作,而我們每日就泡在現場裡,以求可以發現更多的線索和證據。

我們並沒有滯留幾天,工作組出發後的第二天,就傳回了喜訊。

甄家老夫婦的外孫陶梁,在省城一所大學讀大二。原本學習績優秀的陶梁自從談以後,彷彿就變了一個人。可能是因為家境貧寒,他利用上課的時間外出打工,來支付和朋友租住校外的房租。因為總是翹課,他的學習績也一落千丈,這讓年級輔導員很是擔憂。案發前兩週,陶梁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喝酒時曾稱他朋友要鑽戒,一枚鑽戒至幾千塊,他因為弄不到那麼多錢,擔心友會因此提出分手而顯得十分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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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關鍵的突破是,通過外圍偵查,偵查員發現陶梁的朋友目前戴上了一枚閃亮的鑽戒。

「抓人吧。」劉支隊低聲說道,「第一時間取指紋。」

第二天一早,我在市局審訊室裡看到了滿臉淚痕的陶梁。在民警給他戴上手銬的一剎那,陶梁的神就崩潰了,據說他又哭又喊地鬧了整整一個晚上,被帶回審訊室以後才慢慢地恢復了神志。據陶梁代,他當天電話告知自己的外公外婆晚上回家小住,晚上回家吃完飯後,趁外公外婆睡著之際,先後殺死了他們,然後拋古井,並於第二天清早乘車返回省城。殺人的原因,就是為了床頭櫃暗格里的5000元錢。

大寶原以為自己來省廳參與偵破第一起案件後會非常有,但是在我們返回省城的路上,他一直緘默不語。我和他一樣,心異常地沉重。陶梁殺害了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外婆,殺害了把他當心頭的外公,只是為了區區5000元錢,為了一枚鑽戒,為了那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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